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仙門篇︰白衣仗劍世無雙 第164章 百無一用是書生

姑娘家在哪里?」書生拗不過那少女,只好妥協,「可是被山賊擄了,與家人分開?不如天明,小生送姑娘回家?」

寧鏡神色落寞,嘆了口氣,說道︰「先生,不必了。我沒有家。」

「怎會如此?」書生驚訝道,「姑娘不必擔心,若是有什麼難處小生自會鼎力相助!」

「我沒騙你,先生。」寧鏡抬頭,看著書生,「寧鏡真的沒有家,很小的時候,我就是一個人了。」

「這可如何是好?」書生嘆了口氣,一籌莫展。

「先生,就讓寧鏡追隨先生,好不好?」寧鏡直勾勾地盯著書生,「寧鏡願意為先生鞍前馬後,伺候先生!以後我就是先生身邊的婢女,照顧先生起居。先生不是說要進京趕考嗎?這一路肯定還會遇到危險,寧鏡也會功夫,還可以保護先生!」

「使不得,使不得!」書生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臉色,登時又紅了起來,「萬萬不可!」

「為何不可?」寧鏡可憐巴巴的,「難道先生討厭寧鏡,不願意讓我追隨先生左右?也是,寧鏡沒有讀過書,什麼都不懂。先生之前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一定是打心底看不起我,這才不願收留寧鏡。左右我也是個沒人要的,不如就死在這深山老林里算了!」

「姑娘,這是何必!」書生慌了,左右為難,「姑娘莫非不懂,這男女……」

「男女怎麼了?」寧鏡追問道,「寧鏡只是想追隨先生,鞍前馬後做個婢女,並不圖謀什麼。先生以後娶妻生子,寧鏡絕對不爭不搶,只安安心心伺候先生。先生就留下寧鏡吧,否則我一定活不下去的!」

「這……」書生思索良久,終究是嘆了口氣,無奈道,「那好吧。」

「謝謝先生!」寧鏡歡呼雀躍。

第二天,書生帶著少女一起上路。

書生進京趕考,在那一年的九月終于趕到京城。

十月進士科開考,書生一舉中榜,成為那一年的新科狀元。

書生高中,春風得意。陳國君王親自擢升書生為翰林院編修,又過了兩年,擢書生為京城通判,是為京都知府的副手,一時間風光無兩。

書生出任京都通判,不過二十三歲,是為陳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五品官。短短兩年,書生直升三品,從正八品翰林院編修到正五品京都通判,令那些與他一起中進士的同年羨慕不已。

書生做京都通判一年,自請調離京城。陳國的老君王命他出任地方州府一把手,再升一品,是為正四品知州。

書生在地方任職三年,二十七歲那年被老君王重新調回京城,出任翰林院學士,是為正三品。同年書生上奏朝廷,呈《美芹十論》,直言陳國大政弊端,筆力雄健,力透紙背,將陳國多年來的弊政一一指出,並提出可操作性極強的革新之法。

陳國老君王看完書生的奏折,渾身遍布冷汗。

「孤為兒孫尋得一良相也!」老君王看完奏折,長嘆道,「若是許敬亭早生十年,孤王必也依《美芹十論》,大刀闊斧,將我陳國大政上下肅整,還我陳國子民一個大好河山!」

可惜他老了,革新一事,老君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讓書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老君王對他的欣賞,也成了要他性命的一劑毒藥。

革新革新,勢必要革掉舊勢力的爪牙,然後扶持起新的權威。可京城大族的利益糾纏,豈是書生說能撼動就能撼動的?

老君王沒能熬過那個冬天。

老君王甫一駕崩,那些蟄伏已久,早已對書生虎視眈眈的世家大族,就對他動手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新王登基,為了獲得那些大家族的支持,一改對書生的態度,名言此人妖言惑眾,妄圖撼動陳國朝綱,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書生祖上八代的身份被扒了個干干淨淨。

可還真讓那些大家世族的人扒出了端倪。

原來書生祖上三代,竟然是齊國人!

這下書生直接被揪住了小辮子,那些世家大族栽贓陷害,散布謠言,聲稱書生乃是陳國大敵齊國之後。如今他的所作所為,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在陳國內部制造混亂,好跟那些一直對陳國虎視眈眈的齊國人里應外合,一舉消滅陳國!

