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皇帝與皇後的交鋒

觀音山大營最偏僻的一間營帳內,歐陽充盤腿坐在地上,心中充滿怨恨。

他幫武承嗣做了那麼多事,哪知對方最後卻翻臉不認人,定了他死罪。

明明當初兩人有過約定,只要他將功補過,武承嗣就考慮放他一條生路。

誰知武承嗣卻說︰「不錯,我是經過慎重的考慮後,才決定判你死罪。」

如此不講信用,這些朝廷狗官果然是半點信不得,比之江湖下九門還不如。

本來他也想過要逃跑,只可惜諸葛三元凶殘的打斷他一條腿,又給他戴著手鐐和腳鏈,他根本無法逃月兌。

心中正怨憤難平時,忽然帳幕被人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歐陽充抬頭看了一眼,冷笑道︰「是來送我上路的嗎?」

諸葛南笑嘻嘻道︰「本來是要將你押往轅門斬首的,不過你忽然又有了點作用,所以我們改變主意了!」

歐陽充冷冷道︰「呵,這麼說來,我還應該感謝你們了?」

「你確實應該感謝我們,也應該慶幸自己又有了利用價值。」

「你們這幫毫無信義之輩,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們嗎?」

「不用你相信,你只需跟著我們走就行了。」

「去哪?」歐陽兄一愣。

「少廢話,跟我來就是了。」

就這樣,歐陽充被帶出營帳,上了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

離開軍營後,馬車向西緩慢地前行著。

最令歐陽充吃驚的是,跟著馬車的不僅有十幾名精干軍士喬裝保護,就連諸葛三元也喬裝打扮,隨行保護在側。

他實在想不通對方這樣做的目的。

……

越王府大堂。

「這算什麼大事,不過一個江湖人物而已,你這樣急匆匆將我喊過來做什麼。」

大堂內,楊副帥和陳碩真分別站在韓王和越王後面,楊思儉和司徒信則坐在客位上。

楊思儉並不是越王請過來的,而是特意過來向越王道謝。

如果沒有越王及時提醒,他恐怕已經栽在武承嗣手中。

越王輕輕嘆了口氣,道︰「你可知道,那名江湖人身邊有誰在保護?」

「誰?」

「諸葛三元!」

昨日之前,這個名字還不會讓在場的人有太多想法,然而昨晚諸葛三元當著四大高手和王府眾侍衛的面,將高君會給救走了。

就連越王和韓王也明白了諸葛三元的厲害。

陳碩真和司徒信更不用說,兩人與諸葛三元動過手,深切體會到深不可測的感覺。

只有楊副帥那雙暴露在面具外的眼楮依舊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就像個死人。

越王繼續道︰「除此之外,武承嗣還找了個易容高手,偽裝成那名江湖人的模樣,上了另一輛馬車,由一千軍隊保護著向北而行。」

「他這是做什麼?」韓王瞪眼道。

楊思儉沉聲道︰「這是一些鏢局運暗鏢的辦法,用明鏢掩人耳目,從而保護暗鏢不被人注意。」

韓王更加吃驚,問︰「那名被當做暗鏢的江湖人是誰?」

「歐陽充!」

「這家伙是做什麼的?」韓王又問。

楊思儉道︰「他原本是屠洪手下的一名海盜,後來被武承嗣抓捕,很可能已經投靠了武承嗣。」

「區區一名海盜,武承嗣干嘛如此費心保護他,難道還有誰會對他不利嗎?」韓王抓了抓頭,一臉困惑。

越王沒好氣道︰「王叔,在這淮南道地區,能讓武承嗣如此防備的人,除了咱們之外還能有誰?」

「我們?他防我們做什麼,我們對那名江湖人又沒興趣!」

陳碩真輕輕道︰「歐陽充之前一直待在長夜島。」

韓王臉色大變︰「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他知道咱們的計劃吧?」

「我的人自然不會輕易泄露計劃,但是……」

「但是什麼?」

陳碩真蹙眉道︰「這個人武功很不錯,又十分狡猾,他若是有心打探消息,很有可能被他探听到什麼。」

韓王怒道︰「你怎麼能讓這樣一個人待在長夜島?」

陳碩真淡淡道︰「他是屠洪的人,而且被官府通緝,長夜島從來不會拒絕這樣的人。」

韓王本見陳碩真竟然敢和自己頂罪,頓時氣的怒發沖冠。

