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城府

長城,是為大周北部邊境的一道天塹,阻隔極北荒原與大周地界。

白澤早年隨謝玄去過北境荒原,那里環境惡劣,一年只有兩季,冬季尤其漫長。

荒原部族,被七大國士人稱作夷狄,意為野蠻的、未開化之人。

可當年白澤跟謝玄去極北荒原時,並未听說那里有道門勢力,偃月宗這個名字,更是聞所未聞。倒是那里的人的確與七大國士人不同,從衣著打扮上便可見一斑。

北境七大國的人,雖然各國文化有所差異,服裝也不盡相同。比如齊國和宋國尚儒,衣著多廣袖長裾。大周、晉國尚武,衣著多束袖。衛國好騎射,所以勁裝居多。可不論如何,大體上總是十分體面,不論男女,都講究衣要蔽體。

像當初白澤初見阿鬼時,阿鬼露著胳膊和大腿的打扮著實讓他長了見識。若是七國女子有人敢如此穿著,天下士子一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饒是青樓風塵女子,也只敢露出玉肩,便是不著其他,裙子也要把腿遮住。

撩起裙擺,里面是什麼不論,可外面終究還是要講體面。可以薄,哪怕透,也不能光著。

荒原部族的人可就開放多了。

冬季大家都裹著裘皮不說,可夏季,荒原的男人大多都襟懷坦白,女子的胳膊、腿,乃至腰部,都露著。

謝玄對此倒是沒什麼看法,只跟白澤說是風俗不同。可見識過七大國裝扮的白澤,對當年的情況卻是頗多疑惑。

「極北荒原我倒是去過。」白澤問道,「只是這偃月宗的名字,卻不曾听說。莫非這宗門,有什麼門道?」

言下之意,不是道門,便是魔宗。

想來,白澤的確不曾听說長城以外,有儒釋道三家的門庭。

「老一輩的人說,最初偃月宗也是北境一大宗門。」紅鸞說道,「你或許知道,雲海仙門之前,北境道門巨擘,乃是寂滅宗。其末代宗主里,有一位修為徹天的大能,道號赤松子,那是比劍神桓溫和極光劍仙許敬亭更早的前輩,據傳曾劍開天門,白日飛升。」

「這倒是知曉。」白澤頷首道。

「你五師兄的黃岳的本命飛劍赤松,名字上倒是和寂滅宗有些淵源。」紅鸞說道,「不過必然不是千年前那位大能的本命飛劍,否則必也能躋身十大仙劍之名。」

白澤默然不語,他這才知曉,原來六師姐裴果果用的那把劍竟然是五師兄的,難怪有時候六師姐拔劍,劍卻是從大黃嘴里吐出來的。

「可惜寂滅宗在赤松子之後斷了傳承,江河日下。當年偃月宗與落魄的寂滅宗爭鋒,想要道門正統之名,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偃月宗到底是輸了,元氣大傷,以至于宗門四分五裂。」紅鸞說道,「偃月宗那一代的宗主一氣之下,帶領部分誓死追隨的門人出走極北荒原布道,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長城以南的地界。」

「如此說來,偃月宗確是出自道門。」白澤沉吟道,「昆侖秘境里,我的確听說過這個宗門。想來,或許是秘境入口也在荒原出現了。」

紅鸞說道︰「或許是這樣。血影樓在荒原的勢力延伸並不多,所以對那里的情況並不是十分清楚。」

「我倒是好奇,血影樓為何對偃月宗如此上心?」白澤問道,「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環境是會改變一個人的。」紅鸞沉聲道,「也會改變一個宗門。」

「堂主這話,似乎意有所指。」白澤皺眉道,「莫非偃月宗,入了魔道?」

「白公子,我且問你,你認為何為魔道?」紅鸞問道。

「傷天害理,多行不義。」白澤說道,「我听說魔修之中,有一種人,在最開始並非魔修,而是中道入魔。可不論如何,魔氣與天地靈氣不同,魔氛詭譎陰暗,殺力極重,非血不能抑制。是以魔道中人,多嗜殺成性之輩。」

