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來九重天

荷花池邊的少女正滿臉惆悵地一瓣一瓣扯著荷花,粉女敕的臉龐盡是風干的淚痕,越看越是讓人不由自主心生愛憐,憐挲憐挲,故名由此而來。

「廉縴神尊……氣死我了!」她縴細的玉指狠狠丟下花瓣,自己辛苦準備的舞蹈竟被一輕佻之徒看了去,縱觀天界,有誰不知他廉縴神尊沾花惹草,最喜美色。憐挲越想越氣,還不夠解恨似的又猛地踩了那荷花瓣兩腳。

公主降罪,荷花尚且無辜,身邊服侍的小仙娥連忙開口安慰︰「公主何必動氣呢,天後娘娘不是已經為公主向天帝陛下求取了婚約,還怕和祝融神尊沒有來日方長嗎?」

此話有理,憐挲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眼楮亮了起來,笑眯眯道︰「你說得對,我現在就去見母神。」仙娥的話正中憐挲的心房,待來日和祝融神尊結為連理,還怕沒有修理那青龍的機會嗎,說罷扔下手中僅剩幾瓣花瓣殘存的荷花,憐挲蹦蹦跳跳地跑向鳳鸞殿,身後的小仙娥趕忙跟上。

來了鳳鸞殿,宮門緊閉無人看守,更無人通傳。憐挲心下疑惑,難道母神不在?但她此刻滿腦子都是祝融神尊,滿腦子都是婚約,愛情不容她理智過多思考,憐挲吩咐仙娥們退下,一人潛入了鳳鸞殿。

殿內安安靜靜,一點風吹草動都听得清清楚楚,憐挲不得不放慢了腳步,難道母神真的不在?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傳來,她往深處走去,仍然一無所獲,正想離開,耳尖的她好像听到有人說話。憐挲馬上停下腳步,感受聲音的來源,很快便鎖定了一扇弧形的門,不注意看的話會以為那只是一面立體的牆。

憐挲屏住呼吸,這可是天後的寢宮,誰會如此膽大,她慢慢移動過去,聲音漸漸清楚,她將耳朵緊貼在門上。

「暫且不要輕舉妄動,本座需要一點時間弄清一些事情。」

「你的動作最好快點。」

「少命令本座,別忘了我們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呵,這句話孤也還給你,若有一天,昊天知道你背叛了他,不知會作何反應。」

「你……」

憐挲不記得是怎麼離開的鳳鸞殿,她的大腦一片混亂,臉色慘白,呆呆地坐在自己宮中,眼楮顯然已經沒了神色,她的雙手緊緊捏住幔帳,許是太過用力的緣故,指關節隱隱發白發青。

那些話不斷地在憐挲的大腦里循環放大,那個聲音更是給了她重重一擊,聲音的主人她再熟悉不過,正是她最敬愛的母神,天後微虛!

天庭之上,雲霧繚繞,給人虛幻的感覺,漸漸地,朦朧的霧散去了,幾根百丈巨柱巍然聳立,柱子上刻有金色的盤龍圖案,就如同活物蠢蠢欲動,在柱子上向上盤繞,仿佛隨時都會沖出來仰天長嘯一般。數十根柱子的盡頭有一座若隱若現的巨殿,在雲霧中散發著金光。

「祝融神尊。」鎮守南天門的天兵恭敬道。

白華戳了戳卿月的衣角,卿月轉頭去看她,頓時嚇了一跳。見她兩只兔耳毫不遮掩地豎的老高,一臉開了光的表情,白華用那慈悲的眼神目視著前方感慨︰「真是…好久不見啊。」說罷,竟象征性地抹了一把空淚。

卿月怔怔的看著她,不覺得好笑,只覺得有些悲傷,比起昆侖,這才是白華生長的地方啊。

二人跟著火神來到一座樓閣前,匾額上掛著三個清秀的小字「華清宮」,一旁還有一處「華清池」,一半的樓閣被池水環繞起來,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這景色,讓眼前人心境不由地豁然開朗。

踏入主宮,一個身著暗色長袍的人背對而立。

「天帝陛下!」白華立刻俯伏在地。

那人轉過身來到幾人面前,先是擺手意示白華起身,隨後一雙深邃的眼楮炯炯有神地看向卿月,他高鼻梁,厚嘴唇,臉上有微微胡茬,雖然經過歲月的洗禮,卻不難看出曾俊朗的風姿。

卿月當然不是聾子,听到白華的話,也緊跟著行禮數,並俯伏在地。

出乎卿月的意料,昊天竟親手將她扶起,月芊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慈祥,此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帝,她本應有壓力,但此刻卻頗為輕松。