越王急忙勸道︰「王叔,有些事情是很難預測的,陳道長當時也沒有想到歐陽充會落入武承嗣手中,我們還是想想辦法怎麼應對吧。」

韓王沉默了一會,問道︰「歐陽充的消息,你是從他那里得到的嗎?」

越王默默點了點頭。

韓王又道︰「你懷疑武承嗣是從歐陽充口中問到了什麼,所以才送他去長安城,讓他向皇帝和皇後親口說出來?」

「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到別的理由能讓武承嗣這樣保護歐陽充。」

楊鉉忽然道︰「這樣說來,武承嗣已經知道我們的計劃了?」

越王沉默了一會,苦笑道︰「恐怕是的,咱們要想完成計劃,非除掉武承嗣不可了。」

「那就奇怪了,歐陽充被武承嗣抓住那麼久,武承嗣應該早就知道我們的計劃,為何不早早將歐陽充送走,非要等到現在?」

楊鉉的聲音干巴巴的,讓人听著很不舒服,然而他的話卻提醒了眾人。

「也許歐陽充是最近才開口的。」司徒信模著針刺般的短須說道。

「那歐陽充為何之前不開口,非要等到現在?」楊鉉又問。

眾人都不說話了,紛紛看向越王。

越王嘆了口氣,道︰「本王一開始也有些懷疑,不過他傳來的消息說了,歐陽充是因為司徒宏死了,才突然決定開口的。」

韓王叫道︰「這是什麼理由?」

司徒信嘆道︰「王爺,您不太了解江湖人,歐陽充當初無處容身,是小兒收留了他。」

「那又如何?」

陳碩真淡淡道︰「江湖人最重義氣,歐陽充之前熬著酷刑不開口,很可能就是因為司徒宏,如今司徒宏一死,他也就沒必要為我們守秘了。」

韓王瞪了楊思儉一眼,道︰「你那晚干嘛要帶司徒宏過來,他死了不打緊,反倒連累了我們!」

楊思儉和司徒信齊齊變色。

越王怒道︰「王叔,楊都督是我請過來的,他的人為了咱們而死,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韓王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越王沉聲道︰「如今大家都坐在同一條船上,只有同舟共濟,才有可能共渡難關。誰再破壞內部團結,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越王模了模鼻子,低聲道︰「你也知道我的脾氣,剛才那些話我也不是有意的。」

「無意的也不行!」越王嚴厲道。

韓王竟有些怕越王似的,低著頭不說話了。

楊思儉低垂著眼瞼,道︰「事到如今,咱們需得想個法子,讓歐陽充再也不能開口。」

韓王立刻抬起頭,道︰「還用想什麼法子,直接派人去殺了歐陽充不就行了。」

司徒信沉吟道︰「歐陽充本來武功就不差,身邊又有諸葛三元保護,只怕想得手並不容易。」

韓王轉頭看向楊鉉,道︰「怎麼樣,你有把握嗎?」

楊鉉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韓王滿意的一頷首,道︰「很好,那這件事就交給我了,你們不必擔心。」

越王凝重道︰「雖然楊副帥有把握,但畢竟事關重大,還是讓陳道長和司徒島主協助楊副帥一起行動吧。」

韓王和楊思儉都沒有拒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是攸關各方存亡的時刻,誰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

揚州與濠州南北交界處,有一個十分有名的三岔口。

從這里向北就是濠州,向西就是滁州,向南則是揚州,因此本地人將這處路口稱為三州口。

有人流匯聚,便有商機。

一開始這里只是開了幾家客棧,後來商鋪漸漸多了,民戶也多了,結果不知不覺就成了一個小鎮。

名為三州鎮。

三州鎮的中心,便是三州口,小鎮的第一家客棧「安順客棧」便開在口子處。

一名華服老者就站在客棧外的一家布店門口,一動不動的望著客棧,已經望了一個多時辰了。

布店老本原本嫌他礙事,想趕走他。

然而走到他面前,看到他的臉後,也不知為什麼,突然就沒有開口的勇氣,只好灰溜溜回去了。

空中烏雲低懸,仿佛要掉下來似的,似乎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因為天氣原因,街上行人比平時少了很多,布店的生意自然也差了。

