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七聖路 第九十三章 吊樓

(簿書未破三年夢,杖屨先尋百尺樓。)

三人沿著火把道路前行,終是在拐彎的岔路口踫見了一個趕牛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穿著黑色棉衣,領子上對開著青藍白三色條紋,紋理一直從領子經扣縫伸到衣角。頭上抱著一條回藍裹巾,斤頭垂在左側掛著一串銀鐺。

「那老叔!!」嵐風喊道。

這中年男子听有人叫喊便停了腳步,回過頭來一臉驚異地看著嵐風三人。

「你們這幾個小女圭女圭,不像是這山里的吧,從哪里來的?」那男子問。

嵐風道︰「老叔,我們是從中原地區過來的,本是跟著爹娘走商,不想踫上了戰火,這才一直往西南這邊逃來,卻不想這山前踫上了征兵的人,我們兄妹三人為躲戰事便和父母走散了。敢問老叔這里是哪里啊?」

這男子見嵐風幾人衣著還算得體,又見若雪身披著錦毛銀披風,看上去不像是什麼歹人,這才道︰「這里是古蜀地界,號作巫族,世代在這丘陵與十萬大山四周徘徊,尋常人間戰火燒不到這里。這冬日天寒,我看你們幾個女圭女圭也是不易,若是不嫌棄,便去我家里歇息幾日吧。」

嵐風幾人一听,沒想到這巫族如此好客,倒是不像那土地口里使蠱術害人的族系。

三人謝過這男子,跟隨著他往前走去,路旁火把將近,不多時,一彎河水擋在眾人跟前,又听兩岸人聲鼎沸,在這刺骨冬日里帶來了熱鬧。

幾經曲折,山路迷途,這大山里的人煙終是在此出現,嵐風三人放眼望去,無數竹樓依山而建,及山腰、過山頂。好似樓閣鑄成的城堡,又像山頭披上了甲冑。

這竹樓座座也是與中原月復地的建築不同,自古建房築牆便是要根基扎在土里,方能保得人居安穩風雨不動。

可這山谷里的竹樓,竟是將基台吊在空中,用竹竿橫插進山壁,下方也是以竹竿為腳將樓房吊在空中。

此等建築規模也是嵐風三人沒想到的,本以為這山間居民無非是河邊小村,比那通天河畔的漁村大不了多少。可今日一見,嵐風才知道何為世外桃源,這等規模說是個小國也不為過。

「老叔,沒想到你們巫族的規模這麼大啊,今日可算是來著了。敢問叔貴姓啊?」嵐風道。

那男子見嵐風夸贊也是心情大悅,他笑道︰「哈哈,多謝小兄弟夸贊。叔我姓夏、單名一個久字。你們就叫我久叔好了。」

海夜笙道︰「久叔,這巫族的樓閣為何要用這竹竿架離地面呢?」

久叔道︰「這西南地界陰雨天氣頗多,竹樓能夠與地面隔開擋些濕氣,另外這大山里常有毒蟲蛇鼠鑽進人家咬小孩兒,所以老祖宗便想出了這個吊樓法子。再說你看著地上小坡大坎不斷,打地基也是很惱火的。」海夜笙听罷點頭道了聲原來如此。

三人隨這久叔來到吊樓寨子旁,他將手頭繩子放開任由這老牛閑走。入了寨子,嵐風見此處無論男女身上都掛著銀飾。女子頭頂銀冠、耳墜銀鐺、手串銀鐲、項掛銀環。這銀冠上還用白銀造了一尺來高的牛角配飾。

不等眾人細看,這久叔便領著他們上了吊腳樓。這吊腳樓內也是奇特,一座樓台住著幾家人,這家屋檐下便是另一家,平日里若是缺個什麼物什只需吼一嗓子,哪家人有的便從窗邊給遞了過來。此等鄰里融洽,也是中原地區少有的。

那久叔推開門,只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便迎了上來。

「爹爹,爹爹你回來了!」那小女孩兒一把上前抱住久叔。這女孩兒長得嬌俏可人,穿著一身五色棉襖,小臉紅撲撲的,脖子上掛著一只銀質的如意鎖,腕上也串著小銀鐲。

久叔寵溺的模了模她的頭道︰「嬌兒今天乖不乖啊,有沒有惹娘親生氣啊。」

那叫嬌兒的女孩兒道︰「嬌兒可乖了,怎麼會惹娘親生氣呢?咦」

嬌兒撇過頭看見了嵐風三人,她有些怕生,小聲道︰「爹爹,這幾個哥哥姐姐是誰啊?」

久叔笑道︰「這幾個哥哥姐姐啊,是從中原過來的,要在我們家住幾天,你可不許淘氣啊。」

「中原?」嬌兒一听便來了興致,「哥哥姐姐,你們給我講講中原的故事好麼?」

若雪見這小女孩甚是可愛,矮來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小妹妹,你帶我們去逛街,姐姐晚上就給你講故事,怎麼樣?」

