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域篇 第126章 少年志

虎牢關內,別苑當中,謝玄調息完畢,體內渾厚的紫陽真氣奔騰不息。他睜開雙眼,深邃的眼底紫芒一閃而過。

「我說老頭子,你是真的老了啊。」皇劍絕世背靠在別苑的寒梅樹下,摘一朵梅花輕輕嗅著,模樣妖嬈,「這等小角色,在你的全盛時期,不過彈指一揮間就能滅殺的玩意兒。」

「是人,總有老的時候。」謝玄說。

「可我不喜歡這樣的劍主。」皇劍絕世說,屈指將寒梅彈飛出去,看著謝玄的側影,「老頭,我他娘的,總感覺你身上有種很熟悉的氣息,與命魂相連,卻又想不起那道氣息在哪見過。認真去感應,卻又找它不見,你……老實說,當年我回天外天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從那之後我就覺得你變了。」

「我變了?」謝玄問他,又像是問自己。

「變了。」皇劍絕世點頭,又覺得不對勁,反應過來,罵了一句,「靠,老頭兒,別他娘的給老子打馬虎眼!轉移話題呢你這是?」

「絕世。」謝玄笑了笑,「你不會懂的。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數。」

「他娘的!」皇劍絕世罵罵咧咧,「老子就討厭你這一點!什麼玩意都在那故弄玄機,有意思嗎?」

「你還是別知道的好。」謝玄搖了搖頭,「否則牽扯到天外天,整個天外天都要完蛋。」

「這麼嚴重?」皇劍絕世一愣。

「就有這麼嚴重。」謝玄點頭。

「你一指斷天機,跟這件事有關嗎?」皇劍絕世問他。

謝玄看了他一眼,很認真地對他說︰「听我的,老友。別問了,你知道的越多,你越危險。」

「可我這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嘛!」皇劍絕世說。

「絕世。」謝玄忽然叫他。

「干嘛?」皇劍絕世問他。

「如果有一天,你我之間的命魂契約斷了,幫我去做件事吧。」謝玄說。

皇劍絕世表情一滯,眯起雙眼︰「老頭兒,你認真的?」

「你說呢?」謝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到那一天,你去中州找一個人。」

「找誰?」皇劍絕世問。

「張九齡。」謝玄說,「找到他,告訴他,他要我找的人,我找到了。」

「什麼人?」皇劍絕世問。

這時,別苑的院門被人敲響了。門外的人對謝玄說︰「決戰已經開始,厲天行那邊的人馬,至少還有十五萬,怎麼打?」

謝玄左手一揮,院門大開,門外的人赫然就是獨山王,張威。

「先軫手下,還有九千魔獸騎兵。陶弘景傳音給我,今日他便能趕到虎牢關。」謝玄對他說,「可他帶來的八千騎兵,敵不過先軫的九千魔獸騎兵。如今王增和蒙恬已死,可你我都知道,先軫手下還有一名戰將沒有現身。」

「七十年前晉王羽手下的四大金剛,先軫、蒙恬、王增、江賀。傳說這江賀是當年先軫的父親先池,在先軫出生的那天為他親自挑選的影子,作為先軫最強的劍,一直在陰影里守護先軫的周全。」

張威說︰「蒙恬既然死了,那麼作為先軫的影子,江賀也該出現了。九千魔獸騎兵,他配做他們的領袖。」

「厲天行腳下的周天魔陣路數不明,我們需要一把劍撕開魔陣,否則在陣中,厲天行手握那詭異魔兵,恐怕就是陶弘景來了,也殺不了他。」謝玄說。

「九千魔獸騎兵交給我。」張威說,「既然是合作,獨山不會只出我一個人。可你也知道,獨山當中,惦記我獨山之王這個名號的大妖可不少。所以我能拿出來的,只有手下一名妖王。」

「對付九千魔獸騎兵,足夠嗎?」謝玄問。

「自然是夠的。」張威自信道。

「如此,撕裂厲天行腳下的周天魔陣,那老魔,必死無疑。」謝玄笑了。

「可前提是,天柱山的大宗師,一定要趕在虎牢關被攻破前趕來啊。」張威憂心道,「你說厲天行很有可能不是用南域眾生的鮮血將化血魔功臻至化境,而是在用這些血和冤魂,喚醒他手上那詭異魔兵的器靈。」

「一旦來不及,器靈蘇醒,恐怕到時候難逃一死的,反而是我們。」張威說。

「靠,你他娘的當老子不存在麼?」皇劍絕世听得不爽,張口就罵,口吐芬芳,「當年王之渙闖蕩天外天,老子也曾跟他斗得難分難解!他娘的,區區一個魔道聖兵器靈,難不成比當年獨闖天外天的王之渙還牛逼?」

「這……」張威一時語塞。

謝玄無奈地擺擺手,示意那口吐芬芳的妖艷賤貨閉嘴,對獨山王張威說︰「放心吧,他會的。天柱山雲海仙門的大宗師,這點能耐都沒有,也枉費九州江湖贈他的半仙之號。」

「但願如此。」張威道。

……

白澤是被震天的鼓聲吵醒的。他一睜眼,就看見陳元方擔憂地守在他身邊,當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問他︰「怎麼了?」