店老板無聊之余,便盯著門外的華服老者,仔細打量他衣服上的布料。

作為一個布店老板,他最大的愛好便是分析別人身上布料的出處。

忽然,一眨眼的功夫,他發現華服老者身邊多了一個美麗的女道人,他大吃一驚,忍不住揉了揉眼楮。

再向門外看時,華服老者和女道人竟都不見了。

司徒信正沿著一條小路,向西面狂奔,一面跑著,一面向旁邊的女道人問道︰「他們怎麼會突然發現的?」

陳碩真沉聲道︰「諸葛三元畢竟也在,他可大理寺卿,最擅長追蹤和反追蹤。」

司徒信皺眉道︰「我瞧見那些保護歐陽充的侍衛都還在客棧中。」

「他們故意讓那些侍衛留下,就是為了迷惑我們,兩個人卻悄悄跑了。」

兩人雖說著話,腳步卻絲毫不停,在山野之間如同鬼魅一樣迅速縱躍。

「以他們倆的速度,咱們只怕未必追的上他們。」

「我們可能不行,楊鉉卻一定能追上他們。」陳碩真淡淡道。

司徒信忽然笑道︰「听說你師叔就是死在楊鉉手中,我還以為你會很恨他們。」

「那個時侯,我要推倒李氏王朝,他們身為皇室守護者,自然不會坐視不理。」陳碩真輕描淡寫的說。

司徒信感嘆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陳碩真似乎知道他要問什麼,淡淡道︰「想不明白你就慢慢想。」

司徒信還是問道︰「你這樣一個造過反的人,身上的罪行比老夫認識的所有人加起來還多,越王到底為什麼要把你留在身邊?」

陳碩真冷冷道︰「你真的想知道?」

司徒信悚然一驚,勉強笑道︰「我若是知道了,越王殿下是不是就不會放過我了?」

「你說呢?」

司徒信哈哈一笑,道︰「我這個人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我能夠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我不問,你也別說。」

陳碩真忽然停了下來,司徒信也停了下來,兩人眼中都發著光。

小路十分筆直,左邊是一片田地,右邊是一片小樹林。

一身黑衣的諸葛三元和一身白衣的歐陽充,正被堵在小路上。

他們前方五丈外,楊鉉如同木桿子一樣矗立著。

他身後有兩名戴著狐臉面具的人,另外還有一模一樣的四名狐臉面具人,分別站在田野和樹梢上。

這些人除了面具款式和楊副帥不同,衣著和楊副帥一模一樣。

很顯然,他們全都是不良人。

前、左和右三路都被封死,陳碩真二人的到來,將後路也徹底堵死。

司徒信盯著兩人瞧了一會,看到諸葛三元那張紅潤的臉,他便想起了兒子的慘死。

「諸葛老頭,老夫今天倒要看看,你這次怎麼將人從我們手中救出去!」

諸葛三元一言不發。

歐陽充看見眼前局勢,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道︰「老島主,陳社主,你們來這里做什麼?」

「歐陽充,你也是個老江湖,這時候問這種問題不覺可笑嗎?」司徒信冷冷道。

歐陽充急忙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如果要殺諸葛三元,盡管動手,我和他不是一伙的!」

說著還向旁邊退開幾步,與諸葛三元保持距離。

司徒信冷笑道︰「歐陽充,事到如今你就別裝蒜了,我們既然出現在這里,就表示我們一切都知道了。」

歐陽充心中一驚,道︰「老島主,您有話還請明言,我雖然被他們抓住逼問,但絕沒有泄露少島主的身份。」

司徒信惱怒道︰「你少避重就輕。」

陳碩真淡淡道︰「司徒島主,在這種情況下,你莫非還指望這人自己承認不成?」

歐陽充驚恐不已,急道︰「陳社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得罪你們的事,您的長夜島也是官軍攻破,與在下毫無關系吶!」

