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見李娑羅時不時就去關注那些稀稀拉拉進進出出的宮女,笑了笑道︰「小姐是不是想家了?」
李娑羅愣了一愣,沒說話。
她早就已經沒有家了,那還想什麼家呢?
小蓮卻是沒看出來李娑羅的情緒,自顧自解釋道︰「明日小姐就可以回家看望曲相爺一趟了,這是宮里的規矩。」
「這樣的規矩?」李娑羅狐疑道,關注點顯然沒有在可以回家這件事上。
曲家又不是她的家,干嘛要回去呢?還要看那些人的臉色行事,真是一件令人不爽的事情。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她也許是不得不回去一趟了,至少,一個流程還是要走的,那些表面的東西,都是給外人看的。
小蓮興奮地向她介紹著這宮里回家的規矩,李娑羅則一路走一路漫不經心地笑笑,時不時回答一句。
「小蓮,你的家呢?你為什麼不回去?」李娑羅突然好奇詢問道,同時也想轉移小蓮的話題對象。
這樣一直說她和曲府可真讓人煩心。
小蓮听見這句話,呆立在了原地,一時間感覺不知所措。
許久之後,小蓮才幽幽答道︰「我沒有家了。」
李娑羅轉過頭,滿懷疑惑看了一眼小蓮,小蓮微微低著頭,並不敢抬起頭來。
這個脆弱的小姑娘,不會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哭了起來吧。
李娑羅暗自扶額嘆息。
「你的家人呢?」李娑羅繼續追問道。
小蓮一只手緊緊拽著自己的裙擺,顯得很是難過的模樣,道︰「死了。」
「怎麼死的?」李娑羅望了望遠方。
小蓮此刻卻像是慢慢恢復了一般,抬起頭來,眼楮有一點紅紅的,但嘴角卻硬生生扯出來一個笑容,看向李娑羅。
「我只有一個父親,父親是一個官兵,他死在了戰場,這是一件他覺得自豪的事情,我不應該難過。」
小蓮說著,臉上竟然真的有了那麼一點點的自豪之色。
李娑羅卻瞬間怔在了原地。
自豪嗎?
原來,在不同人的眼里,完成一件令自己滿意的事情,就已經算是自豪的了。
「你父親是死在了前不久攻打燕國的戰場?」李娑羅小心翼翼詢問道,她生怕自己的聲音會顫抖,畢竟,她的心已經在顫抖了。
小蓮想了想,最終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李娑羅站住停了許久,一句話也不說,小蓮也不知道該如何與她說話了,只能陪著她,就這樣默默地在夜色中站立著。
方紅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時刻關注著這邊的情況。
長久地沉默之後,李娑羅才又重新邁開步子,輕輕對小蓮道︰「走吧,我們回去了。」
「喏。」小蓮應了一聲,便立即跟上,似乎剛才那種壓抑的空氣,早已不復存在。
一路上,時不時還是會遇見幾個走動的宮女。
小蓮解釋道︰「其實這宮里的宮女,從前朝開始,就已經少了許多了,現在留下的,也大多是像我這樣,沒有家沒有親人的。」
「為什麼?」李娑羅隨口問道,倒是沒怎麼放在心上。
「沒有家,沒有親人,就會少許多牽掛啊。」小蓮解釋道。
李娑羅一路走,想了想,淡淡詢問道︰「我是問,你說從前朝就沒多少宮女呢?這是為何?」
小蓮若有所悟應了一聲,原來小姐問的是這個啊。
「先皇覺得,後宮妃嬪不多,要那麼多宮女也沒有用,就把那些思念家人的宮女都放了出去,讓她們和自己的家人團聚。」
「不過,這些都是後來道听途說的,具體情況,小蓮也不知道,小蓮進宮的時候,先皇已經駕崩了。」
「這樣啊。」李娑羅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這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先皇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讓她愈發地好奇了,只是,不管怎麼樣,這都是殺了她父王的仇人。
李娑羅又想起自己娘親下葬的那一天,那是她唯一一次看見先皇本人,那是一個眼楮里藏著萬千柔情的男人,只是,他的柔情,最終沒能給那個他最愛的女人。
如果當初娘親愛的是靖皇,那現在所有的一切,是否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他為娘親在靖皇宮栽種一整片梅林,可是他嗎,明明很清楚地知道,那個人,永遠不會來看見這一個景色,竟還是親手所植整片梅林。
冬天的時候,倒是成了這靖皇宮一處別樣的風景。
李娑羅一邊走著,一邊回憶著自己來到了這個靖皇宮所發生和遇見的一切,很多東西,似乎都和她本來的想象中有一點不太一樣了。
可是,她又沒法子發現到底是哪里不一樣。
現在能做的,就是早日報仇,也許有一天,她還能活著離開也說不定,到那個時候,再回到燕國。
她一直都知道,燕國的舊部,並沒有完全投降,還有很大的一支隊伍,現在正藏匿在各個地方,雖然具體地方,她也不知道。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這個忘憂公主,早已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已經死去多時了。
「小姐,我們到了。」小蓮一句話,將李娑羅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原來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到了疏影殿的門口了。
杜媽媽原本正在門口里面不遠的地方四處張望,就像在等待情郎的新娘。
此時看見李娑羅等人,立即興奮跑上前來,將李娑羅抱在了懷里。
「小祖宗啊,你們終于回來了。」
李娑羅被勒得有一點不舒服,拼了命地掙扎表示反抗,杜媽媽也立即意識到了,將李娑羅抱進了屋子,就放了下來。
還順手拿了一條毛絨披風,將李娑羅團團裹了起來。
「別著涼了。」杜媽媽叮囑道。
李娑羅披著披風,沒說話,只是朝著杜媽媽微微一笑,就跟著小蓮走進去了浴室。
在這樣的夜晚,雖然今天是元宵節,但李娑羅的生活作息一直都是很規律的,不會像那些公子哥們,喝得酩酊大醉。
杜媽媽看著夜色,也識趣地退下了,不再打擾到李娑羅休息。
方紅則直接回到了自己和方藍的屋子,剛一進屋子,就被方藍給團團抱住,居然還有一只毛茸茸的團子在腳邊蹭。
「團子喜歡你。」方藍調侃道。
方紅卻只是笑笑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