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七聖路 第一百一十五章 落幕

(人生如戲,我卻演不出自己)

隨著這一聲呼喚,那鬼臉山魈緩緩閉上了眼楮,絲絲黑氣蕩漾在它的四周。

風雪將這黑氣漸漸吹散,眾人這才見得那紅衣花旦躺在了地上。

若雪飛身前來將她抱起,雖然之前有所口角,但同為女兒身,若雪也是見不得這落幕為情傷成這般模樣。

她道︰「找個安身的地方先替她療傷吧。」

說著,若雪張開雪蝠翼向前方山林飛去。嵐風見若雪身法靈動似比之前強勁了不少,便喃喃道︰「奇怪,若雪這是怎麼了?」

木支支拍了拍嵐風肩膀,他笑道︰「嵐風,你是不是忘記了若雪的身世了?」

嵐風听木支支這言,才想起來若雪是移山赤蝠王與地涌夫人的女兒。

「這妖旗還能影響到下一代人?」嵐風問。

木支支道︰「這個問題,如今不是有了答案麼。若雪姑娘出生時,赤蝠王和地涌夫人已經加入了移山妖旗,她為二人所生,身上血脈也是隨之繼承。以她的力量,今後可是我移山的一員悍將啊」

嵐風望著遠遠飛在空中的若雪,身法加強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是在神權的掌控下,強大的力量也意味著滅亡。

眾人騰雲起身,向若雪追去。

不多時,眾人尋了個險峰山洞,他們將落幕安頓在了洞穴  里,木支支在一旁替她灌輸回春秘法。

嵐風望著落幕的臉上,此時隨著回春秘法灌入,落幕臉上的鬼臉也是開始愈合,可到了最後一絲裂痕的時候,那道被莫雲斬天刀撕裂的傷口卻怎麼也合不好,而且,落幕此時也一直處于昏迷狀態。

木支支道︰「看來,這鬼臉不合,她便醒不過來。這鬼臉到底有什麼說法?」

嵐風皺著眉頭,他細細想著這鬼臉的蹊蹺,方才在崖上,這落幕迸發身法便是將那喜怒哀怨驚的臉譜盡數吸收,之後便成了這鬼臉模樣喜怒哀怨驚

「等等,」嵐風忽然喝道,「她閨房的鏡子里,掛著的那幾張臉譜!」

想及此處,嵐風起身飛出洞外,追風馳電身法閃爍,不到半刻中的時間便將那幾個臉譜從閨房後面的洞穴  里帶了出來。

他將這七八個小臉譜輕輕放在落幕臉上,霎時間這面具便放大開來,與落幕的臉頰進行貼合。

一個、兩個當第五個臉譜貼在落幕的臉上後,只見落幕猛然睜開了眼楮。

嵐風在一旁早有準備,見她睜眼後立即喝了聲︰「定!」

那落幕驚怒交加,卻是不注意被嵐風施了定身咒在那動彈不得。

嵐風道︰「落幕,你且听我說,我們不是神族派來人,我們是蘆洲冥海境趕來尋找通風傳人的妖族。」

落幕此時哪里听得嵐風的言語,五張臉譜換成了怒相,喉頭還發出絲絲怒吼的聲音。

嵐風見狀嘆了口氣,他對莫雲道︰「莫雲兄,現妖旗吧」

莫雲點頭,他與嵐風二人將混天、移山妖旗喚了出來。那落幕見得這殷紅大旗後,臉上怒相換做了驚相。

嵐風見此,一招手替她解了定身咒。落幕沒了束縛,臉上換成了花旦戲妝,她神色復雜的看著嵐風等人道︰「是你們先說,還是我先說?」

嵐風听罷,與莫雲相視點頭,便把自己經歷的一切與妖族現狀告知了落幕。

落幕一邊听,一邊苦笑著。笑著笑著,眼中開始泛起了淚花。

「我告訴過他不要去不要去,他就是不听!為什麼非要去招惹神族?為什麼要去反抗?

瀟灑的在這世間活一遭難道不好麼?」落幕兀自喃喃著

嵐風道︰「獼猴王他也是為了妖族的自由」

「你知道什麼!」落幕突然咆哮起來,「就是為了你們口中的自由!他舉起了妖旗,踏上了南天!可最後呢?你們知道他是怎麼死的麼?!他最後不是死在神族的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齊天大聖!就是現在活在凡人心中的那個英雄!這些人知道什麼,他們只知道齊天大聖降妖除魔,可是不知道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兄弟!

現在你們告訴我,妖族的自由是什麼?!」

落幕一番話直直擊在眾人的心頭,不錯,獼猴王確實是死在了齊天棍下,無論是人族說唱的段子,還是妖族手里的情報。

嵐風道︰「落幕,你且听我一言,獼猴王的死,里面大有文章。這也是我看你們唱戲時突然想到的問題,你可願听?」

落幕一愣,她垂下頭來,反正事已至此,听听又何妨?