就在這時,諸葛三元忽然抬頭看了看天色。

陳碩真臉色微變,道︰「不好,他們在拖延時間。」話一說完,利劍瞬間出鞘,向二人沖了過去。

楊鉉比他更快,身影一晃,便出現在歐陽充身側,雙槍已在手中,一出手便是最凶猛的殺招。

歐陽充武功雖然不錯,但相比陳碩真、司徒信都要差上一大截,又怎會是楊鉉的對手。

他勉強躲過一槍後,旋即被另一槍在手臂上劃了道口子。

幸好諸葛三元幫他夾住了陳碩真的一劍,不然他恐怕頃刻間便命喪當場。

陳碩真已經是第二次被諸葛三元夾住自己的劍鋒,這次她早有準備,忽然松開劍柄,身子一躍而起,足尖踢在劍柄上。

諸葛三元動作比她更快,夾住長劍的兩根手指往回一收,陳碩真便踢了個空。

諸葛三元捏著長劍,轉身用力一投,長劍便射向楊鉉。

隨後他縱身而起,躲過司徒信的一刀,雙腳連踢,將兩名不良人逼退。

一刀白光閃過,諸葛三元短刀閃電般出鞘,劃向另一名不良人的咽喉。

那不良人的長劍距離諸葛三元還有兩尺,諸葛三元這一刀雖快,他如果後退的話,還有五分機會活命。

然而他毫不後退,長劍月兌手而出,射向諸葛三元。

諸葛三元短刀在他咽喉上劃過,隨後身子後仰,躲過這一劍。

就是這麼一耽擱,歐陽充那邊發出連連慘叫,雙肩都被楊鉉刺穿,臉上和後背上分別挨了一刀一劍。

楊鉉動手毫不容情,兩指成劍,向歐陽充咽喉插了過去。

諸葛三元忽然暴喝一聲,刀光快如流星閃耀,將陳碩真、司徒信和兩名不良人逼退。

伸出一腳踢向楊鉉的手,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楊鉉手指一伸一收,歐陽充咽喉上便多了一個紅色的小洞。

這時,諸葛三元一腳已經踢到,一名不良人忽然飛身擋在楊鉉身前,替他擋住這一腳。

一陣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這名不良人整個胸膛都塌陷下去。

諸葛三元怒吼一聲,回身連揮幾刀,將陳碩真和司徒信逼退,縱身而起,向田野縱去。

沒有人去追他,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楊鉉先小心翼翼的割下歐陽充的腦袋,這才走到那名被諸葛三元踢中的不良人身邊。

「副帥,給我一個痛快吧。」從狐臉面具後面傳出一道女子聲音。

楊鉉默默點了點頭,這名手下已經活不成了,取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結束了對方的性命。

陳碩真和司徒信都是一方大佬,見慣了這種場面,並沒有太多感慨,兩人更忌憚的是不良人的實力。

楊鉉這六名手下,個個都是一流高手,也不知他手中還有多少這樣的高手。

楊鉉用一個布袋將歐陽充的腦袋系在腰間,也不和陳碩真二人打招呼,轉身便向揚州城返回了。

他的四名手下背負著兩名死去的同伴,靜靜跟著離去了。

荒涼的田野小路上,頓時只剩下司徒信、陳碩真和歐陽充無頭的尸體。

司徒信忽然道︰「今日是我們和他一起圍殺別人,說不定什麼時候被圍殺的就是你我了。」

陳碩真冷淡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考慮吧。」

司徒信冷笑道︰「也對啊,你如今成了越王的愛將,自然不用擔心這一點。」

陳碩真冷冷盯著司徒信,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司徒信仰天嘆了口氣,道︰「沒什麼,你走吧,老夫想一個人待會。」