這時,從廚屋里傳了一個婦人的聲音︰「老久,你們在外面嘀咕啥呢?還吃不吃飯了!」

久叔一听便道︰「來了來了,這不家里來客了嘛。」

說罷,他又嬌兒道︰「嬌兒,帶哥哥姐姐去找個座兒,爹爹給你弄吃的去。」

嬌兒應了一聲,久叔道︰「你們先去坐會兒,我先去給你們張羅點吃的。」說完轉身進了出屋。

嵐風幾人與嬌兒來到屋里,他們坐在窗邊,從這窗戶能望見對面山頭上層層疊疊的吊腳樓。炊煙在樓間升騰,與那山間雲霧連成一片。

不多時,飯菜香味便從廚屋里飄出,只見久叔端著一口大鐵鍋放在了桌上。那廚屋里的婦人也搓著手與嵐風三人見了面。

一張小麥色的臉,這里的女子常年走在山間沒有過多的贅肉,雖然看得出有三十出頭,但眉間英氣卻是正旺。

「見過久嫂。」嵐風上前行禮。

那久嫂一臉尷尬道︰「哎呀,你們這些中原來的女圭女圭真是的,我們這沒這些禮數,來來來,快做下吃飯吧。」

說這,她忙回身轉進出屋去給幾人拿碗筷。

久叔笑道︰「婦道人家,沒見過什麼世面,快做下吃吧。」

嬌兒也是拉住若雪的手將她推上椅子︰「姐姐,這是我們這里獨有的魚,可好吃了。」

久嫂將碗筷分與眾人,她笑道︰「不知道你們城里的女圭女圭吃不吃得慣這魚,不過這大冬天的,喝點兒魚湯是最好不過的了。」

海夜笙見本是神鷹海東青所化,對魚這種食物天生就沒有抵抗力,他見嵐風還未動筷,便夾了一塊放進了嘴里。

「嘶」海夜笙吃著這魚,臉上的表情開始奇怪了起來。嵐風見他如此便問︰「怎麼了?」

那海夜笙抿著嘴將魚肉吞下道︰「好吃,真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少嵐風你快嘗嘗。」

嵐風見他差點說漏了嘴,也是一陣好笑,他將一塊魚放進了嘴里,霎時一股酸爽傳到了兩腮。

酸!這魚就像是被老陳醋泡過一般,嵐風眼淚都快被酸出來了。

那久叔一家子見狀便哈哈大笑︰「小女圭女圭,第一次吃這魚感覺如何啊?」說著,一旁久嫂連忙給嵐風和海夜笙盛了一碗米飯。

久嫂道︰「這魚啊,要就這米飯吃,才會越吃越香,來。」嵐風接過米飯狠刨了一口,這才將這酸味咽下。

「為什麼會這麼酸啊?」嵐風問道。

久叔夾了一口魚放進嘴里,一邊嚼著一邊道︰「小女圭女圭,我們這山溝溝里面什麼都好,可就是有一點,鹽礦太稀少了,簡直價比黃金啊。所以老一輩人就用這‘酸’來代替了鹽啊。」

嵐風看著一旁的嬌兒和若雪正大口吃著魚,再望向海夜笙,兩人也是一陣苦笑說不出話來。不過這魚雖然初次吃的時候會受不了那酸味,但正如這久叔說的,是道下飯的利器。

不一會兒,這一大鍋魚便被眾人瓜分完了。

久嫂熟練地收拾好碗筷,久叔便和幾人閑聊了起來。

「女圭女圭,剛听你名字叫嵐風,那你倆呢?」久叔一邊剔著牙一邊道。

海夜笙和若雪報上了姓名,這久叔也是一笑︰「城里人就是有文化,什麼風啊、雪啊、海啊,都能入名字。我們這就取不出來。」

嵐風笑道︰「其實名字都是父母取得,無非是代表父母對自己的期望,這也是兩代人最直接的溝通方式。無論何時何地,生老病死,只要提起這名字,眼前必定是有一張臉在望著你。」

飯後的燭光印著久叔的雙眼,他道︰「你這女圭女圭,人雖年輕,大道理卻一番一番的。」

嵐風借著話勢道︰「久叔,我們三人常年跟父母在外走商,曾經听過你們這西南丘陵里有一支神秘的民族,叫做‘巫月’,您有沒有听說過啊?」

「巫月?」久叔一愣,他思索良久道︰「不好意思啊,我們這是叫巫族,但是你說的巫月一族我也是從來沒有听說過。」

「那這個符號您見過麼?」嵐風順勢在手指沾了點水,將那鬼臉圖案畫在桌上。

久叔還是搖了搖頭,他道︰「你們這幾個女圭女圭問這些干什麼?」

嵐風笑道︰「我們從小在外游歷,對這些個稀奇古怪的東西特別好奇,這也只是我們小時候听說的故事,既然到了這里,難免有些心動想問個清楚。既然叔您不知道,便就此作罷吧,哈哈!」

這時,一旁的嬌兒開始兀自嘟囔起來。

「嬌兒,怎麼了?」久叔問。

嬌兒小聲道︰「我和若雪姐姐想出去逛逛」

若雪也道︰「是啊,方才來時沒來得及好好看看,現在日沉了,想去街上湊湊熱鬧。」

久叔笑道︰「哈哈,無妨,那就讓嬌兒帶你們去吧。這寨子里的路她都熟,鄰里街坊也都認得。最近我們巫族的年關將近,大街上的好東西可不少。」

嵐風與海夜笙听得興起,也隨若雪跟著嬌兒出了吊樓。這世外繁華、異族情調,看看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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