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仙門篇 第1章 行路難

南域戰亂震驚北境,持續了整個冬天。可詭異的是,北境名門,除了道門天柱山雲海仙門,沒有任何一山門對此次戰役做出反應。

局勢之詭異,一時間讓很多人模不著頭腦。

這一年冬天過去,北境五關排名第一的虎牢關名存實亡。聖人斗法,徹底摧毀了虎牢關延續了八百年的護城大陣,如今的虎牢關,已經不堪一擊。

可獨山王也沒撈到便宜,戰後陶弘景在虎牢關等了整整十天,他沒等到謝玄歸來,可也逼走了張威。

陶弘景帶白澤離開虎牢關當天,獨山王率領妖王星河手下的魔獸騎兵,盡數回到莽莽獨山。

燕國北域,已經徹底淪陷。

在他看來,失去護城大陣的虎牢關,也是可有可無。

河陽侯戰死,老將陸謙也沒能熬過那個寒冬,跟著侯爺奔赴黃泉。

王朗留了下來,鎮守虎牢關,打掃伏尸三十萬戰場,第二年開春,虎牢關依舊滿城烏鴉,驅之不散。

時光無情。

七十年前和七十年後的老將奔赴黃泉,新生代的將領,也在戰火中逐漸成長起來。

局勢由不得任何人停步不前,因為這顆石子已經擊起千層浪,北境暗流涌動,新的戰爭隨時都可能在任何一個地方重新點燃。

河陽城飄香閣,還是那位說書先生,余幼薇听完最後一段書,說的是河陽侯八千騎兵入陣,全軍覆沒。

酒樓里一片哀嘆。

少女起身結賬,身後跟的是簑衣劍客,從中門出,揚長而去。

……

三個月後,北境大周境內。

北境七國,大周居北,東望衛國,西南臨齊國,南望燕、晉、宋、鄭,是為七大國中最為強大的國家。

天下正道儒釋道三家,北境最為頂尖的道家山門天柱山,就在大周。

齊國的稷下學宮是為北境儒門第一,和近百年來逐漸崛起的北境佛門靈隱寺,並天柱山雲海仙門,稱為北境正道三巨頭。

三教手下大小山門,無不都以這三座山門馬首是瞻,就是七大國君王面對這三巨頭,也得彎腰行下禮。

時維五月,大周西境,通往天柱山雲海仙門的路上。

時節正好,天朗氣清,是公子閨秀出行談情說愛的好時候。可惜這里是西境,地廣人稀,一路走來,公子閨秀沒見著幾個,就是山路上的酒家,也是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青石山道沒有盡頭,叢林飛鳥陣陣起,唱不盡北境悲歡離合。

白澤與陶弘景離開燕國南域已經三月有余,可這位天柱山的大宗師好像並沒有著急回歸山門的意思,平日里不是指點白澤修行,就是兩人乘坐雲行飛舟,遨游虛空,看遍北上的一路風光。

仙門法器,著實讓白澤大開眼界。

那雲行飛舟穿梭雲海,僅僅依靠靈石靈力支撐,便可以縱橫四海,無可阻攔。

三個月以來,白澤吞服大量丹藥,將虎牢關大戰的傷勢完全養好,順勢一鼓作氣,將《龍象神魔功》修煉到了第二重境界,直往三重天高歌猛進。

天道制約的九鼎,在他眼里,突破只欠一個契機。契機出現,他就會成為九州明面上,五百年來第二個知微十鼎的人。

這一路走來,白澤白天修習劍道,晚上淬體煉氣,功夫一刻也不敢落下。

如今內視,丹田苦海里的真氣,已經完全液化,成為一片望不盡的真氣海洋。

海洋之上,虹橋沖天而起,直上三關,通三道天門,入泥丸宮魂海。

《純陽真經》第二重金丹,白澤預計,在他大成知微境界,一腳邁入超凡至尊境時,便可修成。

所以知微紫府的修煉,已經提上了日程。紅塵三境,苦海九重天,彼岸三天門,知微只有兩重境界,竅穴、紫府。

紫府共分五重天,分別對應人體五髒,分五行之屬,心火、肝木、脾土、肺金、腎水。

白澤頭疼就頭疼在這里,《純陽真經》是道門至剛至陽的煉氣法,要想修煉五行紫府,根本不可能。

可不修五行紫府,白澤又覺得不甘心。五行紫府是為道門至高紫府修行法門,不按這個來他確實也修成紫府,可那決稱不上最強。

此時,野山之間,前後百十里唯一的酒家,一老一少已經連著三天趕路,半粒米都沒吃到。如今終于趕上地方,著急上火挑了張桌子,點了一桌酒食,正放開肚皮大快朵頤。

「小二,再來一壺酒,再切十斤牛肉來!」陶弘景敞開嗓門嚷嚷,吃得滿嘴流油。

「好 客官,您稍等!」小二叫了一聲,閃身鑽進後廚。

「老師,咱這一路風餐露宿的,如今好不容易逢著一酒家,今晚?」白澤扯著一只鴨腿啃得歡快,眼見天色已晚,擠眉弄眼瘋狂暗示。

「也好。」陶弘景說,「今晚就住下了,洗個熱水澡,明天吃罷早飯,叫店家準備些干糧,我們再趕路。」

「老師英明!」白澤忙拍馬屁。

山野間的這家酒肆人不多,往來的都是商隊,把貨物翻座山,到另一個城鎮去變賣,從中謀利。

前後人煙稀少,也算得上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可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白澤這桌的酒和牛肉還沒上,山道盡頭傳來緊湊的馬蹄聲,嗒嗒地直奔酒家而來。

