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眾人隨遺珠進了潮音洞,紫光幽幽通過那晶石一點點透下來。
越往里走去,光線越暗,濕氣漸漸加重,一些玉露開始從眾人頭頂的石頭上滴落下來。
不多時,四周的能見度已不足十米,而四周的水流聲卻開始響了起來。
「我再說一次,進入潮音之後不要妄語,否則亂了潮音,被晃到了業海中可不是鬧著玩的。」遺珠緩緩說道,她的語速不快也不慢,剛好將每一個字都傳入了眾人耳里。
「業海?」嵐風問道,「什麼是業海?」
遺珠停下了腳步,他轉頭看了一眼嵐風,突地反問道︰「婉夕呢?」
這一問,也問的嵐風心頭顫動。他神色一黯,喃喃道︰「死在了五莊觀內」
遺珠又問︰「那你在舍心境中,看到的是誰?」
嵐風一愣︰「你這話什麼意思?」
遺珠沒有理會嵐風,兀自向前走去。
「殺生為業、偷盜為業、憎惡為業、妒心為業。世間萬般惡念皆是業種,而所謂的苦海,便是眾生業種的果實。業海為因,苦海為果。
可以說,眾生之所以沉淪苦海,皆是因為有了惡念。這苦海,其實就是眾生的報應」
這一段話,並非是遺珠說的,而是憑空出現在眾人心中的。這個聲音夾雜這男女老幼的聲線,仿佛是從耳邊越發強勁的水流聲中擴散出來的一般。
「觀海後,不可說」
這句話從遺珠嘴里說出後,眾人耳畔霎時響起了如雷鳴般的潮浪聲音!
前方紅光乍起,照亮了眾人的視野。
這是一片無垠大海,赤浪滔滔不絕拍向岸邊,倒是與那北俱蘆洲的冥海有幾分相似。
而嵐風等人所處的位置,這是一座蓮台形狀的渡口。
那遺珠伸手一招,從渡口下方依次涌出了七朵金蓮,正好對應著這七人。
金蓮流光溢彩,似虛不實,遺珠見金蓮涌現後也是率先踩上了第一朵。
她轉身望著眾人,示意他們站上金蓮,然後在嘴邊比了個「噤」的手勢。
嵐風怕有什麼異變,也是第二個走上了金蓮。
腳尖輕觸,猶如踩在匹練上一般,雖柔,但卻能承一人之重。
嵐風向余下眾人點頭示意,那幾人這才小心翼翼的踩上了金蓮。
遺珠見眾人站定,又一揮手,便與眾人乘著這金蓮往業海深處駛去。
眾人在這金蓮上四下張望,剛才只是遙遙看了這赤浪業海,但究竟這業海有何蹊蹺,眾人卻不知道。
嵐風蹲來,看著腳下的赤浪。這業海赤色為血色,海浪里漂浮著一些暗紅色的絮狀物。
這些絮狀物有的細如羽毛,有的大如磨盤。更加奇特的是,從這海水里望去,竟看不見自己的倒影
不知如海了多久,一陣倦意向眾人襲來。一開始嵐風以為是那遺珠用的身法作怪,便想提個身法來抵抗。
但之後才發現,這股困意是來自內心深處,而且,嵐風也分明看到,那遺珠自己也歪著頭沉沉睡去。
雙眼如壓了重山,睫毛似糊了黏膠,一個不留神,嵐風也將這雙眼皮合上睡了過去。
當嵐風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則發現自己正處于一片純粹的黑暗中,不見了業海赤浪、不見了四周人影,就連腳下的金蓮此時也看不出個模樣
何為純粹的黑暗?
手在眼前不得知,雙眼睜明似未睜。抬頭不知天高、低頭不知地遠,如同混沌未分一般!
嵐風轉頭回望,伸手向空中抓去,可他愣愣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什麼時候沒有了知覺,就連諸般身法以及妖火與鳳火,都感受不到!
「剛剛自己到底轉頭沒有?伸了手沒有?」
一股股念頭從嵐風腦海中蹦了出來
「剛剛這念頭我有說出來麼?」
嵐風開始慌神,他現在連自己心跳聲音都听不到,接之而來的恐懼,嵐風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活著
突然間,嵐風想起了入潮音洞前遺珠所講的話︰「入得潮音後,六識除了意識,余下當斷」
想到這里,嵐風才緩了口氣,可是其他人,又會有嵐風這般理智的心情麼?
正所謂怕什麼他就來什麼,正當嵐風定下心神等待渡海上岸之時,耳邊突地又響起了那業海赤浪的潮音!
「到岸了麼?」嵐風心想著。
可隨著視線一點點清晰後,嵐風卻發現了端倪。
只見若雪此時嘴里不住喊叫著,而她身邊的赤浪中,正伸出了無數雙血紅手臂將她往業海中扯去!