「你便是嫦娥之女。「昊天開口,聲音輕柔,「終于讓本座找到你,即日起,你便留在天界修煉,這華清宮就是你的宮闈,本座將它賜給你。」他看著卿月,像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

這番話使卿月短時間愣在原地,幸福來得太突然,是天帝的錯愛也好抬愛也罷都令她不知所措,白華見狀緊忙替卿月領恩致謝。

天帝後面的話沒听進去,倒是第一句入了卿月的心,天帝似乎對嫦娥的事很清楚,她攥緊了衣角,鼓起勇氣問道︰「天帝陛下,您如何知曉我是嫦娥之女,還有您與嫦娥的關系……」其實前者問題已經多余,月兔白華在自己身邊即是最好的證明。

卿月在等待回答之時,感受到背後有炙熱的目光盯著自己,她本能的轉頭,對上了一雙明亮的眸子,瞳孔好似有烈火燃燒般炙熱。這一對視,火神立刻別開目光看向別處,卿月被那眼神驚到,連忙回頭,心卻好像被翻來覆去看了個遍。

「咳,本座與嫦娥曾是故交,故此對她的事頗有了解。嫦娥曾是天宮最美的女人,無一不為之傾倒,包括本座在內。」昊天輕咳一聲,開始講他的故事︰「但嫦娥性子清冷,不曾為任何人心動,本座成為天帝後,也時常惦念她,直到她跳下太池臨淵,本想留住那時還是嬰兒的你,不料白華比本座先一步將你帶走,本座想這應是嫦娥的意思,避免你因她遭受連累。「說到這里,白華在一旁不停的點頭表示贊同。

「後來本座便托火神尋你,直至今日終于將你尋來。」天帝再一次將慈愛的目光投向卿月,他又道︰「你在昆侖吃了不少苦,這下嫦娥也可安心了。」

後來又說了一些關于嫦娥的往事,待他們離去,卿月大致可把來龍去脈捋得清楚,但仍有些細枝末節的疑惑問不出口,天帝對嫦娥的痴情令她感動,故而對自己多加照拂也有可能,關于嫦娥的一點一滴都散在這天宮的任意角落,卿月不禁傷感起來。

在華清宮的窗邊可以看見,雲霧里的遠處,籠罩著一座不真切的宮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青鳥展翅欲飛,水域岸邊是這座宮殿是那樣孤獨地坐落在那里,時而看得見時而看不見,如同大夢一場,清醒的人永遠在里面觀望。天帝告訴卿月,那就是嫦娥的廣寒宮,已經被封閉起來,任何人不得踏入,里面的一切還保留成嫦娥在世前的樣子。

「白華,我想一個人走走。」

天階夜色涼如水,九重天不僅寬闊,且處處皆華麗,可謂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卿月縱水來到廣寒宮附近,水晶珠簾逶迤傾瀉,簾後有人撫琴,紅袍很是亮眼,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而後匯入波濤翻滾的江海,最終歸于平靜,只余悠悠泛音。

這場景在卿月心里很久便生根一般,先是熟悉,又覺相識,她的腳步被吸引不由自主的走過去。

琴音戛然而止,火神抬頭看向她,淡淡道︰「還未知你姓名。」

「我叫卿月。」她直直的看過去,又道︰「祝融神尊的琴技真不錯。」鑒于先前他將朱雀印記贈與自己,卿月對他的印象頗好,實際是這樣一個美男,看著著實養眼啊。

他起身,修長的手模著琴弦,「不如你來試試如何?」

秦箏吐絕調,玉柱揚清曲,弦依高和斷,聲隨妙指續。

「徒聞音繞梁,寧知顏如玉。」一語畢,卿月不得不坐在石凳上,眼前箏帶著淡淡的檀木香,每根弦都細如發絲。她的指尖輕觸,剎那間心髒像要躍出身體,手開始不受控制的撫琴,卻才撥弄了兩三音符又歸于平靜,卿月松了一口氣。

「看來這箏認主。」火神一揮手將箏納入衣袖,又說︰「無妨,這箏乃是上古時期的三玄箏,原是女媧娘娘的法器,輕易使不得。」

「原來如此,所謂女媧娘娘的上等琴弦,豈是我能隨便彈奏。」敢情他是故意讓我吃癟嗎?卿月在心中將他鄙視了一番,神尊怎會不知這箏認主,明知認主卻又要自己出丑,果然神不可貌相。

火神發出低沉的笑聲,看向卿月的眸子似乎多了一汪春水,卿月則不敢迎接他的眼神,臉皮已經開始無征兆的燒起來。

「神尊好雅致,白華還在等我,先失陪了。」她逃似的離開,不知怎的,面對火神,卿月的心總是不受控制的跳動,與他目光交匯時更是炙熱如火。

原是要去廣寒宮,這麼一個小插曲,卻讓卿月忘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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