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一把拉過季陵,環顧著四周,待確認沒有更多敵人的時候,這才舒了一口氣。
「王舅,你能猜到那是誰嗎?」季陵沒有一絲恐慌,倒是顯得異常平靜,望著那遠處離去的馬車。
那是一輛看起來很普通的馬車,估計是為了掩人耳目,但里面坐著的人,一定不會普通。
鄭琦顯得有一點狼狽,他蹲坐在那新墳前,想起芙蓉死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丫子,燕國將亡,保護小公主。
那一刻,深埋在深處的記憶,終于才又浮現出來。
記憶里,有愛他的父母和一個好脾氣的姐姐。
有一個平淡但是幸福的家庭。
直到四歲那年,他走丟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家人。
再之後,他被顧淵撿了回去,當時顧淵還只是一個初入軍營的小少年,于是,顧淵去了軍營,他被送去了暗衛訓練營。
听說,在那里,他可以成為很厲害的人。
他想,以後,就可以保護自己的家人了。
姐姐為了尋找他,混進了將軍府,卻沒想,成了那蕭青的棋子,最後因此而亡。
那蕭青,本就不是什麼仁義之徒,拿父母的性命威脅姐姐,事情敗露之後,狠下殺手。
鄭琦想到這里,目光幽幽轉了一圈,那臉上淡漠的神色,卻是沒有多大的變化。
「這嶴口村,到底發生了什麼?」季陵往鄭琦身邊走了幾步,詢問道。
這個村落,很不正常,毫無生氣。
鄭琦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周圍的人沒有一個人敢去扶他。
「這嶴口村,並沒有人了,能走的都走了。」
季陵了然地點了點頭。
「我們在找小公主,你真的,不知道小公主在哪里嗎?」
鄭琦無奈搖了搖頭。
夜青本來一直在身後,此時卻是突然走上前來,站在季陵的身旁。
「我們可以帶你走,去圭國,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侍衛。」
夜青幽幽的聲音傳來,傳進鄭琦和季陵的耳朵。
「我們可以給你療傷。」
他的眼神掃描了一遍鄭琦的身體,如果不及時醫治,這個少年,必死無疑。
鄭琦︰「」
這個前途很誘人。
此時,一個侍衛急急忙忙從遠處跑過來,氣喘吁吁,仿佛經歷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小公子,我們剛剛在四處搜查,找到了,找到了小公主。」那侍衛吞吞吐吐,終于把話說完了。
季陵猛然回過身,急切問道︰「哪里?」
傳話侍衛身子顫了一顫,眼楮看了一眼夜青,見王爺沒表態,只好繼續解釋道︰「就在那邊。」
季陵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距離此處不願的另外一處小屋,緊挨著小河。
季陵想也沒想,拔腿就跑了過去。
那原本站在一旁受傷的鄭琦,將身上的箭也拔了下來,用長劍撐著,臉色緊張,一瘸一拐往那小屋跟著過去。
夜青默默地跟在最後,一言不發。
那小屋,從外面看,還是完好的,走進去,才發現,里面已經燒焦了的一片斷壁殘垣。
季陵眼見得這殘破場景,腳下如同灌了千鈞一般沉重,再難挪動那坡一步。
侍衛小心翼翼跟在身後,解釋道︰「就是這里,我們在那里面,發現了小公主的遺體。」
「你確定?」季陵直直地盯著那帶路的侍衛。
那侍衛見在問他,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這一次,季陵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拖著腳步往那焦黑的斷壁殘垣里走去,鄭琦早已拖著受傷的身體走了進去。
不是他不願相信,而是,小公主為何會死在這種地方?
季陵走進去的時候,鄭琦已經一瘸一拐又走了出來,臉上晦澀難明。
他看著這小少年悲戚的表情,一時間不知該作何解釋。
里面只有一具女尸,但由于被火燒得太嚴重了,只能大概看出來身高胖瘦。
保守估計,應該是一個七八歲的女童,但那張臉,卻是早已無法區分。
季陵疑惑著回頭問那侍衛︰「你們如何確定這就是小公主呢?」
「這個?」侍衛無奈撓了撓頭,一臉為難。
然後在季陵的注視下,從懷里取出來一個東西。
一個被燒焦了,但是依稀可以辨認的紅豆手鏈。
「這是在這具女尸身上找到的,小公子請看。」侍衛雙手將那燒焦了的紅豆手鏈遞給季陵。
他當然記得這個紅豆手鏈,因為這是他三年前親手做的,雖然經歷了一些波折,但最後還是如願送給了小公主。
天知道他當時有多開心。
那是唯一一次他不討厭喬安的多管閑事。
可是,現在這個紅豆手鏈居然出現在了這里,這具燒焦了的女尸身上。
季陵手里緊緊捏著那紅豆手鏈,眼角泛紅,直到最後跪坐在了原地。
侍衛一臉不知所措,輕聲道︰「小公子?」
沒有回應。
那個脾氣古怪的小公主,真的離開了,永遠離開了。
夜青從外面輕聲走了進來,沒有發出過多的聲音,默默地站在季陵身邊,任由著這小少年傷心了一會兒。
「別妄想了,從今以後,你叫夜晞,記住這個名字。」
他的聲音,沒有溫度,沒有憐惜,但卻充滿了無奈與迷茫。
季陵原本低著頭,現在卻突然扭頭,抱住了夜青的大腿,眼含著淚水。
「王舅,你告訴我,小公主她還活著對不對?」
夜青沒有低頭去看他,冷漠的聲音自上而下傳來。
「她死了,燕國都沒了,一個公主,還能怎樣?」
季陵手慢慢地滑了下來,沒有人能體會他的心情,他們只是,要賜予他另外一個身份。
讓他去做那些他不喜歡的事情。
可是,他做這些,又還有什麼意義?
夜青幽幽的聲音再一次自上而下傳來,「你應該知道,是誰把她害死的,所以,你應該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跪坐著的少年,沒有回答他,只是捏著手里的紅豆手鏈,站起身,獨自往外走著。
夜青立即跟了出去,吩咐道︰「安葬公主,準備回圭國。」
「喏。」侍衛們齊齊回答道。
沒有人注意到,那個之前一瘸一拐的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那麼重的傷,也不知是死是活。
「可惜了這樣一個學武奇才。」夜青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