46.是淨亦是污

夜幕宛如巨大的籠,與瘴氣融為一體,在這魔界伏擊,蓄勢待發。

隔壁的廂房內,兩個俊朗的男子沿窗而坐。

火神重黎抬手,修長的指尖上,紅光一閃而過,悄無聲息地凝成一個結界,籠罩著附近的幾處廂房。

「還你是思慮周全。」水神禹玄轉動著指頭上的白玉戒指,散著幽光。

重黎的劍眉倒豎,「不能不防。不曾想,這萬年來他竟是這般境遇。」隨後,他又漠然嘆氣,語氣疏冷︰「我們的一念之善究竟給他帶來了什麼?」

听了這話,禹玄的面色露出少有的凝重,他沉聲說道︰「自甘墮落,與旁人無關,他的執念太深了。」

執念太深嗎……那千古以來,究竟何為執念?重黎的腦海中下意識出現一張如花燦爛的笑顏,他只知道她在笑,卻看不清那是誰。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眼眸似洶涌的海潮。

「禹玄,女媧娘娘歸元前消失的那段時間,就是被擄來魔界了罷。」

水神一雙湛藍色的瞳孔猛然收縮,他還來不及掩飾,便被重黎捕捉到了這微小的變化,禹玄驚道︰「這……原來你早就知曉。」這下,他明白了,當年祝融神尊不去營救女媧,是在為自己月兌身,也是在賭,賭剛坐穩魔界寶座的那位,對女媧的赤誠之心。

重黎料事如神,料到了一切,唯一低估的,是魔尊對女媧的愛。

他的愛深沉,愛而不得,扭曲,極端,最後囚禁。

是無邊的海潮,在每一個深夜瘋狂生長。女媧乃是創世之母,還未成為魔尊前他是黑暗中的螻蟻,永遠仰望神聖純潔的光輝,于是,魔尊囚禁女媧的心理帶給他無數個漲潮,潮起潮落間,是沒有盡頭的執念,帶著他墮落。

女媧娘娘的神聖腐敗潰爛,魔尊拽著她的長發向黑暗中游去,落下一地的清白與水秀。

匪夷所思,不足為奇。

「所以,既然風水輪流轉,卿卿的心髒又為何會是女媧石?」

上古的恩怨本該了結,女媧石卻橫空出世,這才是他們四神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禹玄點頭道︰「不知魔尊的心髒與何時更迭,我們便找個機會問清楚。」言下之意便是,女媧石的來源魔尊也許會知曉一二。

重黎斂下一抹惆悵的神色,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對卿月,不是一見鐘情,不是日久生情,而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

運籌帷幄的祝融神尊,第一次不敢大膽的猜測下去,心中丟失的那一份記憶是什麼,是否是因為女媧石相互吸引的緣故,更費解的,是他重黎根本自始至終從未對女媧娘娘生出過半點愛慕之心。

所以,對卿月的這一份情不自禁從何而來?

他捫心自問,卻沒有答案,他愛卿卿,這份愛,是萬有引力。

重黎起身又是一揮手,結界消失,他凝視著禹玄,聲若寒煙︰「他面對我們,就不是魔尊了。」

夜色沉靜,無月的空淒涼。

禹玄明白重黎的意思,眼中亦閃幽幽精光。

……

卿月與白華互訴心事後,夜已經很深了,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廂房準備安寢。

廂房的面積不大,卻小巧精致,該有的都有。桌子上燃著玫瑰的香薰燈,她並不喜歡這個味道,但好在不是很刺鼻,簡單的沐浴後,便躺到了床上。

卿月只留了角落的一盞燭燈,透過窗可以望見遠處的山脈,時不時閃過鋒芒,昏暗的燭光搖曳出火苗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身處魔界,難免還是有些怖感。

漸漸的,眼皮傳來一陣沉重感,許是困勁上來了,卿月又將被子裹得緊了些,眨巴了兩下眼皮,視線開始模糊,似乎周圍升起了一片朦朧霧氣,終究還是頂不住疲憊,沉沉的睡了過去。

當卿月再次睜開眼,是有意識有感知的,她知道自己又做夢了,但她出不去這夢境。

依舊是水鏡中那個巨大又華麗的宮殿,卿月現在知道,她是被囚禁于此。

她的意識清醒,唯一不同的是,身體不听使喚,也就是說意識中是卿月,而身體,是白的。為何如此肯定,先前有過魔尊親自設下的幻境,卿月再清楚不過了,魔尊果然還是那個魔尊。

卿月不知道他這次的目的又是何在,竟選擇帶她入夢,身體不听大腦使喚,這讓她油然而生一股恐懼,仿佛靈魂被囚禁在這個軀殼里。

這時門被推開,一個身著華服的男子走進,他不是魔尊,不,他是。

不過,不是卿月見過的魔尊,他與魔尊有著一張完全不同的臉,但看他的氣質與穿著,他大概也是魔界之主。

男子的俊臉邪魅無比,立體感十足,狹長的雙眸裹著魅惑的紫色,薄唇輕抿,呈現粉紅色,緊身玄色華服修飾著身形健碩,長發束起,帶有金冠。

夙離的眼眸是紅色,與之不同的是,夙離的紅眸盡是嗜血狂妄,而眼前男子的紫眸,深情又……病態?

他是誰?

「你到底何時才肯放了我?」這話是卿月說的,不,應該是白。

男子一步一步緊逼,卿月的意識不想靠近他,但身體不听使喚。

他坐到她身側,長臂一撈,白便落入他的懷中。內心既厭惡又焦慮,雖然這副身子是別人的,但靈魂可是她卿月的!

雙手軟綿綿的推了推他,感覺像饅頭,一點兒勁都沒有。

「你是我的,為何要放了你?」他細長的指尖穿過白的發絲,溫柔中泛起陣陣寒栗。

「你對我做了什麼?」白的話語中帶著不可置信,卿月突然明白,這身體的無力感,似曾相識。

「酥骨散,你會喜歡的。」他摩擦著白的耳垂,聲音磁性低沉。

卿月恍然大悟,這身體的感覺與第一次被夙離虜來魔界時一模一樣!

「重黎不會來救你的,他早就厭煩你了,且孤用過的東西,你覺得他會用嗎?」他抬起白的下巴,卿月被迫看向他紫色的眼楮,他的眼楮與重黎一樣深邃,不同的是,這種深邃宛如一個深淵地獄。

卿月感覺面頰有些濕潤,美人有淚。

「放了我吧,求你,蚩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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