陳碩真不再多言,轉身便走了。

……

夜,深夜。

袁書同睡的很淺,因此一听到手下的敲門聲,便立刻爬了起來。

敲門的是一名親信手下,門一開,便說道︰「使君,大都督的人來訪,好像很急,正在偏廳內等候。」

袁書同緊了緊披著的外衣,問道︰「來人有沒有說找我有什麼事?」

「沒有。」

袁書同皺眉思索了一下,點頭道︰「行了,我知道了。」轉身回到房間。

一刻鐘後,袁書同穿上外衣,沿著長廊來到偏廳。

他並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在耳門口悄悄觀察了一下廳內情況。

來的是諸葛南,大理寺丞,是武承嗣十分看中的一名手下。

前天袁書同被武承嗣請去大營商議歐陽充的事時,兩人見過一面。

對方臉色焦急,在偏廳內走來走去。

袁書同判斷出對方並不是來向自己問罪的,這才進入偏廳,拱手微笑道︰

「諸葛寺丞,都這個點了,你怎麼突然過來了,是不是殿下有什麼吩咐?」

諸葛南一把便抓住袁書同的手腕,急切道︰「我義父受傷了,你趕緊去叫上城中最好的大夫,給我義父治療!」

袁書同吃驚道︰「諸葛寺卿受傷了?怎麼會這樣?有誰能傷的了他!」

諸葛南煩躁道︰「你先去叫上大夫行不行,一路上我自會與你解釋。」

袁書同連連點頭,道︰「好,我這就派人幫你去將孫大夫請來。」

「不行,咱們一起去。」

袁書同無奈,只得跟著諸葛南出了刺史府,兩人騎著馬,只帶了幾名隨從,便向孫大夫的醫館去了。

一路上,袁書同再次問起諸葛三元受傷原因,諸葛南咬牙道︰「他是被不良副帥楊鉉、陳碩真和一名老頭圍攻打傷的。」

袁書同吃驚道︰「是他們?那歐陽充沒事吧?」

諸葛南惱火道︰「被他們殺死了!」

「怎麼會這樣?他們走的路線那麼隱蔽,而且咱們還故意派了一支隊伍掩人耳目,楊鉉他們是怎麼知道的?」袁書同濃眉緊緊皺著。

諸葛南怒道︰「義父說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袁書同沉聲道︰「知道諸葛寺卿他們路線的人,應該沒有幾個吧。」

諸葛南用力點了點頭,道︰「除了幾名千牛衛將領和左武衛將領,再算上殿下的幾名親兵,就只有你、我和高君會了。」

袁書同挑眉道︰「怎麼讓高君會也知道了?」

諸葛南道︰「殿下一直都很信任他,你該不會是在懷疑他吧?」

袁書同悠悠道︰「他畢竟是個江湖人。」

「不,我認識高君會很久了,他應該不會背叛殿下。」

袁書同目光微閃,道︰「那你覺得是誰?」

諸葛南咬了咬牙,道︰「我听說千牛衛一名將領酒後將這消息告訴了不少人,說不定就是哪個听到的人給泄露出去了!」

袁書同冷哼道︰「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可不是嗎,殿下已經狠狠罵了王將軍一頓,而且還將千牛衛趕到觀音山附近的彌勒山,讓他們在那里扎營,和左武衛分開。」

袁書同吃驚道︰「那王將軍豈不是很生氣?」

諸葛南怒道︰「他有什麼資格生氣,要不是他御下不嚴,我義父就不會受傷了!」

袁書同微笑道︰「說的也是。」

將孫大夫從被窩里扯出來之後,袁書同將諸葛南和孫大夫送到城門口。

要見著諸葛南並沒有要他去軍營的意思,袁書同反而完全放下心來,主動說道︰「諸葛兄弟,我陪你去一趟大營吧。」

諸葛南隨口道︰「那行吧。」

孫大夫是名四十多歲的瘦小男子,因為騎術不佳,一路上把諸葛南急的破口大罵。

好不容易到了軍營,來到諸葛三元的營帳後,一把脈,孫大夫瞪眼道︰「就是受了點內傷,我開副藥,吃上幾天就好了。」

諸葛三元沒好氣道︰「老夫就說沒事,你小子非要去請什麼大夫。」

轉頭對袁書同道︰「袁刺史,小兒不懂事,累的你走了一趟,老夫實在過意不去。」

袁書同笑道︰「諸葛寺卿說的哪里話,本官是听說歐陽充死了,所以想找殿下商議一下。」

諸葛三元的臉立刻沉了下去。

「我一路上都是挑的最隱蔽的路線,卻還是被他們堵住了,老夫可以肯定,咱們軍營中一定有內奸。」

「諸葛公以為誰的嫌疑最大?」袁書同問。

諸葛三元沉默了一下,說道︰「我們幾個,再加上韓將軍,黑齒將軍自然不可能泄露消息,至于王方翼嘛……」

「您也懷疑王將軍?」袁書同道。

諸葛三元淡淡道︰「他手下軍官酒後失言,消息很可能就是從那時泄露出去的,他雖然不是全責,至少要負一半責任。」

袁書同沉默了一會,拱手道︰「本官還要去找殿下匯報些事情,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告辭。」

