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把裴果果和白澤帶回坐忘峰。
已經是暮色深沉。
「師兄,師姐,給你們添麻煩了。」白澤說道。
「客氣什麼?」裴果果瞥了白澤一眼,哼道,「師姐說了,我罩著你。像那種廢物,我見一次收拾一次!」
「行了,不早了,走吧。」林蕭說。
「那好吧,我走了。」裴果果招呼大黃,離開紫竹林。
白澤臉色難看。
「行了,人都走了,還跟師兄裝呢?」林蕭一掌拍在白澤的後心上,真氣一震,頓時讓白澤破功。
「咳!」白澤一口淤血吐了出來,臉色頓時好轉很多,喘了兩口氣,才對林蕭說道,「多謝二師兄。」
「你進山受的傷還沒復原,神魂又受到損傷,今天不該沖動的。」林蕭說道,「怎麼說,那個姓趙的小子也是至尊境的修為,憑你目前的修為,不是他的對手。」
「嘿嘿,氣不過。」白澤擦了擦血跡,說道,「當初燕國南域,那場魔亂我是親身經歷過的。趙盾,慕隨風,袁哲,陸謙,沈默君,慕辰,葉軒,陸正。」
還有謝玄,陶弘景。
白澤說出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神色暗淡,說道︰「他們都是好人。那一戰慕隨風戰死,沈默君戰死,陸謙老爺子也去了。南域死了太多人了。虎牢關一戰,守軍眼睜睜看著那些鬼卒殺死自己的戰友,尸體來不及處理,倒下的人又站了起來,成為敵人。」
白澤長嘆一口氣,「他們來不及處理尸體,只能把城頭上的尸體扔下去,然後看著他們爬起來,走進厲天行的軍陣。南域戰死的士兵是好樣的,河陽侯也是好樣的。可他們都死了,我不能任由趙威遠污蔑他們是燕國的叛徒。」
「廟堂之爭,從來不是一潭清水。」林蕭說道,「這里面暗流涌動,稍有不慎,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可公義自在人心,不是嗎?」白澤笑道,「死神奪走了他們的命,可活下來的人,應該為他們正名,而不是任由一個只會犬吠的雜種,去抹黑他們身上的榮耀。」
「錯了。」林蕭說。
「什麼?」白澤皺眉。
「我說你說錯了。」林蕭說,「不是犬吠。姓趙的小子,狗都不如。」
白澤笑了起來,說道︰「師兄,明天教我劍術吧。」
「想學?」林蕭也笑了。
「嗯。」白澤點頭,「我堵不住趙威遠的嘴,可只要我還在雲海仙門,我要讓他在我面前,沒有資格評判南域的功過。燕國的廟堂之爭我不管,是燕王繼續做他的君王,還是趙盾取而代之,跟我沒關系。我只要他學會閉嘴。」
「可以。」林蕭負手說道,向竹屋走去,「我教你。那天擂台賽,我看你和蘇問對戰時,那招叫流星的劍意不錯。恰好真火劍意我也懂一些。你的劍意紫府第一重凝聚的是水屬紫府,對應腎髒。第二重紫府,不如就凝聚真火紫府吧,對應心髒。」
「好。」白澤點頭。
禁足坐忘峰一個月,白澤哪都不用去。
正好可以好好修行,琢磨一下第二重紫府的事情。
另一邊。
裴果果帶著大黃回到住所的時候,沒想到燈是亮的。
滿山的螢火蟲在無聲地飛。
裴果果推門一看,果不其然,是莊妍。
「三師姐,大半夜你不睡覺,跑我這來干嘛?」裴果果雙手抱胸,問她。
「傍晚的時候夢蝶峰的那位過來了,問我你和小師弟回來沒。」莊妍倒茶,溫言細語的,「怎麼,年紀一年一年長,脾氣也一年一年大起來了?坊市里當眾就要殺人,能耐了。」
「哼,你要是來教訓我的,恕不奉陪!」裴果果哼道,「而且,我也不歡迎你。」
「大師兄不在,自然是要我來管管你。」莊妍放下茶壺。
「大師兄不在,還有師父呢!」裴果果眼楮紅紅的,「師父不管我,還有二師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咚。」
