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夜探王府

武承嗣沉聲問道︰「你知道你家小姐現在在哪嗎?」

蘆葦苦著臉道︰「一開始我還和小姐關在一起的,可後來我……我招供後,他們就把小姐帶走了。」

武承嗣雙眉一擰,陷入深思。

王方翼道︰「所以你後來就被他們關入黑倉碼頭了嗎?」

蘆葦低著頭,戳著手指頭道︰「我也不知道我被關的地方是哪。」

「那你總該知道救你的人是誰吧?」黑齒常之瞪眼道。

蘆葦縮了縮脖子,吃驚道︰「不是你們把我救出來的嗎?」

黑齒常之比她更吃驚,道︰「你不知道是誰救你出來的?」

蘆葦搖著頭道︰「我幾天沒吃東西,餓暈過去了,一醒過來,就出現在這里了。」

諸葛南抱著胳膊道︰「救她出來的應該是江湖中人。」說著將公孫小娘的事說了。

正在思索的武承嗣奇道︰「你說那小女孩叫公孫小娘?」

諸葛南道︰「她是這麼說的,也許是個假名。」

「她師傅是不是叫公孫大娘?」

諸葛南道︰「她沒說,不過有這個可能。」

武承嗣搖了搖頭,眼下也沒心思想公孫小娘和公孫大娘什麼關系。

他眼下最關心的還是徐文清的安全。

對方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落到這種下場,他必須將對方救回來。

向蘆葦囑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後,武承嗣帶著人離開了營帳,返回帥帳。

「殿下,不如讓末將帶著人在揚州城搜索一番吧。」黑齒常之提議。

王方翼道︰「不可,若是引起騷動,不僅救不回徐姑娘,還可能害死她。」

黑齒常之瞪眼道︰「那你說怎麼辦?」

王方翼沉吟道︰「眼下只能暗中搜查。」

這時,一直沉默的諸葛三元忽然道︰「殿下,有一件事老夫覺得很奇怪。」

「諸葛公請說。」

「那位黃國公千里迢迢跑去台州,又刻意接近徐文清姑娘,一定是有著什麼目的。」

諸葛南月兌口道︰「目的肯定是為了拉攏她老爹徐元舉吧。」

諸葛三元眯眼道︰「不錯,他們對徐文清的一切行為,應該都是為了徐元舉。」

武承嗣眸光一亮,道︰「您是說可以通過徐元舉來找出徐文清?」

諸葛三元捻須笑道︰「他們之前是為了拉攏徐元舉,現在毒瞎他女兒,很可能是改變了策略,想用他女兒威脅他。」

諸葛南叫道︰「對,那他們就一定會讓徐元舉見到徐文清!」

武承嗣皺了皺眉,陷入遲疑。

諸葛南道︰「殿下,咱們趕緊帶人去將徐元舉帶過來吧。」

武承嗣沉聲道︰「越王拉攏徐元舉必定有目的,而那個目的徐元舉很可能知道,如果你是越王,你會讓我輕易見到徐元舉嗎?」

諸葛南驚道︰「您的意思是他會阻止咱們?」

黑齒常之當即道︰「殿下,您讓末將帶人去吧,我就不信有誰敢阻止咱們左武衛!」

王方翼斜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根本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黑齒常之瞪眼道︰「你知道?」

