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與阿黃

靈武大陸,龍炎國。

丹楓城煉丹師公會平靜得像一潭死水,一眾丹僮、雜役和往常一樣進進出出忙著各種事務,雖然身處公會的最底層,卻依然可以看到他們眉宇間的自豪感,那種高人一等的神情讓人不得不感慨煉丹師在這靈武大陸上的崇高地位,哪怕是在這種偏僻小國的偏僻小城,煉丹師公會依然像是一龐然大物般超然于家國律法之上,受盡世人追捧。

「快來人吶,那廢物又開始煉丹啦!」

突然,一道尖銳的聲音響徹長空,刺破了這一方的寧靜,緊接著便是整個煉丹師公會像是被燒開的沸水,咕嚕咕嚕的,迅速沸騰了起來。

「什麼?!那廢物還敢煉丹!」一群人不可思議的吼跳了起來,像是沉睡中的老虎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樣猛的扎了起來舉目怒張,就要擇人而噬!

「那可不!每隔十幾天便煉廢一只丹爐,現如今堆在他門口的炸爐已經數十只,那可讓俺見識了什麼叫做堆積如山!」一人不無諷刺的道。

「哎,如若給我這樣的練習機會,我一早便成為一階丹師了……」一位丹童裝扮的青年搖頭嘆道,煉丹師是個賺錢的職業,可那也是燒錢的職業,只有錢燒得多了,練習的多了,自然便可熟能生巧,可一般人哪能用得起如此昂貴的藥材去練習,正所謂窮學文,富修武,不是壕主不煉丹啊!

「命好啊!誰叫人家有個厲害的僕人阿黃……」

「呼哧!呼哧……」

那人話未說完,只听得現場響起一片猛烈的呼吸聲!提起阿黃的大名,整個丹楓城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然听名字便知道那是一個僕人,可架不住人家修為高啊!正所謂阿黃吼一吼,城牆抖三抖!在這強者位尊的靈武大陸,只要實力強大,就連高人一等的煉丹師也是要屈服的。

僕人阿黃正是這樣的人物,他修為不顯,但極度護短,據說只要有人盯著他的小少爺看上半個呼吸,便會受到他無邊的殺意警告,若是有人還敢大聲的吼上一口,那麼估計他就看不到丹楓城明天早上的太陽了。

平常一頭稀白的長發披肩,半張面具,搭在一雙凌厲的久居上位的目光下面、那半張平靜的看不到波瀾的死人臉上,讓人不寒而栗,雖然現在人沒出現,可現場諸人已然腦補出那冰冷的形象還有那股徹骨的寒冷。

「噓!可不敢胡言亂語,快過去看看!」一人壓低聲音道,仿佛那個名字就像是一個禁忌,又或是像一個無形的枷鎖牢牢的套在了眾人的脖頸上,讓人喘不上氣來。

不多時,眾人已經涌到了煉丹房門前,那里早已聚集了公會近三分之二的人員,隔著透明的窗口,只見一個白衣少年,年約十四五歲,好像早已習慣了眾人圍觀的樣子,旁若無人的雙手齊下,把一株株藥材盡數往丹爐里丟,絲毫沒有按照丹方的步驟以及手法,那隨意的模樣感覺就在玩耍,就連現場的一些一階丹師也齊齊搖頭。

「哎,還是這副隨意的想讓人狂揍他一頓的模樣,他認真點會死啊!真真氣煞老夫也!」

房外的一眾老頭紛紛大搖其頭,只是里面的少年卻渾然未覺,又過了半刻鐘,少年好像感覺到可以融合丹藥了,只見他雙手比劃了幾下,愣愣的皺了下眉頭,又下意識的想把右手伸進藥爐里,忽然又像是覺得爐火太燙猛的又縮了回來,鎖著眉頭糾結不已,不禁又是一陣撓耳。少頃,少年一拍腦袋,從口袋中掏出一雙精致的陶瓷筷子,伸了進藥液里面,慢慢的攪動了起來,嘴角還噙起一抹得意,口中煞有其事的念念有詞︰

「順轉一二、再逆轉三四,融兮、靈兮……」

「那!那是什麼鬼?」煉丹房外眾人似乎被少年的舉動嚇到,失聲大呼道,「筷、筷子!那是吃飯夾菜用的筷子!他、他瘋啦!」

「胡鬧!胡鬧啊!」一位六七十歲的老頭再也忍不住了,憤憤道︰「難道就因為他有個僕人阿黃就可以如此的為所欲為?明知道自己不會修煉,沒有靈力,廢物一個還敢煉丹!徒耗咱煉丹師公會的底蘊!你看他門口的丹爐,那幾十只的本來就是公會的一筆巨大的財富啊!天吶,我煉丹師公會竟然卑微到這等程度,讓一個小毛孩在這里玩過家家?隨意的賤踏我等的尊嚴?!」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平時我們都是謹小慎微的嚴格按照丹方步驟一步步小心的提煉藥材,運用靈力,以《融靈訣》來融液成丹!哪能像他這樣、這樣、這樣恣意妄為!一介廢體,哪來的靈力!!」另一位老頭一時氣竭,痛心疾首猛的一拂衣袖,不滿之意終是順著衣袖拂了出來!

