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步天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了如今的這種發展。
讓他視作大敵的對手，被莫名其妙跳出來的兩個年輕人輕易地制服。
這兩個人他甚至完全沒有見過听過。
這個世界一定有哪里不對。
而一眾大西山里面的土著，在此刻也是心驚膽戰地看著收回了重劍的白季。
他們完全不知道在他們的地盤上，竟然還有著這種高手。
若是這兩個高手願意，這里的這麼多人恐怕得死傷不少。
所有的目光都注視在白季的身上。
即便朱砂未曾出手便壓迫地另一位人王島的宗師不敢有絲毫動作，可是展現了實力一劍擊敗一個宗師的白季，顯然更有壓迫力。
而白季正在運轉功法技——虹吸，在恢復氣力。
化龍固定要求百分百的氣力，無論多少氣力都是瞬間抽空。
不成功則成仁。
眼下就算是成功了，也得恢復些氣力以備不時之需。
白季不說話，也就沒人敢先有什麼動作。
在一片安靜之下，二府主笑呵呵的走上前去，對著震驚中的獄刀門門主笑呵呵地說道。
「仇師兄，好久不見了。」
看到二府主，仇步天眼楮一亮。
看二府主的樣子顯然是和白季一起來的，既然是應龍府的人，那麼他多少才能安下心來。
「這是貴派的……」
仇步天看著白季，小心地對著二府主問道。
二府主搖搖頭。
「這可不敢胡亂攀關系，白少俠不是我們門派里的高手，他自有他的出身。」
這時，盤腿打坐的雷亭亭似乎已經壓制住了體內的邪血，睜開眼楮時，不見其中再有半分血煞之意。
跑過來後看到白季，卻是神情一愣。
因為隨意的糊弄，剛才化龍一出手間，白季臉上的偽裝就全然消失不見，露出了原本樣貌。
雖然他只見過白季一次，就是在白家鑄劍山莊的試劍大會上，可還是記憶猶新。
「白少俠？」
雷亭亭有些呆住。
「徒兒你認識這位少俠？」
仇步天心中驚奇，沒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還認識這種恐怖的天之驕子。
雷亭亭點了點頭。
「當初我回來後和您說的那位在山莊試劍大會上，擊敗邪道妖人的那位少莊主，就是他。」
仇步天眯了眯眼楮。
他記起來了。
可是，據亭亭所說，當時那妖人不過勝出他自己幾分詭辯邪門，硬實力不比亭亭和林牙這些七大派弟子強到哪去。
而那位少莊主為了擊敗那邪道妖人可是費了幾乎全部的心思與手段。
也就是說，那時候不過與亭亭實力相當的少俠，如今竟然能夠滅殺和自己差不多強悍的人王島宗師？
這其後所代表的進步速度……
一時間，仇步天看著雷亭亭的眼神，就帶上了幾分復雜的情緒。
「師父？」
看著師父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雷亭亭縮了縮脖子小心地喚道。
這時，白季收斂功法，身體一動。
白季一動，所有安靜注視著他的土著頓時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動作整齊劃一，像是排練過的一樣。
沒有管被自己一劍劈廢了的人王島天王候景，也沒有管那個在朱砂的壓制下不敢有什麼動作的人王島的另一個宗師。
只是看向了那些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土著們。
然而白季還未開口，為首的那七個名宿便胸膛一挺。
「我們是不會屈服的！」
「我們知道，你和這個獄刀門門主是一伙的，想要我們縮在這山里，可這是不可能的！」
「你就算殺了我們也沒用！他們還會有新的人站出來拉攏其所有人。除非你把這片山林里面的每一個生命全都殺光。上到八十歲的女乃女乃，下到剛出生的嬰兒，還有那些大著肚子的婆娘！」
「所以還是別殺我們了吧……」
其余六人頓時一起看向了說話的大胡子，眼神里滿是對于背叛的唾棄——
你怎麼回事小老弟？
白季搖了搖頭，有些哭笑不得。
顯然，這些人怕死，但是更怕的是出不去。
殺了他們，也終究是遺患長久。
