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李治病危

武承嗣搖頭笑了笑,道︰「就是因為這個蔡陽,佷兒一直深受困擾,開始還以為整件事是他在背後謀劃!」

武媚皺眉道︰「蕭韋兩家都是京兆世族,薛家卻是山東世族,他們三家怎麼走到一起的?」

武承嗣當即將十年前的事說了。

武媚听完後,表情變得極為凝重,沉默了許久後,方緩緩道︰「這些大世族並不易對付,對他們下手之前,本宮還需做些布置。」

武承嗣微微一驚,以武媚如今的權勢手腕,竟也說出這種話,這說明大世族比他想象的還要難對付。

武媚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解釋道︰

「對付他們與對付普通官員不同,他們多年積累,早已在朝中盤根錯節。就像樹干上的蔓藤,若是摘取不慎,可能傷到主干。」

武承嗣道︰「您的意思是,冒然對他們動手,會對朝廷產生沖擊。」

武媚凝重道︰「不止是廟堂內,十年前本宮和陛下就清算過他們一次,當時全城物價飛漲,商賈逃竄,到處一片混亂!這次可不能舊事重演。」

武承嗣想起蔡陽那個組織,再加上韋家的眾多產業。

倘若他們做困獸之斗,雖難免覆滅結果,但也能給國家造成嚴重危害。

「姑母,那咱們何時對他們動手?」他問。

武媚走了兩步,說道︰

「先等一個月吧,本宮先剪除他們三家的羽翼,再從洛陽調動物資過來,防止民生受到沖擊。

一個月後,本宮就以今日刺殺之事為由,將他們抓捕訊問,你再帶人抄了他們三家府邸,將三家財物全部充入國庫。」

武承嗣連連點頭,既然知道三家是盜取國庫主謀,也不必非等找到他們盜取國庫證據後,再抓捕他們。

先抓起來,將錢拿回來,再慢慢審問國庫的事也一樣。

便在這時,謝瑤環來報,說武承嗣親衛求見。

那親衛入殿後,先向武媚行了一禮,然後說道︰「殿下,那些吐蕃人已經逃離長安城了。」

武承嗣眉頭一皺,倒也並不太吃驚。

無論刺殺成功與否,暗道一定會被發現,吐蕃喇嘛必然是最大嫌疑人,他們當然會逃跑。

他想了想,正要命親衛帶著金吾衛出城追捕,忽然間,又想到一事,眉頭不禁皺起。

武媚疑惑道︰「承嗣,怎麼了?本宮沒記錯的話,那些喇嘛與大慈恩寺的比試,是今天才結束的,他們應該逃不遠吧。」

武承嗣道︰「姑母,若是平日,派金吾衛出城抓捕,應該很容易將他們抓回來,可是現在——」

武媚思維靈敏,一點就透。

現在是十二月,馬上就到萬國來朝的日子,從長安通往西邊的路上盡是各國使節。

在如此多外邦人中捉拿吐蕃人,難度驟加了十幾倍。

而且那些使節都是來朝拜大唐,不能為了抓捕吐蕃人,將他們都抓起來查問。

「這些蠻賊,想必早就想好了這點。」她冷著臉道。

武承嗣暗哼一聲,難怪那些吐蕃人敢同意這場刺殺,原來並不是他們不怕死,而是早想好了退路。

武媚想了一會,說道︰「承嗣,無論如何,派金吾衛出城搜捕一下吧。」

武承嗣道︰「是。」

武媚繼續道︰「如果真抓不到,咱們就找幾個和尚裝成吐蕃喇嘛,一個月後,就讓他們指認蕭韋薛三家。」

武承嗣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不愧是武則天,栽贓一套玩的駕輕就熟,對方做賊心虛,這一招應該能起到不錯的效果。

武承嗣想了想,道︰「姑母,有件事佷兒覺得需要防備。」

武媚瞥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說薛賢妃吧?」

武承嗣鄭重道︰「不僅是她,還有城陽公主,她們兩人都對陛下有極大的影響力,咱們需得防止她們在陛下那里進讒言。」

武媚雙臂一抬,抖了抖長袖,鳳眸中閃著冷光,道︰「你不必擔心,有本宮在,宮內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武承嗣瞧見她自信滿滿的樣子,也不再多言。武媚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宮斗技能早就升滿,這點確實不用擔心。