「來!大家聯合起來,絕不能讓這害群之馬把我們煉丹師公會給毀了,我們發起公議,請三位會長定奪,把他驅逐出煉丹師公會!」一位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挽了一把衣袖,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義正辭嚴、義憤填膺的樣子!

「對!來、來!大家在這份請願書上按下指印,我們奏請三位會長,把這粒老鼠屎弄走!」不知何時,一年青人似是早有預謀的拿出了手上的請願書。

現場諸位煉丹師一陣呆滯,歪頭斜眼的看著那拿出請願書之人,似乎覺得什麼地方有點不對,但一時又說不上來,只是都愣在一旁,你眼望我眼,誰也不敢先下手。

「拼了!我先按,你們隨意!」最後,在帶頭中年人的目光一閃下,一個愣頭青沖了上來,一口咬在手指上,就著流出的血漬按了下去。

「拼了!」

「都別攔著我!」

「拼了,我就不信那個僕人阿黃敢跑進煉丹師公會撒野!」

「為了公會!」

「為了公會!」

頓時,人群洶涌,一波接一波的在請願書上按下了指印,讓得青年男子嘴角滿意的泛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仿佛是在看一群隨意可以利用的傻子,渾然不知道他們按下的指印決定的是何等的滔天大事……

「 !」就在眾人群情難抑,狂按手印之時,一道爆烈的炸爐聲響起,把煉丹房門口那堆砌整齊的幾十只丹爐震得亂掉了一地,叮叮當當的響起一陣凌亂聲音。

「又、又又,又炸爐了!」一人高呼了起來。

「真是可惜,又沒能把他炸死!」另一人低聲恨恨道,惹來眾人一陣詫異的目光,不清楚他與那荒唐少年有什麼深仇大恨,竟心狠至斯;少年在他們眼里雖然可恨,但除了胡亂煉丹,喜歡偷看女人洗澡,愛做惡作劇,偷看別人上春滿樓並大肆宣揚,偷吃貢廟上的貢品……愛拔城主大人的胡須之外,好像也沒做過什麼天怨人怒的事了吧……

「哼,一個不能修煉的九廢之體,為什麼每次炸爐都沒能把他給炸死,這也真是咄咄怪事!咄咄怪事吶!」

…………

吱呀一聲,煉丹師公會三樓的某座大殿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正是剛才那個拿出請願書之人,只見他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朝著房間內三位須發俱白的老人欠身行禮,又微不可察般給了右首的一位老人一個只有兩人才懂的眼神。

「又炸爐了吧!」中間的老者眯著眼楮,淡淡問道。

「報告會長,這已經是第四十九次炸爐了。」青年又是欠了,不著痕跡的挑撥道。

「知道了,下去吧。」青松會長睜開眼,對著青年揮了揮手,隨即扭頭向他左邊的老者道︰「老夫沒記錯的話,這陳元直是你陳家之人吧。」

「此子是我陳家年輕一輩翹楚,天賦性情俱佳,前幾年在公會呆過一段時間,最近才從丹都總公會回來,二十來歲便成為了一階煉丹師,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啊。」左邊陳姓老者撫了一把胡子,不覺有異,自是夸道,接著便是話鋒一轉︰「我看也別拖了,都已經是七七四十九次了,再拖下去煉丹師公會的底蘊都要被他耗盡!逐了吧,區區一個阿黃,哼!」

「哦?你真是這麼想的?」青松會長聞言有些詫異,又看了看右邊的老者︰「張副會長的意思呢?」

只見右側的老者身子一頓,像是被驚醒了一樣,理了一下衣衫,和了一把稀泥︰「自是听從會長大人的安排,當然陳老哥的意見也很重要。」

青松會長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又沉吟了片刻,想了一下自己前些日子得到的三階丹藥的丹方,此時差不多可以著手試煉了,終是沒再堅持︰

「如若他這次還是煉不成丹,便由陳副會長全權處理吧!」說完,便起身離開,遠遠的留下一句,「最近我嘗試煉一爐三階丹藥,公會有事你們兩個看著處理,不用請示于我。」

「預祝會長大人早日成為三階煉丹大師!」剩下的兩位老者一听,不無羨慕的對著那道背影恭敬道,三階煉丹大師,便是在龍炎國丹都城也算是一位人物了,一旦成為三階丹師,沒有不前往丹都城去分一杯羹的。

「那就提前恭祝陳會長嘍,哈哈……」張副會長又是不無深意的「副」字去掉,對著陳副會長點到即止的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

「哈哈哈哈!」陳副會長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高聲道︰「元直!隨我去煉丹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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