白季還記得，在玩家活躍的時代，這個大西山脈，從來都是流寇和土匪的代名詞。
那時候因為大夏戰敗，北地盡失。
開始大開發南方許多地方的大夏百姓們，就在與大西山接壤的三四個郡吃足了苦頭。
相較于其他地方的賊寇，大西山里面的這些匪寇對于大夏人，似乎懷著一種刻骨銘心的仇恨。
哪怕名義上，大西山脈處于大夏內部，他們也是大夏人。
但是這種仇恨，還是讓他們在面對其他大夏人的時候，總是痛下殺手。
然而無論玩家們或者江湖義士，甚至是鎮南王派兵圍剿，也終究是那這片山林里面的人沒有半點辦法。
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讓他們隨便往哪個山溝溝里面一藏，就能夠高枕無憂。
而對于此地並不了解的外人，卻往往要被這里層出不窮的瘴氣、毒蟲等環境因素而逼退。
除非從地圖上磨平了這座綿延不知道多少里的山脈，否則大西山就永遠是大夏的一個藏污納垢之所。
如今，白季可不想重蹈過去的覆轍。
事實上，在剛才接觸那些大西山土著的時候，白季已經心有所感。
他們也是人，活生生的人。
有自己的很正常。
既然是人，那就有談判的可能性。
外力的壓迫，終究不如他們自己的克制。
「你們……」
白季還沒開口，許方覺和阿樂這時也湊了上來。
阿樂沒說話，許方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說道。
「少主，我只能殺一些手持武器的賊人……」
顯然，剛才其中一個名宿的話，打動了他心中的某一根弦。
而看到許方覺和阿樂的一瞬間，人群中的某一個黑臉大漢按壓不住心中的怒氣，跳上前一步。
「是你！」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這個跳出來的勇士身上。
許方覺看了對方半響，這才回憶起來。
這不是當初被他和白季聯手偷家了的寨主麼？
好像叫……黑羽，是吧？
白季搖了搖頭，不理這怒火攻心的黑羽，只是看向了七位名宿級別的大西山話事人。
「在下絕無殺人的意願……」
「不能信他！」
便在這時，響起了一聲大吼。
黑羽的身邊，另有兩個大漢目光灼灼地看著白季。
此刻出聲制止的就是他們。
白季看著那兩個大漢，回憶了半天，才想起來這只見過一面的兩人是什麼來頭。
當初他和許方覺擊敗黑羽之後，借用了獄刀門的勢，又用了一些唬騙的手段，威懾住了當時附近的其他兩個寨主。
就是眼前的這兩個家伙。
如今，這兩個人這是……認出自己來了？
七位名宿話事人顯然更加相信自己人，看向說話的兩人，神情凝重道。
「怎麼回事？」
白季也想知道，就安靜地看著兩人。
「當初這個許方覺借用獄刀門的名頭，震懾住了我們二人，我們才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寨子安穩發展。後來隨著時間流逝，我們兄弟三人發現他們和獄刀門之間並沒有什麼深刻的聯系，就起了疑心。卻沒想到，這個家伙帶著一整個寨子的人全都跑到了中原去！他背叛了我們大西山！」
七個名宿話事人聞言有些奇怪。
「那和這位……這位前輩有什麼關系？」
「關系？」
其中一個大漢冷冷一笑。
「我們後來試探了兩次才發現，這個許方覺根本就沒有這等縝密的心思。能夠略施小計就瞞天過海，誆騙我們那麼久的時間，他的身後必然有高人指點。後來我們也听黑羽兄弟說，當時和許方覺一起殺上他的寨子的，就是這個少年人！當時這個少年人離開之後，許方覺沒多久時間就原形畢露。答案不是很明顯了麼？」
另一個大漢上前半步，死死地盯著白季。
「擁有這等鬼蜮心機的家伙，說什麼我都是不會信的！」
三個寨主把事情徹底抖露出來後，站在一邊默默看戲的仇步天和雷亭亭也是悄然對視了一眼。
「你說當時有人用計騙你進山，原來也是這位少俠啊？」
雷亭亭無辜地眨了眨眼，瞥了下阿樂。
「我們之前還以為是那個許方覺的婆娘在背後出謀劃策……」
隨著當初的事情抖露，一時間，七個名宿話事人看著白季的目光中，就帶上了深深的忌憚。
你的身份——大西謀主敗露。因為你的所作所為，大西山中所有原住民對你的防備+10，恐懼+10。
