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域篇 第52章 折花賦妻歡

董掌櫃找到少東家時,余幼微卻是剛起床,睡衣輕紗,貼身勾勒少女誘人的曲線,滿頭青絲成瀑,不施妝容,眉眼如畫,少了妖媚,多了清純。

「少東家,河陽城世子拜訪,說是送來謝禮,此時正在書房等候。」董掌櫃在門外恭敬地說,門都不敢敲。

「知曉了。」余幼微說,房間里的青衣侍女低頭上前,為自家主人梳理妝容。

余幼微穿上百疊襦裙,坐在梳妝鏡前,青衣侍女為她梳理滿頭青絲,她以青黛描眉,丹朱唇紙輕抿上色,眉眼顧盼之間,又是傾城之姿。

「好了,不可讓客人久等。」余幼微站了起來,穿上一件狐裘大衣,兜帽鋪滿一層絨毛,愈發襯得她的俏臉膚如凝脂,絕色天成。

書房里慕辰和白澤都是膽大無邊的主。商會的少東家出門,帶著青衣侍女前往書房的時候,兩人一個在書架上取了一本藏書讀起來,一個更是驚人,直接拿起沉香書案白玉筆架上掛著的狼毫,一蘸濃墨,揮筆在那句只有一半的詩後面又加了半句。

「看不出來,這幼微姑娘居然也喜歡劍仙李牧之的詩集!」慕辰哈哈大笑,將手中那本《劍仙詩集》拿在手中,讀了幾句︰「昔我李牧之,仗劍出蜀州。三進長安城,攬月醉仙樓。一曲鳳求凰,一劍鬼見愁。風雲起草莽,恆河沙逆流。山岳覆青冢,爭殺幾度秋。」

白澤一听,覺得妙極,放下狼毫,問慕辰︰「這首詩,叫什麼?」

「就叫《劍仙》。」慕辰說,「尤其是這詩的最後收尾︰松崗長夜,紅妝舊。淚燭堆紅,唱罷情仇。大夢江湖,泛舟悠悠。這境界,真非常人能比!」

「江湖情仇,不若神仙眷侶,泛舟悠悠。」門外傳來少女空靈的聲音,如貓撲蝶舞,讓人心醉。

眾人看去,只見一狐裘少女緩步走來,端是絕美無雙。眉眼如畫,顧盼之間,仿佛星河落月,神采熠熠。

「幼微姑娘,慕辰拜訪,多有打擾,還望見諒。」慕辰放下詩集,拱手道。

余幼微看向眾人,目光在六公主身上稍微停頓一瞬,又自然走過,看向慕辰,嫣然一笑,道︰「世子殿下來訪,該是讓我商會蓬蓽生輝才是,怎麼能說是多有打擾呢?」

趙靈兒還是第一次見余幼微,一眼之下,不覺出神。雖然此行前,慕辰已經告知她商會少東家很是年輕,可如今一看,年歲約模與她同樣,如此年紀已經是商會少東家,若非家世非常,就是手段非尋常。

兩者比較,六公主更傾向前者,這商會東家,多半與眼前少女是血緣至親。當下頗為好奇,在燕國,她還從未听說余姓世家,于是問道︰「少東家年少有為,端是不凡。只是不知幼微姑娘家世淵源,燕國四境,好像並未听說余姓大家。」

「姑娘不知,也是自然。」余幼微說,「家嚴經商半生,余家宗祠,是在燕國南方的宋國,根基自然也在那里。所以在燕國,余家不為人知也是正常。」

言語之間,多余的消息卻是半分不肯多說。

「原來如此。」六公主點頭。

「遠來為客,諸位隨幼微去往茶樓,我們慢慢聊。」余幼微輕笑,說。

「如此也好。」慕辰當即答應,眾人隨余幼微一起去往商會招待貴賓的茶樓。

商會茶樓古色古香,木質勾欄,青帷曼曼,一進樓,滿屋茶香,沁人心脾。茶案是商會搜集來的百年老松樹根雕刻而成,木紋盤虯,涂上茶色木漆,一看亦是不凡。

茶具是上等紫砂壺,溫火慢煮宋國紅茶,茶香淡而文雅,只是聞一聞,就讓人心曠神怡。

余幼微身邊的青衣侍女顯然是個茶道高手,煮茶倒茶的手法行雲流水,讓人只是看,就覺得是一種享受。

「對了,幼微姑娘。」慕辰听茶樓雅座之上,有琴師撫琴,琴聲宛轉悠揚,忽然想起自己準備的謝禮還未送出,于是道︰「我這次來,是要感謝之前清河之上,姑娘仗義出手相救的,特意備了一份薄禮。」