王方翼本來不想深入牽扯進武承嗣和越王的爭斗,但他特別想打擊一下黑齒常之,便說道︰「越王不能明著阻止,難道不會用其他辦法阻止嗎?」

「什麼其他辦法?」黑齒常之濃眉一皺。

「以越王的能力,辦法多的很,只要咱們派人去刺史衙門問一下,應該就知道了。」

「不管他有什麼方法,難道還能擋住殿下的左武衛不成?」黑齒常之大聲道。

王方翼搖了搖頭,道︰「咱們若是行事太過激烈,很可能逼迫越王也采取激烈手段。」

「什麼激烈手段?」

「殺人滅口!」

黑齒常之怒道︰「如此畏首畏尾,那咱們什麼也不用做了!」

武承嗣抬手道︰「你們不必爭了,王將軍說的有道理,就由王將軍和諸葛寺丞先去城中了解一下情況吧。

王方翼和諸葛南齊聲應是。

黑齒常之雖然桀驁,卻絕不會對武承嗣的軍令有任何異議。

出了帥帳,王方翼拱手道︰「諸葛兄弟,打听消息的事你比較擅長,你覺得咱們帶多少人隨行比較合適?」

諸葛南見王方翼對自己如此尊重,對他好感大增,笑道︰「一個人也不用帶,就我們倆去。」

王方翼也不多問,點頭答應了。

兩人各挑選了一匹駿馬出了營帳,向北奔行半個時辰左右,前方揚州城厚重的城牆出現在視野之中。

兩人牽著馬入了城,諸葛南左右看了一眼,有心賣弄見識,說道︰「嘖嘖,這里可比不上杭州。」

他這句話頓時惹來周圍一群本地人的怒視。

王方翼知趣的說道︰「諸葛兄還去過杭州?」

諸葛南對旁人的目光視若未見,抬著下巴道︰「是啊,為了幫殿下辦件差使,在杭州待了個把月。」

王方翼點了點頭,虛心問道︰「我們直接去刺史府嗎?」

諸葛南笑道︰「這種時候,自然是找個茶棚喝茶了!」

說是找茶棚,諸葛南卻一路向北行,遇到好幾個茶棚也沒有停下來。

王方翼默默跟著他,時不時瞥他一眼,卻什麼也不多問。

為將者,須沉得住氣。

在這一點上,整個唐朝將軍都沒有幾人比得上王方翼。

許久後,二人從城南穿行到城北,在靠近城門的地方,諸葛南終于找了家茶棚。

王方翼還是不問,跟著他在茶棚坐下。

兩人剛坐下沒一會,茶伙托著茶盤過來了,為二人添了水,笑容滿臉的說了句「二位請慢用」,便要離開。

諸葛南自然不會放他離開,微笑道︰「伙計,問你個事。」

茶伙賠笑道︰「客官,小人手頭有點忙,實在是……」

諸葛南拿出一小吊銅錢,在手上顛了顛。

「您想問什麼?」茶伙話鋒立刻變了。

「我想狀告你們杭州一名官員,不知該找哪個衙門?」諸葛南沉著臉問。

茶伙吃了一驚,道︰「你想告誰?」

「杭州長史徐元舉!」諸葛南咬牙道。

茶伙頓時松了口氣,笑道︰「是他呀。」

「你笑什麼?」諸葛南怒道。

茶伙微笑道︰「客官別生氣,那徐元舉因為與商人勾結,侵吞公款,已經下了獄,而且兩天前已經押送往長安去了。」

王方翼臉色微變,道︰「他不在揚州城?」

茶伙點頭道︰「對呀,我親眼瞧見那狗官被送出城的,那天還來了不少人,大家用臭雞蛋和爛菜葉扔那狗官,不知道有多痛快呢!」

諸葛南和王方翼對視一眼,將茶錢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拉著馬便走了。

茶伙正要追要賞錢,忽然瞧見諸葛南頭也不回的向他一拋手,那吊銅錢打在他額頭上。

茶伙撿起銅錢,模了模發痛的額頭,埋怨道︰「干嘛丟這麼重嘛!」

回軍營的路上,王方翼向並騎而行的諸葛南說道︰「諸葛寺丞,你是怎麼猜到徐元舉已經被送走的?」

他此刻已經想明白,諸葛南就是猜到這一點,才特意跑到北門邊的茶樓打听消息。

因為徐元舉如果被送去長安,必從此門經過。

諸葛南臉上一慣的笑容消失了,沉聲道︰

「我只是事先做好最壞的打算,無論越王將徐元舉關在哪里,我們總能想出辦法見到他。唯獨將徐元舉送走,我們才會無計可施。」

王方翼沉吟道︰「他們才走兩天,我們現在追趕也許還來得及。」

諸葛南忽然轉頭凝視著他,道︰「你覺得他們真會把徐元舉送去長安嗎?」

王方翼愣道︰「你是說……」

諸葛南哼道︰「他們只需派人假裝盜匪,就能將徐元舉抓到一個我們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王方翼再次打量了諸葛南一眼,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年輕人。