「血影樓手上的血也不少,公子又如何認為?」紅鸞追問道。

「我與葉秋兄弟相稱,我自認為我的眼楮很少會看錯人。」白澤說道,「血影樓的名聲的確不大好听,可我也相信,葉秋的為人,不會帶出一個顛倒黑白,濫殺無辜的組織。」

「所以你的意思,是柳青的確是你自己想殺,而非覺得血影樓骯髒,不值得動用。」紅鸞將杯中酒飲罷,笑了起來,風情萬種,「樓主看中的人,的確有點意思。你可知道,你這話若是被薛醒听到,可就麻煩了。」

「我白澤行事向來光明磊落。」白澤笑道。

「我懷疑長城以北的荒原部族,已經被偃月宗暗中把持了。」紅鸞終于松口,說道,「長城防線很長,大周也有守不住的時候。可荒原部族里的那些高手,便是再高,也是野路子出身,成不了氣候。」

「可如果有宗門勢力介入,那就不一樣了。」白澤說道,「如此說來,長城的局勢,很微妙啊。」

「唐士奇的死,是必然的。澠池之會,孤城便是保得住他,他也沒法活著回到鎬京。」紅鸞說道,「可我沒想到,孤城在澠池竟然會被打成重傷。」

「重傷還被派去鎮守長城?」白澤詫異道,「莫非周王,也想讓他死?」

「那倒不至于。」紅鸞說道,「孤城還沒到鎬京,太醫院的人已經千里奔走前往澠池方向了。周王怎麼可能會讓他死?只是顧明遠那把劍,比孤城更順手而已。孤城這把劍,周王多半是不打算自己用了。否則狂刀賀良和人屠裴濟,孤城手下這兩位悍將,也不會隨他一起去長城。」

有些時候,廟堂貶謫,是明貶暗升。

比起徒有其名的鎮西將軍,守衛長城,手里可是握著實在的兵權。

鎮西將軍統領的西境十八郡兵力,那是什麼牛馬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作為大周祖地,藩王林立、貴冑遍地、世家多如草芥,也只有孤城這種狠人能震懾諸人。

可一到調兵遣將的時候,便是孤城再能耐,也是孤掌難鳴。

長城不同。

即便是鎮北將軍,也要唯長城軍務馬首是瞻。

不配合,延誤了軍機,就是個死字。

更何況孤城被貶到長城,他身上的鎮西將軍名號,還並未被褫奪。周王只是呵斥他護衛大周相國不力,讓他去長城反省。

說是反省,其實就是把長城的兵權從顧明遠手里移交給了孤城。

「堂主的一番話,是想告訴我,長城多半也要起戰事。」白澤添酒說道,「北境廟堂的局勢,錯綜復雜,我要是此時動手殺柳青,牽一發而動全身。」

紅鸞不語。

「鎬京柳家,大周太子的勢力。」白澤繼續道,「其實姜維當初告訴我鎬京方面在存心刁難我的時候,我就一直在猜為什麼。我以為是我和姜維走得太近,可隴海郡城一事,我發現鎬京里有人很離譜,真魔同修。」

「朱祿。」紅鸞說道。

白澤看了她一眼,說道︰「那時我才明白,要對付我的,不是太子,而是魔宗。準確來說,是魔神殿。」

「我听說魔宗為了殺我,曾動了三聖七賢。仙門掌教純陽子師叔請仙劍雲海,力斬魔宗高手,威懾北境。」白澤飲酒說道,「所以他們不敢再有大動作,否則仙門必然會掀起與魔宗的全面戰爭。這個平衡被打破,大家就玉石俱焚。而很明顯,這不是大家想要的結果。」

紅鸞面色不動,心里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她想過白澤心思深沉,卻不料眼前的少年城府竟然如此駭人。

「大周太子只是一顆棋子。」白澤笑道,「柳青也好,趙威遠也罷,不過走狗而已。所以眼前這個局,于我而言,算不得局,入不入在我,而不在他。可我不入此局,又會有新局等我,與其麻煩,不如兩相成全。左右趙威遠死了,老太監朱祿也死了,柳青身份暴露,也要死。我不殺他,也有人殺,何必麻煩別人?」

「太子呢?」紅鸞忽然問他。

「堂主覺得,孤城那把劍,大周太子拿得動嗎?」白澤反問道。

「公子認為,誰拿得動。」紅鸞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白澤笑而不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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