沉默了一會後,他又道︰「姑母,佷兒听說陛下近來頭痛病越來越嚴重……每次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剛才還凜然生威的武媚,听到這個問題後,垂下了目光,幽幽一嘆,道︰「他現在發病時,心亂目眩、徹夜難眠。食量也……大幅減少。」

武承嗣吃了一驚,一般食欲下降,便代表身體機能臨近崩潰,忙問︰「太醫怎麼說的?」

武媚沉默了好久好久,才低沉著聲音說︰「太醫說……他只有幾個月時間了……」

武承嗣怔怔不語。

李治對人寬厚,對他更是信任有加,想到他命不久矣,心中不禁悵然。

……

月中過後,月亮漸變殘缺。

清幽的月光灑落在許國公府的後園中,在石板路上,涂上一層乳白色的光輝。

蕭嗣業凝望著空中殘月,心中的煩悶逐漸消散。

突然,一陣腳步聲打斷了花園中的凝和,蕭嗣業眉頭一皺,轉過身,便看到了韋玄貞。

「你怎麼穿成這樣?」蕭嗣業眉頭皺的更深。

原來韋玄貞穿著一身黑斗篷,連腦袋都遮在斗篷中,只露出半張臉。

「哼,我的府邸外被一堆眼楮盯著,為了擺月兌他們,我可是廢了不少功夫。」

「那你這番功夫都白費了。」

身後又一道粗獷聲音響起,河東侯薛徽也從石板路走了過來。

他身上穿著平日的袍服,沒有做任何偽裝。

許國公轉頭看去,斥責道︰「你怎麼穿成這樣過來?莫非你府外就沒人盯著?」

河東侯淡淡道︰「盯在我府外的人比你那邊還多,武承嗣已經對我們三家都起了懷疑,再多做遮掩也沒有任何用處!」

許國公怒道︰「都是你那個計劃不管用,如今刺殺武氏失敗,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河東侯輕描淡寫道︰

「你放心,我那個計劃最妙的地方便在于,他們知道是我們干的也沒用。弘安已死,他們沒有任何證據指認我們。」

許國公咆哮道︰「放屁,武媚把持朝政,她如果直接對咱們三家動手,削了你我的爵位和官職,又該怎麼辦?」

河東侯冷冷道︰「皇帝還沒死呢,她若是毫無任何理由就削咱們的爵,咱們就找皇帝評理去!」

哼了一聲,又道︰「再說了,如果她真敢無緣無故就對咱們這些世家大族動手,咱們就聯合其他大世族,一起掀翻武氏。」

許國公陰沉著臉,道︰「說的容易,其他大族個個膽小如鼠,只知自保,哪有那麼容易拉攏。」

河東侯道︰「你也不必太悲觀,辦法總比麻煩多。這次的計劃差點就成功了,只要咱們穩住氣,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宋國公忽然道︰「有個人,我覺得咱們可以拉攏一下。」

「誰?」河東侯忙問。

「你的本家。」

「薛仁貴?」

宋國公笑道︰「不錯,他雖然被削了爵位奪了兵權,但在軍中還有很強的影響力,而且你和他是本家,韋家小姐又和薛家大公子關系密切。」

河東侯想了想,道︰

「薛仁貴雖然也是河東薛氏,但他是旁系末流,發跡後也與我們保持距離。我一向與他沒有往來。」

「現在來往也來得及,你們同宗,理當在他患難時相助!」

許國公正要說自家女兒剛剛羞辱了薛訥,只怕很難再復合。但想到女兒手段,便改口道︰「我這邊沒問題。」

河東侯沉默了一會,道︰「也好,那我也去試試。」

三家的心思都是一般,眼下只有團結一致,扳倒武氏,方能有生機。

只要武氏一倒,不僅國庫的事不用再擔心,還能讓薛賢妃上位。

等皇帝死後,薛賢妃就是太後,太子懦弱無能,屆時世家大族復闢的日子,就將到來!