忽然,王方翼看到諸葛南眼眶竟然濕潤了,忍不住道︰「諸葛寺丞,你這是……」

諸葛南擦了擦眼角,將頭轉到一邊,說道︰「我听殿下說過徐元舉,他是個好官,而且為了懲治惡人,連自己妻子都被惡人殺了。」

王方翼沉默不語。

「這樣一個好官,不僅自己被人冤枉,女兒被人毒瞎了,如今名聲也被人毀了,我只要一想到他現在的心情,就覺得難受……」

王方翼仰首長嘆了口氣,低下頭時,目光已變得無比堅定,沉聲道︰「諸葛兄弟,悲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們要為徐長史洗清冤屈。」

諸葛南看了他一眼,用力點了點頭。

王方翼忽然勒馬停住,緩緩道︰「我們去刺史府。」

「還去那里做什麼?」諸葛南吃驚道。

王方翼道︰「徐元舉雖然不在了,但關押他的獄卒還在,我們也許能從他們身上打探到些消息。」

諸葛南欣喜道︰「對呀,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王將軍,多虧你提醒。」

王方翼微笑道︰「走吧。」

……

觀音山軍營中,听到諸葛南和王方翼的匯報,武承嗣霍然起身,道︰「徐元舉被押送到長安城去了?」

王方翼沉聲道︰「是的,他們看來早有防備,不願我們接觸到徐元舉。」

武承嗣默然不語。

諸葛南笑道︰「殿下,您先別失望,我們打听出徐文清被關在哪了!」

「在哪?」

「越王府!」諸葛南一字字道。

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關押徐元舉的獄卒是刑部派來的人,我們抓住一人,拷問一番後,得知幾天前,越王府的人將徐元舉帶走了一次。」

諸葛三元挑眉道︰「你們拷問刑部的吏員?」

「對呀。」諸葛南轉頭看了他一眼,奇道︰「義父,你穿著夜行衣做什麼?」

諸葛三元瞪眼道︰「別轉移話題,你知不知道,擅自對朝廷官吏用私刑是犯法的!」

王方翼忙道︰「諸葛寺卿,事急從權,是我提議拷問那名獄吏的。」

諸葛三元只不過是借機敲打一下諸葛南,以防他以後越來越過火。

見王方翼為諸葛南說話,不怒反喜,故意板著臉道︰「就算如此,也不能保證徐姑娘在越王府吧。」

黑齒常之道︰「咱們去搜一遍不就知道了?」

王方翼搖頭道︰「越王是一品親王,當今陛下的兄長,手中還有御賜金牌,若是沒有充足的理由,就算殿下也不可能進他府中搜索。」

武承嗣語氣緩慢而堅定道︰「只要能確定徐姑娘在越王府中,就算冒些風險,我們也一定要將她救出來。」

王方翼暗暗感嘆,武承嗣肯為手下人如此冒險,也難怪這麼多人肯追隨他了。

諸葛三元微笑道︰「殿下,就讓老夫夜探一回王府吧。」

諸葛南吃驚道︰「義父,你提前換上夜行衣,不會是已經猜到徐姑娘在越王府吧?」

武承嗣道︰「是我讓諸葛公夜探黑倉碼頭。不過越王府那邊更重要,只好有勞諸葛公走一趟了。」

「王將軍,你從千牛衛中挑幾個人,去探查一下黑倉碼頭。」

王方翼朗聲應是。

深夜,揚州城。

若是提起揚州城的豪門大宅,韓王李元嘉的宅子若是排第二,就絕沒有人敢居第一。

不僅揚州,就算在長安城,也找不出幾間比他家更大的宅子。

越王李貞則要低調一些,府宅只有韓王府一半大小,然而盡管如此,卻也絕不是尋常人家可比。

據說甚至有盜賊在越王府因為迷路而被抓。

星光稀薄,月色也被雲層擋住,只隱隱可以看見一個朦朧的輪廓。

秋天的夜晚總是特別短暫,像今天這麼漆黑的夜晚,並不多見。

然而,對夜行人來說,這樣的夜晚,卻是再好不過了。

子時已過,越王府的正屋中,卻依然亮著燈光。

北面正屋的書房之中,越王李貞披著一件土黃色的外衣,正在听取陳碩真的匯報。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本王記得囑咐過你,讓你嚴密看守黑倉碼頭。」

