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轉到了千年古木的另外一邊,一個極其陰涼,甚至可以說是寒涼的地方,女乃女乃才終于停下了腳步,夜晞也跟著停下。
女乃女乃轉過頭來,看著眼前的夜晞,目光和藹。
這張美麗的臉,和這個滄桑的情態,倒是顯得十分不適合了。
「女乃女乃,她沒事吧?」夜晞試探性地詢問道,目光瞥了一眼那邊的小木屋,小英正在忙前忙後。
女乃女乃目光深沉,只是看著夜晞,然後搖了搖頭。
「這個姑娘,只是受了點傷,很快就會好的,她身上的致幻藥,我已經為她解除了。」女乃女乃說完,卻又似乎話里有話,夜晞听出來了,卻沒有回答。
片刻之後,女乃女乃顯得略微有一點嚴肅,道︰「這個姑娘是誰?她很奇怪。」
夜晞微微皺起了眉頭,卻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女乃女乃李娑羅的真實身份。
「女乃女乃這話是什麼意思?」夜晞詢問道。
女乃女乃微不可聞嘆了口氣,一邊邁著小碎步走著,一邊碎碎念叨道︰「將死之人,卻又活著。」
夜晞听見了,卻是眉頭鎖的更緊了。
什麼叫將死之人?難道說?李娑羅已經死了?這怎麼可能呢,明明剛剛女乃女乃還說只是受了一點傷,已經沒有大礙了。
夜晞百思不得其解,繼續听著女乃女乃的話。
「你說你愛她?可是,你可知道,她本不該存在。」女乃女乃突然回過頭來,站住了碎碎的腳步,一雙寒涼蒼老的眼楮,緊緊盯著夜晞,可是這張看著他的臉,卻是年輕的。
夜晞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道︰「女乃女乃想說什麼?」
片刻之後,女乃女乃的情緒又平穩下來了,繼續邁著小碎步走著,一邊走一邊說著。
「當年,你回來的時候,我為你算過一次,你的命格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變化了。」
「你可知,你的娘親,是如何去世的?」女乃女乃突然拋出來這樣一個問題,夜晞頓時愣在了原地。
他也是當年從燕國回到圭國之後,在知道娘親在他離開昭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不讓他知道,默默地,孤獨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後來,他循著娘親留給他的一封信,找到了這個巫寨,才知道,原來娘親的身世,和這個巫寨,有著不可擺月兌的關系。
「你可知,我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女乃女乃繼續說著,微微轉過頭看了一眼夜晞,滿目滄桑,但那張少女般嬌女敕的臉龐,卻讓人沉迷其中。
一張看不見歲月滄桑的臉,卻長在了這樣一個老態龍鐘的老太婆身上。
簡直就是不可置信。
一開始夜晞見到女乃女乃的時候,也是無法接受,可是,這麼多年之後,了解了女乃女乃的為人,也就並不覺得可怕了。
女乃女乃連續的兩個問題,夜晞都無法回答,遲疑了一下之後,他才悠悠搖了搖頭。
「夜晞不知。」
女乃女乃繼續邁著小碎步,似乎陷入了某種不堪回首的回憶當中。
「當年,我的姐姐,也就是你的外婆,她是巫寨培養的最完美的巫祝繼承人,可是,天不遂人願,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和圭國太子相愛了,也就是你的外公,這對于巫寨來說,這是一個禁忌。」
「當時,姐姐為了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放棄了巫祝的位置,將自己的一身所學,盡數廢棄了,後來就生下了你的娘親,夜希兒,那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後來呢?」夜晞詢問道,在他的記憶里面,娘親從未提過那個外婆。
「後來,她死了,被構陷,說她是妖女,而那個男人,卻並不相信她。」
說到這里,女乃女乃的情緒有一點悲傷。
夜晞想要安慰她,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女乃女乃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竟然笑了,道︰「不用擔心,這些事情,我早就已經接受了。」
「在姐姐去世之後,為了巫寨的未來,我找到了她的女兒,也就是你的娘親,我希望你的娘親,可以繼承巫寨,她是流著巫寨血統的最完美的繼承者。」
夜晞听著,緊緊擰起了眉頭。
原來娘親當年是因為這樣,才逃去了昭國。
「可是啊,她們母女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面刻出來的,姐姐為了那個男人,放棄了自己的全部,夜希兒也為了一個男人,放棄了自己的全部。」
夜晞藏在袖子里面的手,不自覺握緊了,有什麼東西,似乎壓在他的心頭,一些之前無法理解的事情,似乎在浮出水面了。
如果女乃女乃說的是正確的,那娘親也選錯了,畢竟,在他的記憶里面,他對那個父皇,一點印象都沒有。
「現在,你知道了吧。」女乃女乃看著夜晞,道。
夜晞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那些往事早已過去,他無法改變,女乃女乃也不是大惡之人。
夜晞看著女乃女乃少女的臉龐,詢問道︰「那女乃女乃,你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女乃女乃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卻是伸出手想要揭開自己的黑色帽子,黑色帽子一點點揭開,露出里面銀白色的發絲。
「因為我不是天選的巫祝之人,姐姐才是,姐姐死後,是夜希兒,可是最後,兩人都走上了那條不歸路。」
「在巫寨,還有另外一種禁術,以命換命,返老還童。」
女乃女乃的表情愈加嚴肅起來了。
以命換命,返老還童?
夜晞喃喃自語著。
「當年,在勸說夜希兒繼承巫祝失敗之後,我便有了這樣的想法,我前往皇陵,盜取了姐姐的尸骨,做了一副新的軀體。」
女乃女乃語氣和藹,似乎自己只是在說著家常話一般。
而夜晞,卻感覺自己後背發涼了。
一副新的軀體?難道是?
夜晞的目光,不自覺看向了小木屋。
女乃女乃也溫和轉頭,看了夜晞一眼,又看了小木屋一眼。
在那里,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正在忙前忙後,用著她所學的知識,去治療那個正躺在床上的病人。
夜晞的心里,有了一絲絲不好的預感,如果女乃女乃說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那現在所發生的這一切,該是多麼的荒唐和可怕。
「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