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園藝師的指引下,島律成功找到杯戶孤兒院的閱覽室。
閱覽室的面積很小,只有二十平方米左右,但里面堆放的書籍非常多,空間也利用的滿滿當當,沒有書桌也沒有椅子,只有疊放在角落的懶人沙發。
要是換成別人走進這里,興許會覺得吉高愛不在這,因為一眼望去里面空無一人,安靜的連銀針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見。
似是有一雙透視眼,又或者是想到曾經的自己一度最喜歡的地方,便是無人在意的角落。
島律把手中的紙袋輕輕放下,放緩步伐朝著窗戶邊走去,他沒有往旁邊看,而是率先拉開遮掩住外面光線的窗簾,清冷而又低沉的嗓音變得柔和起來,緩緩道。
「在這麼昏暗的環境里閱讀,會傷到眼楮的。」
回應他的是沉默,但他早已料到。
轉過身依靠在窗台上,島律雙手環抱胸前看向蜷縮在角落里面,手捧書籍正抬頭望著自己的吉高愛,透過她…能看到自己。
當年自己也是這樣,喜歡往狹窄的角落鑽,沒記錯的話,那時候在學校里他最喜歡呆的位置就是二樓最偏僻的自動販賣機旁。
只要蜷縮起身體,就不會有人發現。
「叔叔,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里?」
興許是看了許久沒得到答案,吉高愛怯生生的問道。
「因為叔叔曾經也很喜歡坐在這里。」
「騙人,叔叔看起來並不難過。」
島律聞言愣了一下,柔和的目光落在吉高愛的身上,他啟唇說道︰「那是因為叔叔已經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善于偽裝自己的情緒。」
「真的嗎?」
「真的。」
吉高愛沮喪地看向手中的書籍,悶悶不樂道︰「那我不想長大了。」
「為什麼?」
島律有些意外,按理來說這孩子應該很想快點長大的。
「因為長大後成為成年人就會變成騙子,我媽媽不喜歡撒謊的孩子,所以我不想長大了。」
果然還是小孩子的想法,天真、單純…又很可愛。
島律走到吉高愛的跟前緩緩蹲子,輕聲道︰「可你想成為警察不是嗎?」
「你為什麼會知道?」
內心想法被看穿的吉高愛緊張地問道。
「因為叔叔我就是警察。」
島律抽出吉高愛手中的書籍,他剛才就有注意到這本書是關于刑法的,也不知道是誰買來放在這里的。
「這本書我看過幾次,所以…」
抽出的書籍恰巧翻閱到最後一頁,他下意識看去,目光不由一頓。
吉高愛歪著小腦袋疑惑地看向鬼澤崇,不明白這位警察叔叔為什麼說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下去了。
底封頁面上留有稚女敕的字體,甚至寫得歪七扭八的,是國語老師會批評的程度。
讓島律所驚訝的是…最後的署名。
降谷零。
——時間過得很快,我即將要成為一名國中生了。現在學校里非常流行時間膠囊,但我不喜歡,所以想在這本書的最後一頁偷偷寫下我想對未來自己提的問題。
——孤兒院的孩子們應該不會對這種書籍感興趣吧?呵呵,可別被人看到了。那麼,我要開始提問了,未來的我你準備好了嗎?
耳畔似乎能听到降谷零年幼時尚未發育的稚女敕聲音,讓島律的眼眉都染上了溫柔的顏色。
——請問,我有成為一名充滿正義感的警察嗎?
有,而且是一名舍己為公的好警察。
島律在心底默默回答道。
——我和Hiro還是好朋友嗎?
是,一直都是,而且還一起考入了警校成為了警察。
——那未來的我,找到她了嗎?
「……」
並沒有,但總有一天你會替她報仇的,毀滅讓天使墜入地獄的沼澤。
「叔叔,你怎麼不說話了?」
回過神來的島律不動聲色把書籍合上後遞給吉高愛,微笑道︰「叔叔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小愛,你真的想要成為一名警察嗎?」
「嗯!我要為民除害,抓獲所有的壞蛋!」
說完這句話,吉高愛眼眶逐漸變紅,她鼓起嘴巴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明明眼淚都已經流淌下來了,卻仍露出堅定的小表情說道︰「這樣媽媽一定會很開心的。」
心里就像是被針刺一般難受,島律伸手輕輕攬過身前的小女孩,他能給的就是一個擁抱以及那句想對過去自己說的話語。
「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這是小孩子的特權。」
「嗚……」
吉高愛再也忍受不住,她從小就是一個缺少父愛的孩子,媽媽就是她的全部,年幼就懂事的她明白媽媽支撐起一個家庭有多辛苦,所以她早就下定決心好好學習,可以讓媽媽不為自己操心。
可是現在,她的媽媽被大壞蛋給帶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她的全部被奪走了。
並沒有哭多久的時間,吉高愛伸出小手抹去臉頰上的淚水,哽咽道︰「叔叔,小愛已經不難過了,你去忙吧。」
口袋里的手機已經震動許久時間了,島律微抿嘴唇,還真是一個懂事又會看眼色的乖小孩。
孩子的成熟懂事並不是與生俱來的,更大程度上是後天造成的。是她所生活的環境,逼迫著她成長,是一只無形的大手在她的後背猛地一推,告訴她必須快快長大。
「那叔叔走了,門口的紙袋里是叔叔送你的一點小禮物。」
吉高愛點點頭,目光緊緊追隨走到門口的鬼澤崇,直到他推開門即將消失在門口時,她終于開口問出了那句話。
「叔叔,你有抓到帶走媽媽的大壞蛋嗎?」
她還是問出口了。
島律停下腳步沒有回過身,只是伸手把閱覽室的燈光打開。
「大壞蛋已經被叔叔抓住了,他不會再去害人了。」
吉高愛在听到這句話後,終于揚起燦爛的笑容,那才是她應該有的表情。
「謝謝你,叔叔!」
「這是我應該的。」
離開杯戶孤兒院,站在街口的紅綠燈處,島律劃動火柴點燃香煙,深邃的目光藏匿在裊裊的煙氣之中,他好像還是做不到平靜地對待每件事情。
車水馬流的聲音、路人交談的聲音…
還有清晰能听到的,自己的心跳聲。
他活著,就沒辦法做到用冷漠與虛假接應萬物。
拿出手機看著上面的來電顯示,眼眉染上一絲憂郁。
又要換上一副面孔,去擁抱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