這……
白季瞥了眼面板上的身份——
大西謀主（隱藏）︰你的所作所為與身份暫時無人知曉，暴露後情況未知。
暴露後情況未知，原來就是這麼個未知法。
好家伙，沒想到當初隨手做的一件事情，如今竟然成為了自己的一個污名。
稍微動點腦子也不行是吧？
「你走吧！我們不和你這種人說話！」
「就是！大西山不歡迎你。」
這要怎麼辦？
白季有些無辜地想到。
自己現在說什麼他們都不信，也就沒有了溝通的基礎。
而硬來，顯然也不現實。
「要我怎麼做，你們才能願意相信我？」
白季看著他們，眼神真摯。
「不信不信！」
白季眯了眯眼楮，眼神中閃出兩分寒意。
「別逼我來硬的。」
之前那個讓白季不要殺人的大胡子名宿這時候一挺胸膛。
「硬的也不信！除非你殺了我！」
「……不對！除非你不殺我！」
「唔……好像也不對。」
另外六個名宿一起瞪著他，恨不得一人給他一拳。
白季有些泄氣，軟硬不吃是吧？
滾刀肉是吧？
仇步天身為獄刀門的門主，常年住在大西山附近，也算是听得懂這里的方言。
這時候走上前來，對著白季勸道。
「沒辦法的，他們不相信中原人，否則我也不會那麼難辦了。」
在剛才，即便是這些大西山的人說要選擇與人王島的人合作，他也只能對人王島的人下手，卻沒辦法對這些大西山的人下手。
原因就在于此。
就算是殺了眼前的這一小片山林里面的所有人，也于整個大西山的處境無濟于事。
或許他們殺出去的時間會推後，但終究還是要到來。
沒有人能夠徹底覆滅這片山林里面的所有人，就算有喪心病狂者可以像剛才其中一位名宿話事人所說的那般。
能夠狠得下心來殺掉那些手無寸鐵的老人、孩子、孕婦，但也不可能搜遍這山里的每一個角落。
大西山，太大了……
除了留下仇恨的種子外，別無他用。
屆時，多了這麼多的血仇，就更加難以化解了。
他們獄刀門的祖上是儈子手出身，這傳下來的門派反而就要求不準隨意制造殺戮。
身為七大正道門派的門主，仇步天更不會肆意殘殺。
而如今，這份難解的死結，就落到了白季的身上。
白季當然可以不管，一走了之。
但是無論是自己的良心，還是想要獲得獄刀門的認可，都不允許他這麼做。
殺？
殺個痛快，將更大的麻煩交給後來人？
白季搖搖頭，也不願意采用這個辦法。
正思索之際，忽而又有幾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大西山人跳了出來。
「我相信我們的兄弟！」
「對！我們相信他！」
「他喝了我的酒，就是我兄弟！我們兄弟說話，哪有不信的道理？」
說著話，剛才和白季坐在一起鬧著笑著哭著的大西山人走近了白季，目光灼灼地看著白季。
「兄弟，你不會騙我們的，對吧？」
七個名宿話事人看著跳出來的幾人，有些發愣。
「你們……」
或許這幾個人修為不高，但總是他們大西山的人，總是他們的兄弟。
「大西山人不騙大西山人！我們兄弟也不會騙我們！」
白季看著那幾個跳出來的家伙，有些無奈地一笑。
「你們還真沒把我當外人啊……」
最開始拉白季過去的男人捂了捂自己的左胸。
「我相信我的心看到的……那些中原人都看不起我們，可你不會。」
「就是！你這麼厲害，還願意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喝酒，也不嫌棄我們。喝過一壺酒，我們就是兄弟！兄弟哪有不信兄弟的！」
幾個看起來有些憨憨的大西山人一起看著七個名宿話事人。
「我們相信他！頭領們！」
領頭的指著地上躺著的侯景，繼續說道。
「相較于這些什麼人王島的人，我更相信我們的兄弟！」
……
看著眼前戲劇性發生的一幕，仇步天拍了拍雷亭亭的肩膀，在一邊輕聲地嘆道。
「谷滿而曲啊……只有發自內心的尊重，才能讓這些大西山人選擇在這種關頭相信他的為人。你認識的這位白少莊主，真的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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