越王用右手食指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桌面。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惡劣。

陳碩真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已經在黑倉碼頭留了兩名堂主。」

「你不是常常說你手下那些堂主護法都是江湖最頂尖的高手嗎?」

「他們確實是的。」

「那怎麼還會讓江湖人攻破黑倉碼頭,將那名婢女救走?而且對方還是一個人!」越王擰眉道。

被越王如此指責,就算是他的幾個兒子也必定惶恐不安。

然而陳碩真卻面不改色,淡淡道︰「這只因闖入碼頭的人武功太高了,全天下有他這樣身手的人,不會超過二十人。」

「那人是誰?」

「河北游俠,高君會。」

越王猛的站起身,道︰「高君會?那不是武承嗣的人嗎?」

陳碩真點頭道︰「是的。」

越王仰首長嘆一聲,道︰「武承嗣啊武承嗣,看來你是逼著本王與你生死相搏了。」

轉頭吩咐道︰「陳道長,你派人去請韓王和楊都督過來一趟,讓韓王將楊副帥帶上。」

听到「楊副帥」三個字,陳碩真瞳孔收縮了一下。

不久,陳碩真將命令傳下去後,回到了書房,問道︰「殿下,您打算對武承嗣動手了嗎?」

越王情緒已恢復正常,淡淡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想不動手都不行了。」

陳碩真道︰「可那東西已經不在黑倉碼頭了,武承嗣就算尋到黑倉碼頭也沒有用,您又擔心些什麼呢?」

越王沉聲道︰「你知不知道武承嗣是怎麼找到黑倉碼頭的?」

「不知道。」

越王嘆道︰「本王也不知道,這便是最可怕的地方,誰能保證武承嗣不會尋到那東西所在?」

陳碩真遲疑道︰「可武承嗣身邊有一萬左武衛,人又住在軍營,想刺殺他恐怕非常困難。」

「就算再難,咱們也只有這一條選擇了,為了保證計劃順利進行,本王只有破釜沉舟了。」

陳碩真想了想,又道︰「如果咱們殺了武承嗣,會不會對泰山封禪之事有影響?」

越王道︰「不會,你可知道武媚為何要推動泰山封禪?」

陳碩真搖了搖頭。

越王哼了一聲,道︰「那個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權力,按照舊例,封禪時本應由皇帝初獻,公卿亞獻。武氏卻勸得陛下同意,讓她來亞獻。」

陳碩真點了點頭,道︰「她是想通過封禪提高自己的聲望。」

越王冷笑道︰「所以說,就算自己佷子死了,武氏也絕不會放棄封禪的機會,只要她不反對,這件事就不會出現波折。」

陳碩真不再開口,越王也陷入沉默,書房之中一時陷入靜謐。

丑時中旬,安靜忽然被打破。

水軍都督楊思儉在管家帶領下進入書房,他身後跟著三個人,陳碩真鳳目掃了一掃,很快從屠洪、賀蘭敏之身上掃過。

當她的視線停留在最後一名白發老者身上時,微微皺了皺眉,道︰「司徒島主何時來的杭州?」

那白發老者身穿藍白錦袍,頭戴高冠,腰束玉帶,滿臉紅光,比李貞這個越王看起來更像個王爺。

與他相比,水軍都督楊思儉就像是他的一名護衛。

司徒島主微笑道︰「老夫雖然希望在島上住一輩子,奈何楊都督有差遣,老夫也是不得不從。」

言辭中頗有抱怨。

楊思儉是名面皮白淨的中年書生,進屋後,他默默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淡淡道︰「越王殿下不是已經拒絕了本都的提議嗎?今日又叫楊某過來做什麼?」

越王道︰「本王也不瞞你,情況出現了變化,本王這才改變主意,想和楊都督合作。只是不知楊都督是否還有著刺殺武承嗣的打算。」

楊思儉凝視了越王一會,沉聲道︰「楊某若是改變想法,又怎會花重金請司徒島主出手。」

越王拍手道︰「好,那咱們再等等韓王。」

楊思儉點了點頭,雙目輕輕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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