「世子客氣了。」余幼微輕笑,問︰「不知世子備的是什麼禮物?」

「那日畫船之上,我听姑娘錦瑟之聲頗有意境,想來你應是精通音律,特意準備了一張古琴,贈與姑娘。」慕辰將身後綢緞包裹的古琴取下,遞給余幼微。

白澤正在喝茶。就是喝,不是品,掌心大小的紫砂茶杯,里面裝的茶水不過盈盈一口,他還沒嘗出味,就喝完了。

早年他跟謝玄游歷江湖,喝的都是大碗粗茶,沒那麼多講究,一口一大碗,先苦後甜,那才過癮。

余幼微將琴取過,褪去琴衣,將那古琴抱在懷里,放到跪坐的雙膝上,一看竟是吃了一驚,輕撫琴弦,模著古琴燒焦的琴尾,看向慕辰,問道︰「這琴,可是焦尾?」

「正是。」慕辰點頭。

余幼微聞言,不覺暗自吃驚,道︰「名琴焦尾,兩百年前北境第一琴師蔡邕的御琴。相傳此琴是從‘鳳棲梧桐’這一奇觀中誕生的。當年蔡邕游歷北境,恰好踫見一只火鳳降臨梧桐樹上,那梧桐樹登時被燒得火紅。火鳳一見蔡邕,啼鳴一聲飛走,蔡邕見梧桐樹未被燒盡,慌忙從大火中抱出一節斷木,後來用了十年時間,將那節斷木制成名琴焦尾。」

「名琴焦尾,只因琴尾當年被火鳳真德之火燒焦,因此得名。」慕辰說。

「蔡邕十年制琴,琴成在齊國稷下學宮一曲,引來百鳥朝鳳的奇觀。也因此,焦尾一曲封神,成為天下四琴之一。」余幼微目光清亮,撫模琴身,道︰「世子,此琴名貴,你當真要贈予我?」

「本世子向來一言駟馬,自然當真。」慕辰點頭,端起茶杯,悠然品茶。

「那幼微就斗膽收下啦。」余幼微笑得彎起雙眸,對坐上眾人道︰「今日各位遍觀商會,所有所需,盡取之。也算我對世子贈琴的回禮。」

「這樣一說,我這位朋友和我妹妹,今日同來,就是想去商會珍品閣看看。」慕辰哈哈一笑,對余幼微說︰「若是他們挑中什麼物件,幼微姑娘可不要心疼啊,哈哈!」

「幼微自然不會心疼。」余幼微抿唇輕笑,看向白澤,詢問︰「那不知這位公子,今天光臨商會,幼微有什麼能幫到的嗎?」

白澤沒說話,跟個木雕一樣,整個人都愣了。

余幼微又問一遍,慕辰看出白澤心不在焉,仿佛被什麼東西震住,當下也覺得奇怪,推了他一下,問︰「怎麼了?」

白澤這才回神,茶杯差點掉在桌上,慌忙掩飾失態,雙眼不自覺瞥了余幼微一眼,道︰「沒事,沒事。方才想些事情,不好意思。」

「那這位公子,今天來商會,有什麼幼微能幫到的地方嗎?」余幼微輕眯雙眼,看著白澤的眼神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晦暗。

「我麼?」白澤想了想,將懷里的紙條放到茶案上,說︰「有些靈藥,臨行前想是來商會問問。」

余幼微示意一下,青衣侍女將紙條收起,溫聲道︰「稍後將靈藥為公子備齊。」

「好,多謝。」白澤借喝茶平復心情。

他確實是在想事,自從得了山鬼印傳承,他的靈覺極其敏銳。那日清河之上,余幼薇叩指矮桌散發出來殺氣,在最開始絕非是針對黑衣劍客,而是若有若無地環繞在在場所有人身上。

會是巧合嗎?

如果不是巧合,那眼前這年不過十七八的少女,未免藏得也太深,令人只覺恐怖了。

這一日,白澤心神不寧。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那日清河之上的朦朧殺機,可如今乍一看余幼微,回想起那縷殺氣,竟嚇得他有些膽寒。

如果當時此女動了殺心,那麼當時清河之上,包括慕辰在內,沒有一個人能活著上岸。

可她終究沒動手,是猜錯了嗎?

白澤心里疑惑。他心中有事,以至于茶樓之後,眾人同去珍品閣遍賞閣中珍奇,他都不知道究竟都看了些什麼。一直到最後他們離開商會,白澤甚至沒察覺其他四人都收到了余幼微暗地里的回禮——將四人在珍品閣中看中的物品悉數送了出去,唯獨他沒有。

「白澤,我看你這般心事重重,可是有什麼煩惱?」慕辰上馬,離開商會地界後問白澤。

「只是想到《大河劍意》中的一劍長河,有些不能理解,有些出神罷了。」白澤打了個馬虎。

「當真是個武痴!」慕辰笑道。

「哼,還說白澤。」慕輕靈道,「兄長莫不是個情痴?不過才與幼微姑娘見過一面,出手就送出了名琴焦尾,看你以後拿什麼東西作禮物!」

「這倒也是。」慕辰有些苦惱。

「看來世子多半是喜歡上了商會的少東家。」六公主打趣道。

「本世子不配嗎?」慕辰策馬揚鞭,意氣風發地問。

「呸!」慕輕靈拆台,取了個諧音,取笑自家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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