「慢走。」

離開諸葛三元的營帳,袁書同抬頭看了看天色,忽然長長伸了一個懶腰,慢慢向帥帳走去。

來到帥帳外,詢問兩句後,得知武承嗣已經睡下,便說道︰「那我明日再過來找殿下匯報。」

轉身離開了觀音山大營。

他剛走不久,帥帳內忽然亮起了火光。

武承嗣坐在帥案後,身上穿戴整齊,靜靜等待著。

不久,諸葛南、韓成和黑齒常之都進入營帳。

諸葛南和韓成進帳後都沒有說話,只有黑齒常之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

武承嗣笑道︰「黑齒將軍,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黑齒常之月兌口道︰「末將實在不明白,如今已經確認袁書同就是內奸,為何不直接將他抓起來,還非要上演一出苦肉計!」

諸葛南和韓成也立刻看了過來,兩人也十分疑惑。

武承嗣緩緩道︰「我知道突然修改計劃,你們都有些困惑,但你們有沒有想過,其實咱們身邊有這樣一個內奸,是很有用處的。」

「什麼用處?」諸葛南急問。

「咱們可以利用他,救出徐姑娘!」

韓成拍手道︰「我明白了,您想用他來傳遞假消息!」

武承嗣笑著點了點頭。

黑齒常之抓了抓頭,道︰「殿下,就算如此,您又何必讓王方翼演苦肉計呢。」

武承嗣沉聲道︰「揚州被越王經營的鐵板一塊,咱們要想擊破這塊鐵板,就需要將人打入他們那邊,這次正是一個好機會。」

「那您讓我來呀,末將總覺得王方翼不太可靠,他……他畢竟是王氏族人。」黑齒常之小聲道。

武承嗣瞪了他一眼,道︰「正是因為王將軍有這層身份,才有可能讓對方相信他會背叛我。若是讓你來,你覺得有人會相信你會背叛我嗎?」

黑齒常之居然很得意,笑道︰「那倒也是。」

便在這時,諸葛三元進入帥帳,拱手道︰「殿下,袁書同果然去了彌勒山軍營。」

武承嗣點了點頭,道︰「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怎麼營救徐姑娘了。」

諸葛三元提醒道︰「殿下,自從高君會夜闖王府被發現後,越王府的守衛幾乎成了銅牆鐵壁,要想暗中營救幾乎沒有可能。」

韓成托著下巴道︰「那就只有硬闖一種辦法了。」

諸葛南進言道︰「咱們可以在越王府偏僻的地方放一把火,然後以救火的名義闖進去。」

韓成吃驚道︰「這樣可就徹底和越王撕破臉皮了。」

黑齒常之大聲道︰「都到這個份上,就別那麼多顧忌啦!」

「我是擔心越王會就此事向陛下上奏,只怕陛下會責怪殿下。」韓成擔憂道。

武承嗣一擺手,道︰「這點不妨事,只要能救出徐姑娘,越王就絕不敢上奏,他若真去告狀,我便帶著徐姑娘去面聖。」

諸葛三元笑道︰「將堂堂一個長史的女兒綁在府中,還弄瞎了她的眼楮,越王「賢王」的名聲恐怕就不保了。」

「就他還賢王。」

諸葛南呸了一聲,道︰「殿下,要不要我去城中傳謠言,就說越王將徐元舉女兒關在府中,意圖凌辱她。」

武承嗣瞪眼道︰「你這樣一傳,徐姑娘的名聲就全毀了,而且越王說不定會將徐姑娘轉移到別的地方!」

黑齒常之粗聲道︰「殿下,別猶豫了,咱們就用放火的法子,強行闖進去,這種時候就應該用強的!」

武承嗣皺眉道︰「並非我不願意,而是越王手中有陛下御賜的金牌,到時候他只要亮出金牌,咱們就闖不進去。」

諸葛三元揪著胡須,皺眉道︰「除非能讓越王將金牌帶出王府,咱們才能用上這一招。」

武承嗣眸光一亮,思索片刻後,微笑道︰「那咱們就想個法子,讓越王帶著金牌出門!」

諸葛南興奮道︰「殿下,您想到主意了?」

武承嗣笑了笑,向一名親兵吩咐一聲,沒過多久,那名親兵便拿著一面金牌進入帳中。

武承嗣揚了揚金牌,笑道︰「這是姑母賜給我的金牌,咱們就用這塊金牌,釣出越王的那塊金牌!」