「小白,你沒事吧?」陳元方問他。

「我能有什麼事?」白澤咧嘴一笑,「小爺我修煉的可是道門至剛至陽的《純陽真經》,那些死物想要傷我,還差得遠呢。」

「對了,柳爺叫我把這個給你!」陳元方從桌上端來一只陶碗,里面盛的是青翠欲滴的靈液,「這個是柳爺身上分泌出來的靈液,可神奇啦!一片柳莊但凡有人受傷生病,只需要喝一小口,馬上就能痊愈!」

「哈哈,柳爺活了幾千年,愣是把自己活成了天材地寶啊!」白澤忍不住打趣道,當下也不多說,將陶碗里的靈液一飲而盡。

頓時,白澤只覺得澄澈的天地靈氣從喉嚨進入丹田氣海,通體舒暢之余,昨日城頭激戰身上留下的暗傷,竟真的恢復了個七七八八。

「果然神奇!」白澤一運氣,這才發現,連天死戰,他體內的先天純陽真氣液化的趨勢愈發明顯了,如今的真氣渾厚程度,已經可以用粘稠來形容。

攻城的號角連天而起,白澤听見巨大的轟擊聲不斷在耳邊響起,隱隱還伴隨著大地的顫抖。

白澤心里清楚,這是關外原野上的攻城器械再次運作的結果。

關外原野上的投石車將巨大的滾石圓木拋進城中,而城里的投石車,也在將所有能砸出去的東西全都往關外仍。

虎牢關上空,在下一場轟轟烈烈的流石滾木雨,落在地上的滾石圓木一旦砸到人,那人就再也別想站起來。

「外面情況如何?」白澤將滿頭黑發隨意束了起來,抓起床榻上的雙劍,就要出門。

「那些死人在攻城。」陳元方喉結聳動,看起來有些懼怕,「昨夜,虎牢關外城已經被攻破了。听他們說,戰死了一位將軍。」

「哪位將軍?」白澤心里一沉。

「听說,那位將軍叫沈默君。」陳元方說。

「沈將軍,戰死了嗎?」白澤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雖說他和沈默君沒什麼交集,可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死了心里都不會高興。

白澤束劍,就要出門。

「小白,你要去前線戰場?」陳元方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白澤的肩膀。可就在指尖將要踫到少年的肩膀時,他卻停住了,默默又將手放了下去。

「不然呢?」白澤頭也不回,笑道︰「放心吧,我命大著呢!這點小場面。你可知道,我是立志成為九州劍仙的男人,怎麼可能栽在這里?」

你若要當劍仙,我就要成為劍聖!

昔日的少年之約,仿佛還在耳邊回蕩。陳元方低下頭,握拳,咬牙。

白澤推門出去。

陳元方豁然抬頭,盯著白澤出門的背影,眼中有火焰在燃燒。

太遠了。

如今,他和白澤之間的距離太遠了。當初他和白澤一同踏入修行之路,可不到一年的時間,白澤已經站在了紅塵境的頂峰,知微。

而他呢?

還在苦海掙扎。

「不,不行。」陳元方抓起房間里的斬鐵劍,想起昨日內城的征兵告示,跟著沖出房門。

「元方,你要去哪?」柳靈在少年即將沖出院門時叫住了他。

「柳爺,當初的約定,我不想食言。」陳元方咬牙道,頭也不回,「我不能,跟在他背後,永遠仰望他的背影!」

少年之約,當氣貫長虹。

兩名少年從院落出,奔赴南北,各自的背影越來越遠。

劍客的心,從來沒有止步不前。只有血與火陪伴他們的余生,爭殺之間,以劍制劍,直到劍道的頂峰。

攻城的號角在北境萬物肅殺的寒冬顯得殺氣騰騰,滾石和圓木在城中肆意翻滾,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白澤縱馬狂奔,鋪天蓋地的魔氣將朝陽都掩蓋了,陰影鋪蓋虎牢關,仿佛巨魔俯瞰城關。

內城的恐慌已經到了極點,從外城兩次被攻破,內城突然現身先軫的魔兵,如今戰爭的號角已經吹到了內城城下。

虎牢關的守關民眾到處流竄,亂局中有在廢墟旁抱頭痛哭的母女,有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苟且之事的男人,有呆滯等死的人,也有在陰影里瑟縮的靈魂。

「快,支援,支援!!」虎牢關守城的軍士不斷征兵,新兵們只有一把劍,或者一桿槍,就那麼急匆匆上了戰場。

他們也知道拿起那把劍的剎那,死神的鐮刀已經在向他們揮來,可他們別無他法。

沒有死亡,就得不到新生。

所有人都退下,那麼所有人都得死。

白澤終于體會到了戰爭的殘酷。

原來幾萬、幾十萬人在一片死神操縱的戰場上搏殺,你認識的、你不認識的人,一個個慢慢都倒在你面前死去,那種感覺,是沉重的。

「師父啊師父。」白澤深吸一口氣,「此局,難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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