「說罷。」落幕道。

嵐風深吸口氣道︰「妖族七聖,當有齊天、平天、混天。三天在其上,下有移山覆海、通風驅神,驅神禺狨王從來下落不明,我們先不提他。

自靈霄一戰後,齊天被擒,皈依佛門。西行路上,混天金翅大鵬王、移山青獅王被擒,前者歸于如來,後者歸于文殊。」

嵐風說著從地上撿來幾枚石子,每說一個妖王,他便放下一枚。

「火焰山一役,平天大聖牛魔王被二郎與托塔天王擒下,送往了靈山。覆海大聖九千在碧波潭落敗,逃亡了北海。唯獨通風獼猴王,死在了雷音殿里,而且還是死在齊天棍下」

眾人怔怔看著幾枚石子,木支支眼底開始犯寒,他道︰「所有被擒拿的妖王,可以說,都被西天神族拿下,唯有獼猴王已證死訊!」

落幕是個聰明人,她見嵐風落子傾訴,便道︰「你是想告訴我,獼猴王的死,不是神族指使的?」

嵐風道︰「我只是想說,獼猴王的死,可能另有隱情。但是他為妖族鋪下的每一步路,都是值得的。」

莫雲道︰「現在,你能說說你的故事麼?」

落幕苦笑一聲,記憶拉扯回數千年前。

「我與六耳,生在花果山,席天地、飲風月。後來做了伴侶,恍惚百年,算是修成了精怪。那日他在花果山巔圍著一顆石頭打轉,還與我說從里面照出了自己的影子,我當是個笑話。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們的修為驚動了天庭,天庭派下了兵將鎮壓,為了護花果山生靈周全,我們便暗修隧道將成了氣候的精怪們保護起來。

直到千年,祖菩提與金翅鵬王來到花果山,向我們講述了他們的反天計劃。當時我們孤身御敵本已是強弩之末,六耳心一橫就應了下來。

可是我知道,這戰鼓一響,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兩說,更不要提什麼勝算,便想與六耳牽動花果山妖眾往西南逃離。

但六耳拒絕了,他說普天之下皆是牢獄,我們再逃又能逃向哪呢?還不如趁此機會攪個地覆天翻,讓眾神知道這天地間還有不服天命的生靈。

我苦苦相勸不得結果,只能與他惜別,獨自帶了我山魈族部往這西南遷徙。

果不其然,我收到了妖族兵敗的傳訊,當時我已在此尋得安身之所,又寫了書信與他讓他來找我。

可他依舊執著想要去找齊天問個究竟,最後,我只等到了他的死訊。」

嵐風等人听罷一陣悵然,那落幕又道︰「如此,我在這山間常駐,偶爾去山外看看人間,听听風月世事,也是挺好」

若雪問︰「那你為何又以戲子面目示人呢?」

落幕一笑︰「曾走于人間,偶听得戲子在台上咿呀。覺得新奇,便化為人身討教了一翻。教我的也是個苦情女子,年幼被賣,成了旦角兒。

我問她,為何在戲中那般深情從容,下了戲台又是另一副疲倦的神態。

她只道,唱戲比做人來的輕松,戲中詞曲已定,你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如何演,可是自己的人生卻不是如此,未來如何從未有過答案。所以她覺得,當個戲子,去演別人的人生,比在戲台下演自己來的輕松。

于是,這個道理我也欣然接受了,你們覺得怎麼樣?」

嵐風等人面面相覷,世間多少無常事,只因活著眼前人。看不穿既定的命數,便只能在這苦海里沉浮,人如是、妖亦如是。

嵐風捏著手里的鬼臉石頭道︰「那你又為何自成為巫月呢?」

落幕從嵐風手拿過石頭,她盯著那鬼臉道︰「他既為風,我便為月,只願兩情相久,何懼世間風月?那個‘巫’字,不過是我對巫族百姓喜愛罷了,他們是我見過人族中,唯一至善的族人。」

說道這,落幕將那鬼臉石頭甩回嵐風手里,她道︰「故事講完了,你們來,不止是來听我講故事的吧?」

嵐風道︰「妖族沉淪千年,我輩定當繼承先輩英魂之志,重抗妖旗打上天宮!」

「你們走吧,」落幕一甩水袖道,「千年前我不去,千年後我依然不會去!就算再打上天宮又如何?結局注定是個敗字!」

木支支上前道︰「落幕,當年七妖王攻上南天就是為了尋找鳳火,如今鳳火就在眼前,只需將這七面妖旗聚集便可復活上古鳳凰!已鳳凰涅槃之火的威力,神族必敗啊!」

「不去!不去!」落幕喝道,「什麼時候又多出來個鳳凰!听得惱火!」

嵐風也喝道︰「想那冥海畔玩玩通風妖眾皆是獼猴王的子民,如今他們不生不死,如同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他們眼中只認得獼猴王,只認得通風妖旗!哪怕已成白骨,他們仍舊從妖旗中渴望著自由!」

落幕听得這話,雙手緊握開始顫抖。嵐風知道自己的話擊中了落幕的心聲,他一咬牙,上前一步竟半跪在了地上!

「嵐風!」

「嵐風兄弟!」

嵐風一擺手示意眾人勿動,他抱拳道︰「獼猴王至死不忘妖王使命,解救天下妖眾迫在眉睫!還請您繼承獼猴王的遺志,重抗通風妖旗!」

「你」落幕見嵐風為了妖族竟然跪了下來,她的心漸漸開始動容。

良久,落幕嘆了一聲︰「哼,沒想到我這鬼臉竟能讓鸞鳳之子下跪,鵬王啊,你的人可真厲害!

也罷,六耳已亡,我獨活這幾百年也只能沉浸在回憶里,別人的故事我也唱膩了,是時候去演一演自己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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