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苦海天象

隴海郡城,梁王府。

葉秋七竅流血,待那兩名絕色佳人將他面上血跡全部擦拭干淨,這才長舒一口氣,從床榻起身。

「公子!」樊素憂心忡忡地看著葉秋,欲言又止。

「無礙。」葉秋臉色蒼白,強提真元,少時便隱去滿面疲倦,吩咐道,「客既已來,焉有不接之理?素兒,小蠻,隨本公子迎客。」

同一時間,老太監朱祿從房門中走出。

雷霆密布南方天空,秋雨狂卷,卻有一人在雨中撐傘,佇立在庭院之中,仿佛方才將至,又好像等候多時。

朱祿神色詭譎,看著院落里的那道身影,陰森笑道︰「盧長老這是何意?」

火神山長老盧劍雄看著朱祿,說道︰「大監可否給老夫一個面子,且回房去。」

「盧長老未免有些手長。」老太監朱祿臉色陰沉,「如此好雨,老奴意欲四處走走,觀這郡城雨景,盧長老這也要管?」

盧劍雄聞言,身形不動如山。

「盧長老這是存心刁難?」朱祿向前走了一步。

盧劍雄眉眼輕輕一抬,本命飛劍重華在雨幕里現身,懸停在老人身前,劍意盎然。

老太監朱祿硬生生止住第二步。

「大監不要為難老夫。」盧劍雄說道,語氣染上幾分威嚴,「今日這雨,怕是不好看。大監出門不曾撐傘,老夫想來,還是待在屋里好。淋濕了衣服,怪不好。」

老太監朱祿一听盧劍雄如此生硬的理由,直接笑了起來。

「好,好,好。」朱祿獰笑道,「老奴且回房去,盧長老,既然這雨不好,你也早些回房歇著吧。」

盧劍雄說道︰「有勞大監費心,老夫有傘。」

老太監的臉色登時黑如鍋底。

卻說那頭,梁王府被踏破的中門。

秋雨蕭瑟,破敗的王府正門,更添淒涼。

有人冒雨而來,一襲黑衣,站定在梁王府門前。

滿天大雨中,只听有詩號響起︰

「寄身天地遠行客,羔羊俯首探清波。

一葉秋來微雨落,半生浮萍伴漂泊。」

人隨聲至,詩號畢,只見梁王府正門出現一道傲然身影,正是葉秋。

而那翩翩貴公子身後,一人撐傘為公子遮雨,一人抱劍,為公子持劍。

那兩人,正是樊素與小蠻。

「來者何人?」汪鎮宇看著葉秋,持劍的那只手下意識緊了緊。

眼前那貴公子分明身負重傷,可給他的壓力,卻仿佛比殷文鼎還要強上一分。

「此話,當本公子問你才對。」葉秋笑道,「閣下不請自來,所為何事?」

「來拜訪一位故人。」汪鎮宇說道。

「故人?」葉秋神色古怪,「魔宗之人,在梁王府,也有故人?嘖,莫不是這王府里,有魔宗細作?」

汪鎮宇沉默不語。

「好了,本公子懶得管你的閑事。」葉秋笑道,「本公子與你不同,此番出門,卻是要殺一個人。」

汪鎮宇還是沉默不語。

「怎麼,堂堂千窟城魔主,對本公子要去殺誰,不感興趣?」葉秋眯起雙眼,似乎頗為不解地看著那雨幕里的魔者。

「早就听聞血影樓耳目通天,今日一見,果然有幾分本事。」汪鎮宇說道,「閣下既然已經猜到我的身份,想必不止是去殺一個那麼簡單吧?」

「你說得對,也不對。」葉秋笑道,「本公子的確是要殺一個人,可那個人,本公子還沒想好要殺誰。」

汪鎮宇暗運魔元。

「嗯,讓本公子好好想想,或許是城里的那只小雀兒。」葉秋語帶笑意,故意調侃那位妖族極為年輕的妖王為小雀兒,又將目光放在汪鎮宇身上。

汪鎮宇神色凝重,只覺得那道目光仿佛有千鈞之力。

「又或許,是你。」葉秋說道。

「閣下如此自信?」汪鎮宇說道,「汪某所料不差,閣下此刻雖面色如常,可卻是身負重傷吧。」

肯定的語氣。

葉秋聞言,臉色不變,依舊是嬉笑道︰「的確如此。可本公子看來,雲海仙門未來掌教紫陽真人雲忘歸的黃鐘大呂,想必不怎麼好听吧?」

言下之意,你小子也好不到哪去。

當初在千窟城,雲忘歸千里追殺汪鎮宇,雖說沒能把這位千窟城魔主擊殺,可到底是把汪鎮宇殺得上天入地,亡命逃奔。

「的確不怎麼好听。」汪鎮宇說道,看著葉秋沉靜如水的雙眼,「可汪某的天魔手,也沒讓紫陽真人討到多少便宜。」

「嘖,本公子想來,打腫臉充胖子,說的就是你這般的人吧?」葉秋笑道,袍袖一揮,面露嫌棄之色,「你且走吧,本公子今日心情好,不殺你。」

「閣下的語氣,仿佛是吃定了汪某。」汪鎮宇說道。

葉秋嗤笑一聲,說道︰「城里那只小雀兒的名聲,本公子多少听聞過。那小子不過後天劍靈體,勉強能躋身二三流神體之列,便如此桀驁,根器淺薄,難成大器。這王府里的那把劍,不是他能看的。更不是你能看的。」