眾人見狀,紛紛欲上前相助。但當他們想抬起腳來時才發現,自己的雙腳已被這金蓮伸出的藤蔓纏了個結實。
眾人雖怒卻又不敢言語,嵐風轉身看向遺珠,而後者卻漠視著發生的一切。
「噗通」一聲,若雪終于在那無數雙血手的拉扯下翻入了業海,而此時嵐風見狀也顧不得許多,一路走來二人雖有打鬧,但嵐風仍然記得自己在五莊觀遇險時,是若雪將他救出。
所以,他決不允許若雪發生任何意外。
他從夢珠中抽出了方天畫戟,揮刃將金蓮藤蔓斬斷,縱身一躍,也直直跳入了這業海之中!
「若雪!!」
嵐風呼喊著在無數血手中穿行,既然下了業海,他也顧不得妄語一事了。
他本以為這業海與其他海水一般,用個避水訣便能隔開。
但他跳入之後才發現,這海水下全是由無數血手構成的。
若雪生的白皙,在這赤紅的血手中分在顯眼,他見若雪雙目失神,被這些血手不斷往下扯去。
「若雪!」
嵐風見呼喚無果,當即開啟了追風馳電的身法。
這擁擠的血手群落如同泥沼一般,即便是有追風馳電的身法加持,嵐風前行的速度依然不容樂觀。
他本想著用攻擊性的身法來驅散這些血手,但試了幾次發現,這些血手對于法術類的攻擊全然免疫,嵐風只有灌注降龍伏虎之力硬生生的將它們扒開。
終于,嵐風扒開了最後一只血手,一把將若雪攬入懷中。
待他往上行去時,那些血手又開始不依不饒向二人襲來。
嵐風無奈,只能一邊扒開血手一邊向上方擠去。
繞是如此在負重一人的情況下,嵐風這疾速身法似乎漸漸趕不上這無盡的血手浪潮了。
他抬頭望去,不知何時在這血手之間出現了一束束稻草模樣的東西,這些草絲縴細如發飄蕩在嵐風眼前。
他伸手觸踫時,這草絲竟像收到了驚嚇一般往上纏卷,倏忽消失不見。
嵐風見狀,慌忙抓住了一把草絲。那草絲也正如嵐風所想帶著他個若雪直直往上沖去!
直到臨近海面時,嵐風才發現,這一束束稻草絲,便是他之前在業海上所見的暗紅絮狀物。
眾人見嵐風和若雪浮上了頭,紛紛向他們招手示意。
那遺珠見狀,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好像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她從袖里抽出了一根蘆葦,沖它吹了口氣,然後就這麼往空中一扔。
霎時間,這跟蘆葦橫長七尺晃晃悠悠落在了嵐風二人跟前。
嵐風見狀,一把抓住了蘆葦將若雪翻到上面,罷了,自己才爬了上去。
遺珠轉過身去,眾人腳下的金蓮與嵐風的蘆葦繼續跟著她前行,又過了約模一個時辰,眾人才在視野內看到了岸邊。
嵐風此時提若雪注入了澄心靜明身法,只見若雪身子一顫,立馬回過了神來。
她望向四周,見嵐風與自己正坐在一根蘆葦上,剛要說話,卻被嵐風用手捂住了嘴巴。
她見嵐風搖頭,知是還不到說話的時候,便只好安安靜靜的呆在一旁。
那岸邊越來越近,最終,眾人又是停留在了一處蓮台渡口處。
只是這蓮台渡口與剛才那渡口生的是一般無二,此時,遺珠道︰「少年,下得業海能在起來的,你是第二人。負人而起的,你是第一人。」
嵐風道︰「我也是抓住了那稻草絲一般的絮狀物,這才得救的。」
若雪此時道︰「是我大意了,不改在那業海上喊叫。只是那時候丟失六識時,我真的害怕自己就這般死去…」
嵐風拍了拍她的肩膀,丟掉六識,無論對于誰來講都是難以承受的。
「敢問,那稻草絲是何物?」嵐風問道。
遺珠道︰「它的名字,叫做救命稻草。惡業幻化為血手沉淪業海,那救命稻草便是他們心中所盼的希望。
只可惜,惡業已經沒有資格再重拾希望了,等待他們的,是惡果苦海。
反而是你,不顧自己安危舍命救人,這才換來了救命稻草的相助。
妖族有你,不錯…」
嵐風點頭不語,此時間落幕又開口問道︰「你剛才說嵐風是第二個從業海里掙月兌出來的人,那第一個是誰?」
遺珠道︰「觀自在菩薩…」
說罷,她直直向岸上走了過去。
眾人跟在後面,那海夜笙湊到了嵐風耳前道︰「少主,這龍女可不簡單。你以追風馳電和履水之術都沒能渡這業海,她摘根蘆葦竟能載人,真個神奇!」
嵐風笑道︰「佛門自有秘術,曰做 一葦渡江。我在金山寺時曾听方丈說起過,今日一見果真了得。」
「等等!」這是木支支叫停了眾人。他一雙青眼盯著遺珠喝道︰「這地方,我們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