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心意如綿延

卿月然道︰「在魔界,師尊看著徒兒,口中卻是一聲‘白’,徒兒不敢糾結于其中的緣由,師尊的事,做徒兒的實在沒有資格過問。」

重黎真的像是在琢磨卿月話中的含義,並說︰「你知道分寸就好。」

早料到師尊會如此說,但現實還是比想象來的更刺骨,卿月倒吸一口氣,顫聲道︰「但徒兒有資格知道真相,您收我為徒,是因為我和白有幾分相似嗎……」

寒風凜冽,魔硯凝冰。只听啪的一聲,他將手中的筆扔在桌面上,卿月心中一驚,差點跪下,重黎起身來到她面前,道︰「幾日不學無術,緣由竟是如此嗎?」

「師尊也未召見過我……」卿月小聲嘟囔道。

重黎輕笑一聲︰「你何時見過師父主動去見徒弟,我為長你為幼,這點道理都不懂了嗎?」

听見這話,卿月松了一口氣,想來以往,確實大多是自己纏著師尊,成日跟在師尊身後,多次被白華調侃成‘跟屁蟲’。卿月此刻才突然意識到,以往之時,師尊召見自己的次數,手指都數得過來。

她一坐在地上,擦了把汗,小心翼翼道︰「師尊還未回答我……」

「白只是我的一位故友,魔頭的話只可听,不可往心中去。」

卿月自然知道師尊口中的‘魔頭’是指魔尊。此刻重黎並未再看她,白或許是他的情史,但他這句話說出來,卿月忽然覺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沒有什麼時候比此刻更安心,魔界的記憶,她可以憑借這句話,心甘情願的忘記。

此番心中郁結已解,陽光打在重黎的側顏,加上他給的安全感,卿月竟看痴了。思緒不受控制地回到先前的夢,卿月倏地意識到,真是罪大惡極,師尊待自己是真情實意的師徒,而自己卻對師尊……憐挲說的沒錯,她大概真的喜歡上了師尊。

因為白與重黎鬧別扭,不過是想听他說,他收卿月為徒與白兩不相干。不管是以什麼方式告訴她,在他說出口的那一刻,心中的愁雲頃刻間煙消雲散,卿月的情緒能受重黎的影響,都是因為她太在意了,不知何時開始,她已經喜歡上師尊。

重黎拂袖離去,他那樣獨斷獨行的調調,定是不願解釋過多的。

不管卿月如何掩飾,重黎向來都明察秋毫。

她終于做出了決定,熱愛師尊,孝敬師尊,規矩本分,不可無事干擾師尊,不可與師尊唱反調,遇事皆三思而行。更重要的是,心無雜念,潛心修行,奮發圖強,這樣便可將心中對師尊的喜歡壓下去,讓自己忙碌起來。

轉眼間冬去春來,花開遍地。

九重天有一處美景,在這個春天變得愈發引人注目起來,那地方叫芷玉櫻園,目光所及之處開滿了粉紅嬌艷的櫻花,微風引得落櫻紛飛無數,看上去意境美極了。少和重黎接觸後,卿月總是與白華膩在一塊,今日便來到了芷玉櫻園。

此時頗為熱鬧,許多仙女們皆齊聚于此,偶有笙歌載舞,畫面美不勝收。人群之首,卿月看見了重黎和廉縴神尊,以及他身側的一位仙女,離得重黎很近,他們自花海中漫步而來。

仙女摘下一朵櫻花,輕觸鼻尖一陣,便讓重黎幫她將花別在發間,巧把雲鬢點,紅松翠偏。卿月知道師尊並不喜歡做這事,但他還是抬手為仙女別了一朵,他們站在櫻花樹下,她垂頭面色微紅,笑的一臉嬌羞。

「白華,在師尊身旁的是誰啊?」卿月問道。

「哦,那是靈山西王母的女兒,空青上神。」

卿月有些不是滋味,原打算偷偷溜走,卻不小心透過花枝,視線與他們正好相踫。廉縴神尊見了,擰下一小段櫻花枝,朝二人招手︰「卿月,白華,快過來!」

卿月還沒等開口,白華便提起裙擺一路小跑過去,笑盈盈地留住了廉縴神尊手中的一朵櫻花,別在了自己的發間,隨後兩人便你追我趕打鬧著去了。

此情此景,卿月有些不自在,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僵硬地走上前喊了聲︰「師尊。」

空青上神見了她,笑道︰「重黎,你竟然收了徒兒,不如我們也為她別一朵可好。」

重黎道︰「她還小,正是勤修苦練的年紀,不必讓她弄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卿月心中一顫,不是師尊冷言厲語的話,而是空青上神,她竟然直呼師尊的名諱,別人平時連提都不敢提,九重天之人都是尊稱「祝融神尊」,可她竟然叫他「重黎」。這一份小小的稱謂,原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流離在他們之間的那股子親昵,卻像幾斤重的大石頭,沉沉地壓在卿月胸口。

空青上神像是自來熟一般,將卿月拉過去,不顧重黎的反對,真的別了一朵櫻花在她頭上,掩嘴笑道︰「瞧瞧她,這麼可愛的少女模樣,像個花仙子。」

卿月被空青上神折騰了半天,像一個木偶一般由她擺弄,頭發被她編成了一個大大的辮子垂在身後,將櫻花一朵一朵插進去,真成了個花仙子。這在重黎看來無疑是在浪費時間,從空青上神開始為卿月打扮起,他只是看了她幾眼。而空青上神卻玩得不亦樂乎,一會兒說卿月漂亮,一會兒說卿月應該怎樣打扮自己,面對這樣知性的大姐姐一般的女人,卿月心中沒來由的反感,但內心的那一份沉重的酸楚,也確實無法與人說。

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師尊,只見花色正濃,雲霧蔓延至天涯海角,他高挑而立,膚色瑩白,眸瞳如墨,火紅的長袍,似融化了還未褪去的霜雪,既美的動人,又涼薄的驚人,那火神的兩條火紋印記線條分明,印在他雪色的皮膚之上。

好像時時刻刻提醒著別人,此人象征著神權,不可近身。

察覺到師尊的目光看過來,卿月心中慌亂至極,垂下頭,看著落滿花瓣繽紛的芳草。現在,她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做賊心虛,知曉內心的感情,如此依戀師尊,不想離開他,而想要長長久久陪著他的法子,便是放棄,過程很苦。

後來,空青上神離開,卿月松了一口氣,正想轉身開溜,卻見師尊遲遲不走,他望著千里雲霧,聲靜如水,對她說道︰「為何最近一直在躲我?」

卿月有些不知所措,躲師尊?哪兒敢呢,只是有很多來不及理清的思緒罷了。不喜歡師尊總是責備自己又不做解釋,不喜歡被人誤會他們的關系給師尊帶來麻煩,不喜歡師尊和空青上神那麼親近,不喜歡她叫你‘重黎’,不喜歡師尊看別的女子一眼,不喜歡師尊不理自己……這麼多不滿的事情,只是,沒有一個是能說得出口的。

卿月笑道︰「徒兒沒有躲著師尊,只是想獨立一點,不給師尊添麻煩。」

「卿卿,若有心事,不妨說出來。」

「徒兒沒有心事。」卿月並不擅長撒謊,一股倔強,讓她在他面前,絕不肯認輸。

重黎沉思了一會兒,道︰「很多事情不是想的如何便可以如何,我永遠都是你的師尊,也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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