葉秋見汪鎮宇依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劍眉一挑,說道︰「不去你我二人打個賭。」

「打什麼賭?」汪鎮宇問道。

「本公子與你都身負重傷,與其在此拼個你死我活,教人看了笑話,不如我們來賭一賭,那小雀兒和我那賢弟,誰輸誰贏。」葉秋笑道,「若是小雀兒贏了,本公子為你讓路,王府里的那把劍,任由你們去看。可若是我那賢弟贏了,你便就此打道回府,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如何?」

「閣下的賢弟,莫不是雲海仙門大公子,白澤?」汪鎮宇問道。

「正是我那白澤賢弟。」葉秋說道。

汪鎮宇笑了起來,說道︰「閣下以為,白澤能勝小鵬王?」

「難道不能?」葉秋奇道,「我那賢弟號稱仙門大公子,收拾一個小雀兒,還不是手到擒來?」

「閣下莫不是在開玩笑。」汪鎮宇臉色陰沉,模不準眼前這翩翩貴公子究竟在心里有何盤算,「五境對三境,何來勝算可言?」

「若是三境對三境,五境對五境,本公子倒是覺得無趣。」葉秋說道,「本公子且問你一句,賭也不賭?」

「好。」汪鎮宇點頭應允,說道,「既然閣下執意如此,那汪某便要看一看,三境如何能勝五境。」

「格局小了。」葉秋笑道,「人不瘋狂枉少年啊……」

那風騷公子抬頭望天,浩蕩雷霆將他的臉色映得雪白。只是那雙眼楮,仿佛能看透紅塵,有如長河青燈。

賢弟啊,你可不要讓為兄失了面子啊……

葉秋在心里嘆道。

……

高陌巷,廢墟之中。

殷文鼎怒火中燒,烏衣巷回歸荊棘王座,那妖族年輕的妖王眉目凌厲,看向白澤,森然道︰「白澤,本座不得不承認,你的資質,的確配得上成為本座的對手。」

「那本公子還真要感謝你的抬舉了。」白澤語出譏諷。

「正因如此,本座才要讓你看清楚,即便是三境,你與本座之間的差距,也有天壤之別!」殷文鼎冷笑道,雙手掐訣,一股直逼雲霄的道意登時在那妖族年輕人身上顯現!

道韻流轉,如黃鐘大呂。

余幼薇面沉如水,雖然心虛,可仍然喝道︰「殷文鼎,你別太過分了,三境修為,何以截取天道之力!」

「你豈能不知,神體之能,之所以能有神之名,在悟道之初,便已經與尋常靈根有雲泥之別。」殷文鼎說道,「神體在開闢苦海之時,便已經種下道種。九州世人皆知,四境至尊可窺大道。五境賢者方有資格觸踫大道。」

「可自荒古以來的神體,卻能越過五境門檻,直接在苦海凝聚道種,感悟天地大道!」殷文鼎說道,身上的氣勢越來越盛,仿佛一口積蓄岩漿的古老火山,頃刻之間便要爆發恐怖!

白澤神色凝重。

「白澤,今日本座便讓你一觀本座的苦海天象!」殷文鼎沉聲喝道,「劍道上,你不如我。劍心境壓你,未免以大欺小。可在大道面前,眾生平等,以道制道,你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苦海異象。

《九州異聞錄》記載,自荒古以來的神體,包括聖體等特殊體質,在開闢苦海時,都有一定的概率凝聚苦海異象。

此等異象,各有分別。

有的屬于天道異象,如太極陰陽、混沌生物,鴻蒙道韻等。

有的屬于自然異象,如苦海雷象、山岳之象、星辰之象等等。

有的屬于神話異象,如諸天神佛、荒古神獸等。

有的屬于言法異象,如大道真言、天道神文等。

諸如此類,一一區別。

就拿謝玄來說,他是先天至尊體,位列道門神體,有十倍領悟之能,世間一切術法,在至尊體面前,皆不過探囊取物一般簡單明了。

謝玄早年在中州聲名鵲起之時,傳聞他的苦海異象,便是道門諸神里的真武大帝!

白澤至今仍清楚地記得,那日在虎牢關,謝玄與厲天行之戰,師尊激發天道虛影,召出真武大帝遺留在這九州世界的道韻。

那等場面,著實令人心神震撼。

「一線光斬天地間,仿佛明王怒睜眼。

血海骷髏何足懼?真武大帝笑雲天!」

這詩號,便是當年謝玄顯象真武大帝時在天地之間響起的,振聾發聵。

不曾料,眼前這妖族年輕人,竟然也在開闢苦海時,引發了苦海異象,凝聚了苦海道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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