書生鋃鐺入獄。

明眼人誰都知道,這是那些世家大族故意在書生身上羅列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好趁機鏟除這個對他們極具威脅的對手。

書生入獄,府邸立刻被查封。

負責查辦書生府邸的官員在書生的書房里搜出了萬兩黃金,貪污的罪名立刻扣在了書生的頭上。

可這一切的發生,書生甚至無法做出辯駁。

只因為他已經被關進京都重獄,別說反擊,就是在天牢里能做到不被一杯毒酒毒死,就已經很好了。

那些政敵沒有給書生機會。

書生入獄僅僅三天,問斬令便被新王的貼身太監送到了大獄。

「君上有令,罪逆許敬亭,結黨營私,貪污腐敗,禍亂朝綱,罪大惡極!」太監趾高氣昂地在大獄里宣讀聖旨,用眼梢瞥著那個被獄卒強行壓在地上听旨的文士,「責令刑部,明日午時,于午門將罪逆許敬亭斬首示眾!欽此。」

書生只是冷笑。

「還不接旨?!」獄卒見他冷笑,一腳踹在書生身上,將他踹得翻倒在地上,惡狠狠地喝道。

書生躺在地牢潮濕陰暗的牢房里。

或許是明日就要問斬,今夜倒是少了皮肉之苦。

書生在獄里細數起自己二十七年來的經歷。

雖說不上是波瀾壯闊,倒也稱得上跌宕起伏。

書生心想,他死了沒關系,左右他也沒個牽掛。唯一讓他擔心的,只有那個一直跟在他身邊吃苦受累的婢女。

如果我就此死了,她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

書生愁眉苦臉。

而就是在這時候,寧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少女還是當年那般模樣,仿佛歲月從未在她身上留下過痕跡。

寧鏡一身素衣,青絲綰起,在牢房外看著那個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男人,緊咬嘴唇,眼底蓄滿了盈光。

「鏡兒,你怎麼來了?」書生注意到少女的身影,大吃一驚。

寧鏡只看著那個狼狽的男人,問他︰「先生,這陳國天下,可如你所願?」

「呵呵,鏡兒,只差一步。」書生說道,搖頭嘆息,「我已官至翰林學士,再熬幾年,我就能進入內閣。只要進入內閣,我就擁有了能夠改變這個國家的權力。」

「值得嗎?」寧鏡問他,「先生如今落得這步田地,說什麼七尺之軀已許國,可這個國家,值得先生這麼做嗎?」

「呵呵,鏡兒,這大概就是天下儒生的理想吧。」書生說,「聖人有言,讀書人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先生真傻。」寧鏡說道,「鏡兒只知道要平天下,首先齊家。先生連自己的家都沒有,如何能平那天下?」

書生愕然,神色復雜起來,看著寧鏡,輕嘆了口氣,說道︰「這大概也是我這輩子的意難平。鏡兒,你武藝高強,走吧,不要管我了。我想若有來生,不做這書生也罷。」

寧鏡看著那個摯愛的男人。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他一直都是如此,七尺之軀已許國,再難許卿。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許敬亭發出渾濁的喟嘆,分明只有二十七歲,正值青年,可聲音里卻滿是滄桑。

寧鏡看著那個滿心悲愴的男人,或許只有她,才知道那個男人究竟為這個國家付出了多少。

可到底,他還是輸給了利益紛爭。

當世家利益凌駕于國家之上,哪里還有什麼仁人志士?

「先生,鏡兒不要來生。」寧鏡哭著看著那個他心愛的男人,哽咽著對他說,「鏡兒帶你走,好不好?聖人說過,天下有道則仕,無道則隱。如今陳國無道,我們離開這里,從此隱居深山好不好?先生還年輕,將來還要娶妻生子,否則又要怎麼和九泉之下的雙親交代?」

「鏡兒,不可!」許敬亭大驚失色,「我知道你武藝高強,可這里畢竟是天牢!莫做傻事!」

「先生,鏡兒只要你說一句我願意就好。」寧鏡哭著說,「只要先生願意,就算是碧落黃泉,鏡兒也能帶先生去得。」

「傻鏡兒,別管我,走罷。」許敬亭搖頭苦笑。

「先生不走,鏡兒也不走。」寧鏡抓住牢房的柵欄鐵門,看著他,「先生決意赴死,鏡兒便和先生一道奔赴黃泉。左右先生也被鏡兒伺候慣了,黃泉路上正好做個伴,先生也不會感到寂寞了。」

「你這又是何苦呢?」許敬亭閉上眼楮,十指顫抖。

「先生,我的命是先生救的,我的人就是先生的。」寧鏡說道,「我只問先生,跟鏡兒走好不好?」

「好。」過了很久,許敬亭終于睜開雙眼,回望寧鏡的目光,對她說,「就像當年那樣,我們一起逃命。」

寧鏡破涕為笑,吹了個可愛的鼻涕泡,想起當年的往事,樂呵呵的,「只是先生,這次換做鏡兒背你。」

「都一樣。」許敬亭笑道。

何必區分彼此?

命運早已將他們糾纏在了一起。

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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