就在這時,蕭府管家忽然從小徑過來了。

宋國公皺了皺眉,道︰「郭洋,本公不是交代過,這個時侯不要來打擾嗎?」

郭管家臉色蒼白道︰「公爺,有人擅闖密庫,企圖盜走庫中那份協議!」

宋國公臉色大變,厲聲道︰「是什麼人?他怎麼知道密庫的位置?」

郭管家低聲道︰「是姑爺。」

宋國公愣住了,旋即暴怒︰「他人呢,你立刻帶他過來,本公要親自審問他!」

郭管家小聲道︰

「姑爺盜走了大小姐的令符,將密庫中的侍衛調走,不過他不知道密庫中還藏著暗衛,盜協議時被暗衛發現,當場斬殺。」

宋國公臉色鐵青。

那些暗衛持有他的命令,除他和自家女兒外,會對靠近協議的所有人格殺勿論,並不能怪他們。

但孫浪一死,就不知道是誰派他混入自己府中了。

他陰沉沉的瞥了韋玄貞和河東侯一眼,視線最終停在河東侯身上。

河東侯冷笑道︰「蕭公爺,你自己府上進了賊,倒懷疑上我了?」

許國公哼道︰「你都敢派人來本公府上偷協議,自然也有膽子派人在蕭大哥府上偷這東西了!」

河東侯冷冷道︰「本侯難道是白痴嗎?什麼時候不好偷,非要讓人在這個時間去偷?」

宋國公點了點頭。

河東侯說的有道理,孫浪入贅到蕭家有六年了,如果他真是河東侯的人,不可能選擇現在動手。

尤其現在是三家合力對外的時候。

許國公皺眉道︰「那就奇怪了,這東西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別人得去了用處也不大,孫浪究竟是誰派來的?」

宋國公想了想,嘶啞著聲音道︰「也許是我們蕭家的對頭派來的,想利用這東西方做罪證,扳倒我們蕭家。」

許國公道︰「那他為何要挑這時候動手?」

宋國公冷冷道︰「孫浪知道我們刺殺武媚的事,他也許覺得這是個機會,只要拿到協議交給武媚,就能扳倒我們。」

許國公後背一寒,道︰「蕭大哥,你可得把東西藏好了,那東西可不僅是你們一家的事。」

宋國公正要說話,忽听河東侯叫道︰「不對,我覺得孫浪沒有那麼簡單!」

宋國公微微一驚,道︰「薛侯爺何出此言?」

河東侯沉著臉道︰「兩位,你們還記得背叛本侯的那名叫顧楓的人嗎?」

許國公冷冷道︰「他殺了我女婿,我怎會忘記?」

河東侯道︰「他也是六年前進入我薛府!」

許國公失聲道︰「你是說他們倆是一伙的?」

「難道不可能嗎?」

宋國公陰沉沉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河東侯捏著下巴,目露凶光道︰「當年為了實施國庫計劃,我們可是除掉了不少人。」

宋國公道︰「你懷疑這兩人是那些人的子嗣,為了替他們報仇?」

河東侯冷冷道︰「我目前只能想到這一種可能。」

許國公責問道︰「薛侯爺,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你還沒抓到顧楓嗎?」

河東侯哼了一聲,道︰

「你們放心,那人雖然不斷挪動窩點,但我的人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最多兩天,我就能抓住他,拷問出他的身份!」

這時,蕭府又有一名執事來到後園,拱手道︰「老爺,薛侯爺的一名手下急著求見,正在大堂等候。」

許國公急道︰「薛侯爺,會不會是你的人抓住顧楓了?」

河東侯沒有答話,大步朝著蕭府大堂走去,蕭韋二人也緊緊跟上。

三人一同來到國公府大堂,河東侯的手下立刻上前,稟告道︰「侯爺,找到顧楓了。」

河東侯終于露出笑容,道︰「已經抓到手了嗎?」

「沒、沒有。」

「嗯?」河東侯一雙鷹眼逼視過去。

那人急忙道︰「侯爺,那人所在的地方我們實在不好動手!」

許國公冷冷道︰「有什麼不好動手的,他莫非在大明宮不成?」

那手下臉色蒼白道︰「他、他在太平公主府的大門外面!」

許國公一拍手,叫道︰「壞了,他一定是想將咱們的事告訴太平公主!」

河東侯面沉如水,目光微微閃爍著,問︰「他沒有進公主府嗎?」

那人道︰「還沒有,听說太平公主舉辦了文酒之會,那人堵在公主府門口,與其他參會才子論戰。對了,他還自稱是顧玉章的兒子!」

「什麼?」

河東侯、許國公和宋國公齊齊變色。

宋國公眯著眼,道︰「薛侯爺,還真叫你說對了,顧玉章的兒子來替他父親報仇來了。」

目光無比的陰沉。

河東侯五指握緊,一字字道︰「決不能讓此子開口!」

……

太平公主府。

大門之外,一群受邀參加文酒之會的才子們圍在府門之外,望著場中正在辯論的兩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辯論的兩人中,一人輕裘緩帶,神態瀟灑,乃是長安城近來最負盛名的才子——段之涯。