……

清晨的陽光格外明媚,徐文清坐在小院的一張椅子上,鼻間聞到了石榴花的芬芳。

只可惜再好的天氣,再好的環境,也無法驅散她心中的陰霾。

不到一個月,她圓圓的臉蛋已經癟了下去,明亮的雙眼中再沒有一絲光彩。

原本帶著七分呆愣、三分聰慧的臉上,已看不到任何表情。

每次秋風吹起,她便會顫抖一下,似乎怕自己和地上枯萎的落葉一樣,被這陣風給吹走了。

李玉惠站在小院大門處,靜靜的望著徐文清,臉上帶著幾分愧疚,幾分悲涼,以及幾分茫然。

她是一個身材奇高的女子,容貌雖然長的很美,但這樣一副身高,若生在尋常人家,是很難嫁出去的。

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娶這麼高的女人回家。

不過她很幸運,出生在越王府。

因此,她這副身高沒有給她帶來過任何不便,更沒有人敢嘲笑她。

原本她對這樣的生活也非常滿意,有威嚴而不失慈祥的父王,有寵愛自己的王兄,她覺得自己比皇城里的公主過的還要幸福。

然而,這一切都變了。

自從去年十二月份,她最喜歡的哥哥李沖被父親派到了長安,然後犯下大罪,被關入天牢。

李玉惠再清楚不過,哥哥是替父親頂的罪,幕後策劃皇家夜宴的人,正是自己尊敬的父親。

她並不恨父親,因為她知道哥哥是自願的。

然而如今看到父親與武承嗣斗的越來越激烈,她心中充滿恐懼。

既擔心武承嗣將父親也關入天牢中,也擔心父親在爭斗中變得越來越冷酷,變得不再是以前敬愛的那個父王了。

便在這時,徐文清似有所覺,目光轉向門口,道︰「是誰?」

李玉惠轉身逃走了,她不知道怎麼面對眼前這名無辜的女子。

走在回廊上時,李玉惠忽然看到不遠處一名男子正急步前行,方向似乎是朝著大門。

「三哥,怎麼走的這麼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李玉惠快步上前。

李溫轉頭看了一眼,腳步不停道︰「武承嗣給父王寫了封信,邀請父王三天後在城外的三仙觀議事。」

李玉惠心中一驚,道︰「父王沒答應吧?」

「父王這不是讓我請韓王和楊都督來商議嗎?你不必擔心,去內院陪母妃吧,這事我們會處理的。」說完便快步走了。

李玉惠搖頭嘆了口氣。

自從武承嗣來到揚州後,她那位嬌弱的母妃便成天擔驚受怕,尤其是幾天前武承嗣派人夜闖王府,王妃直接嚇出病來了。

由于王妃性格柔弱,王府下人們便喜歡閑言碎語。

李玉惠擔心這消息被哪個下人傳入母妃耳中,急急忙忙便向後院返回了。

半個時辰後,韓王和楊思儉先後來到越王府大堂。

韓王一進門便嚷道︰「王佷,去不得,這一定是武承嗣擺下的鴻門宴!」

越王微笑道︰「王叔,我又沒說要去呢,這不是找你們商量嗎?」

「還商量什麼,宴無好宴,他若是想和咱們說話,讓他進城來。」

越王目光轉向楊思儉,道︰「楊都督,你對此事怎麼看?」

楊思儉沉吟道︰「我倒覺得咱們沒必要怕他。」

韓王叫道︰「這不是怕!不必要的危險,咱們干嘛要自己鑽進去?」

楊思儉笑道︰「韓王殿下誤會下官的意思了。」

「那你什麼意思?」

「在下是覺得,這次對我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韓王吃驚道︰「你是說刺殺他?」

楊思儉沉聲道︰「是的,武承嗣已經知道計劃,距離泰山封禪的日子也越來越近,咱們已經沒有時間,需要盡快除掉他。」

越王淡淡道︰「你是說,咱們在宴會上向他發難?」

楊思儉點頭道︰「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屁的機會,城外都是武承嗣的軍隊,咱們在城外刺殺他?你腦子抽風了不成?」韓王瞪眼道。