莊妍放下青玉茶盅,看了裴果果一眼,搖曳的燈火下,那半大的女孩委屈極了,隨時都能哭出來。
「我說了我是來教訓你的嗎?」莊妍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想要模模裴果果的腦袋,可少女只是倔強地轉過頭,避開師姐的素手。
可莊妍還是按了上去,揉了揉少女柔軟的頭發。
裴果果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陸沉說,我要是殺了趙威遠,他就廢了我的修為,還要把我逐出師門。」裴果果一邊說一邊哭。
莊妍把她摟在懷里,輕聲說,「這你也信?陸沉要是敢廢了你的修為,師姐先廢了他。」
「可陸沉是賢者境,師姐還是至尊境,打不過他。」裴果果的聲線帶著很重的鼻音。
「打不過我就叫上你二師兄。」莊妍輕輕拍了拍少女的後背,任由她哭著,「天塌了,也有我跟你二師兄頂著。」
「要是大師兄在,他們肯定不敢看熱鬧!」裴果果抽噎著說,「執法堂的人就在坊市里,可就是看著小師弟被那個姓趙的一劍劈飛了出去!我要是不動手,他們肯定還是看戲!」
莊妍眼神冷冽。
「我都看見了。」裴果果說,「小師弟硬是把那口淤血吞了進去,沒讓他們看笑話。山門大會結束的時候,那個姓趙的就已經找上門了,對小師弟出言不遜,還要打他!那時候執法堂明明就知道這件事,卻只字未提!為什麼?就因為他是燕國的皇子?」
莊妍听著。
「要是大師兄還在,誰敢這麼欺負我們坐忘峰的人?」裴果果委屈極了,「師父也是,雲海仙門敬重他,可內門六峰,就只有我們坐忘峰沒有一點兒實權!師父他老人家不計較,我們也不計較,可這也不是他們欺負我們的理由。」
「汪汪。」大黃見裴果果哭,忍不住也夾著尾巴,見不得她落淚。
「可大師兄不走,找不到化形草,大黃怎麼辦啊?」裴果果哭得哽咽。
「沒事兒,會好的。」莊妍安慰她,「大師兄會把化形草帶回來的。等他回來,五師弟也好了。到時候我們就開開心心地住在坐忘峰,一起問道修行。」
「師姐,我心里難受。」裴果果哭得直抽氣。
「師姐在呢。」莊妍抱著裴果果,「難受就睡吧。睡一會兒就好了。」
「大師兄不在,我們不能讓小師弟受一點委屈。」裴果果說,「就像大師兄照顧我們一樣,我們也要照顧好白澤,誰都不能欺負他!」
「嗯,誰都不能欺負小師弟。」莊妍說。
「不然等大師兄回來,知道小師弟受了委屈,一定會罵我們的。」裴果果說,聲音慢慢小了下去,「罵我們沒用,連小師弟被人欺負了都沒辦法,對嗎,師姐?」
莊妍沒說話。
「所以我沒做錯,是不是?」裴果果自言自語,「他們都說我愛闖禍,可我要是不闖禍,他們就一點兒也不怕我們坐忘峰。所以我就是要闖禍,就是要他們怕我……」
「乖,睡吧。」莊妍抬頭,眨了眨眼楮。
裴果果哭夠了,也睡著了。
莊妍把她抱回房間,輕輕地放在床榻上,溫柔地幫她擦干淨眼淚。
油燈搖曳,女子清冷的身影在房間里站了很久。
很久。
久到她幾乎忘了,這里還有一個人。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溫柔。」那人從客廳陰暗的角落走了出來,風韻動人,「可是,我有一點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告訴她真相?」
「我說了。」莊妍輕輕笑了一聲,「天塌了,有我跟林蕭頂著,輪不到她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