與他辯論的正是顧楓。

他此刻換上一身淡藍圓袍,頭束高冠,腰斜玉帶,顯得清秀俊雅,身姿出塵。

然而圍觀的所有人望向他的目光,都充滿著敵意。

混跡在人群之中的張構同樣如此,他得知太平公主舉辦文酒之會後,便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

雖然他並未考上功名,但也讀過幾年書,希望能借機見上公主一面。

然而這位名叫顧楓的男子卻橫阻在眾人面前。

雖然他風度氣質具佳,但他提出的要求卻讓人難以接受。

「今日之會,顧某一人參會即可,諸位皆請回。」

這句話引發眾怒。

爭論之時,顧楓又說︰「今日之會以文為主,諸位如果有誰能在文采上勝過在下,在下轉身就走,如果不能,諸位也無有參加此會的資格!」

如此狂妄的言語,立刻激起不少人下場與顧楓論學。

顧楓任由對方選題,無論詩詞歌賦、經史百家,皆來者不拒。

更令人震驚的是,他一連將八名才子擊敗,眾人頓時收起輕視之心,然而依然無人能擊敗他。

到了後來,段之涯瞧不過去,終于親自下場。

然而,張構瞧著場中形勢,只見顧楓背負雙手,唇邊帶笑,段之涯卻冷汗涔涔,嘴唇發白。

不用多想,這一場顧楓只怕又要贏了。

張構知道自己斤兩,絕不是顧楓對手,只盼著能夠出來一人將顧楓擊敗。

目光四顧,忽然瞧見一輛馬車駛來。

瞧見馬車上下來的那人後,張構急忙迎了上去,拱手道︰「見過周學士。」

來人正是周興,他眯著眼道︰「你是?」

「在下張構,暫居于周王府,曾在王府內見過您。」

周興展顏一笑,拉住張構的手道︰

「我說張兄怎麼這麼眼熟,原來你住在王府中呀!不必稱呼什麼學士不學士了,不嫌棄的話叫我周兄就行。」

張構喜道︰「那在下就不客氣了。」

周興看了遠處正在辯論的兩人,笑吟吟道︰

「我听說今日公主殿下又舉辦了文酒之會,所以也來瞧瞧,那邊是怎麼回事?」

張構臉色一沉,將顧楓的事說了。

周興一邊听著,一邊遠遠瞧著顧楓,暗暗心驚︰長安何時又冒出這麼個人物?

這時,只听張構忿忿說道︰

「本來大伙準備強行驅趕他,誰知他突然自稱是顧玉章的兒子!其他人就沒有再驅趕他了。周兄,你知道顧玉章是誰嗎?」

周興嘴角揚起,微微一笑,道︰「我就說此人怎會如此鐘靈俊秀,原來是昔日的長安第一美男顧玉章的兒子。」

張構吃驚道︰「長安第一美男不是賀蘭敏之嗎?」

「顧玉章是二十年前的人物。當時還是先皇時期,據說顧玉章每次出門,身邊都會跟著一群婦人!連皇城中的公主都會時常出宮來瞧他!」

張構心中生出一絲嫉妒,冷冷道︰「光長的好看有什麼用!」

周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如果顧玉章只是金玉其外,就不會引得南平公主和汝南公主為了爭奪他,而反目成仇了。

此人不僅溫文爾雅,而且才學過人,考中了貞觀二十一年的探花。」

張構听得目瞪口呆,問道︰「他是世家出身嗎?」

周興搖了搖頭,道︰「此人出身寒門。」

張構心中的嫉妒頓時消失,只剩下傾佩,暗暗苦笑︰「難怪顧楓才學如此驚人。」問道︰「顧玉章還在長安為官嗎?」

周興搖了搖頭,輕輕道︰「他已經死了。」

張構大吃一驚,正要再問。

就在這時,場中的段之涯苦笑道︰「顧兄才學遠在我之上,不愧是顧署令之子,佩服。」

說完認輸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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