白澤抬頭頭都沒抬一下,听馬蹄聲就判斷出來人有十余騎,听馬鞍上有擊鐵聲,明顯是帶了刀劍。

這邊沒動,商隊那邊一見來人,卻是都警覺起來。這也無怪,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突然竄出來十余騎帶刀浪客,容不得他們不警惕。

而他們也確實警惕對了。

「哈哈哈,吁!」有人勒馬大笑,看著酒肆里商會押送的貨物,眼楮都亮了,「大哥,這回我們沒白跑一趟啊!這批貨,怎麼看都夠兄弟們快活一陣子了!」

此話一出,商隊的人就是再愚蠢,也听出了來人話里的不懷好意。

野山前後荒僻,著實是個殺人越貨的好地方。人弄死,往山里一丟,只用過一夜,山里的猛獸就能把尸體啃得骨頭渣都不剩下。

「嘿嘿,小二,上酒!爺吃飽了,好送各位商隊的朋友上路。」隊伍里明顯是頭領的男人將馬直接騎到了酒肆院內,翻身下馬,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桌子前,嚷嚷道,顯然沒把在場的人放在眼里。

白澤再能吃也停下了,看了那頭領一眼,四十歲往上的樣子,長得不怎麼樣,可一身修為,卻已經到了知微後期,穩壓商隊的任何一人。

難怪如此囂張。

「朋友,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商隊領隊也是個年紀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此時站了起來,抱拳對那十余匪盜說︰「各位好漢若是看中這批貨物,大可拿走便是,何必傷人性命?」

「我若非要傷呢?」最先開口,賊眉鼠眼的男人拍了拍腰間的彎刀,咧開一嘴的黃牙,邪笑著看著商隊領隊,「不殺人就把東西拿走,那樣多沒意思,你說是吧,大哥?」

「你們別太過分了!」商隊里,一年不過二八的少年突然拍案而起,大聲呵斥,義憤填膺。

「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坐下!」商隊領隊見此大驚失色,慌忙呵斥。

然而已經晚了。那少年一開口,在場的人都心里門清,那是個假小子,女扮男裝。胸前那二兩肉明顯不是少年的肌肉,而是少女的胸。

「喲呵!」那賊眉鼠眼的男人眼楮一亮,徑直朝那少年走去,商隊的人騰地一下全都站了起來,一眼看過去也有十余人。

「怎麼,想打架?」盜寇首領冷笑一聲,斜眼看著商隊眾人,腰間長刀往桌上一拍,發出一聲巨響,說︰「阿黃,你只管做,我看誰敢動你!」

「得 ,大哥。」阿黃狗仗人勢,商隊一伙人修為最高的才不過方才模到知微門檻,大哥氣勢一放,這些人已經被震得渾身冷汗,如何敢對他做什麼?

阿黃上前刀未出鞘,一把挑開那少年的頭巾,露出那少年滿頭青絲隨風飛舞。

阿黃眼前一亮,忍不住齜牙咧嘴,口水都快就出來了,大叫道︰「好生俊俏的小娘子!大哥,這個留下,今晚也讓兄弟們快活快活!」

商隊少女不經世事,可也明白那人模狗樣的男人說的是什麼意思,當下氣得滿臉通紅,狠狠地呸了一聲。

「喲呵,還挺辣!」阿黃嘖嘖道,「我喜歡這種性格,有活力!這樣床上弄起來,才有意思……」

「閣下未免欺人太甚了!」商隊領隊沉聲喝道,一把抓起木桌旁的鐵劍,語氣里已經染上殺機。

「狗東西,老子說話哪里有你插嘴的份!」阿黃眼神不善地盯著那中年男人,一把將手中彎刀拔了出來,二話不說,直接去砍那中年男人。

商隊領隊眼神沉重,他知道如今動手是個死,不動手也是個死。左右都是一死,可女兒斷不能落到這幫禽獸手里被侮辱。

兩幫人馬在阿黃出手之後都是刀劍出鞘,那中年男人一咬牙,拔劍反身,就是往那身份暴露的少女頸上砍去。

「女兒,原諒爹!」中年男人含淚道。

那少女已經呆住,完全被突如其來的一劍嚇得木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敢?!」阿黃怒吼一聲,哪里受得了煮熟的鴨子到嘴邊又飛走了?

危機關頭,只見一雙木筷從鄰桌閃電般飛了過來,帶著隱隱的劍意,鏘的一聲將那中年男人的鐵劍擊飛出去,順勢擋下阿黃怒斬的那一刀。

阿黃眼神微沉,握刀的右手竟被反震的力道震得隱隱發抖,當下愣是強壓下去心中的不安,沒有任何表現。

變故將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只見鄰桌還有兩人,一老一少。老人還在吃喝,那面如冠玉的少年手中,卻是沒了筷子。

盜寇首領這才察覺到白澤身上的氣勢不可捉模,隱隱給他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當心,那少年不簡單。」盜寇首領看不透那吃喝的老者,只覺得對方只是個普通人,當下也不敢大意,提醒手下。

「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也敢來攪大爺的興!」阿黃冷哼一聲,緊了緊握刀的右手,「待我收拾了這群不知好歹的東西,綁了這小娘子,再來剁了你!」

「行路難,行路難。」白澤施施然從酒桌前站了起來,嘆了口氣,只說道︰「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啊。」

說罷,劍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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