楊思儉緩緩道︰「咱們可以向武承嗣提條件,讓他不準帶軍隊隨行!」

「他若是不答應呢?又或者答應了不肯遵守約定呢?」

「如果真是如此,咱們不去就是。」

韓王搖了搖頭,望向越王道︰「喂,王佷,你可想清楚了,這件事風險太大了。」

越王想了想,微笑道︰「其實風險沒那麼大,這里是揚州,本王不信武承嗣真敢抓我,而且歐陽充已死,他就算知道計劃也是空手無憑。」

韓王勸道︰「那小子是個軍人,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越王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派人去找袁書同了,在沒問清楚武承嗣的用意前,我不會真的以身犯險。」

韓王點頭道︰「這樣的話還行。」

三人在王府等了沒多久,越王派去的人回來了,帶回了袁書同一封親筆信,信上的字歪歪扭扭,是袁書同用左手寫的。

越王看完之後,面色凝重。

「怎麼啦?」韓王問。

「武承嗣不僅請了本王,還幾乎將揚州所有頭臉人物都請了。」越王皺著眉回答。

「他這唱的是哪出?」韓王抓了抓頭。

越王淡淡道︰「武承嗣還讓人將錢德廣從杭州押過來了。」

韓王拍手道︰「我知道了,他想當著揚州所有人的面,讓錢德廣指認你的罪行,好打擊你的聲望!」

楊思儉冷笑道︰「武承嗣恐怕還不知道,揚州大部分勢力都是咱們的人,他這是白費功夫。」

越王一擺手,道︰「不,你們太小看武承嗣的影響力了,據本王得到的消息,八大家族中已經有人有意減少與本王的來往了。」

楊思儉失聲道︰「武承嗣莫非已經在暗中派人聯系他們?」

越王搖了搖頭。

「那八大家族的人為何如此?」

越王嘆了口氣,道︰「武承嗣將左武衛調過來,實在是一招狠棋。」

「也沒狠到哪里去,他現在還不是拿我們沒辦法?」韓王不服氣道。

越王搖了搖頭,道︰「不一樣,若是沒有這些軍隊,他只是個被本王架空的都督,任我們拿捏。」

頓了一下,又道︰「但有了這些軍隊,他名義上是江淮最高長官,手上又擁有最強的軍隊,江淮兩道還有誰不怕他?」

楊思儉苦笑道︰「他初來乍到,本來應該是我們找他麻煩,讓他疲于奔命,結果現在卻是他不斷找我們麻煩,我們卻只有招架的份。」

韓王瞪了他一眼,道︰「還不是你手下的軍隊沒用。」

楊思儉立刻閉口不說話了。

越王沉聲道︰「如今揚州所有勢力都在看著咱們與他相斗,大部分人都在觀望,包括八大家族,如果本王真被武承嗣打壓,他們很可能會投靠到武氏那一邊。」

韓王哼道︰「所以我說了嘛,咱們就托病不出,不去就行了。」

越王搖了搖頭,道︰「不去便是示弱,武承嗣同樣達到了打壓咱們的目的。」

「那怎麼辦?」

越王忽的一笑,道︰「袁書同在信中提到了一點,倒提醒了我。」

「他提到什麼了?」

「武承嗣去三仙觀時,似乎打算帶上皇後賜予的金牌。」

韓王怔了怔,道︰「他帶金牌去做什麼?」

越王微笑道︰「不論他想干什麼,到時候一定會亮出金牌,很可能就是想告訴別人他代表的是皇後殿下。」

韓王目光一亮,哈哈笑道︰「你手中可有陛下御賜的金牌,根本不用怕他!」

越王冷笑道︰「這就叫弄巧成拙,正好本王也趁這次機會,讓那些牆頭草牢牢記住,本王身後,代表的可是當今陛下!」

7017k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