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小而精的錄音棚，看網絡上介紹，說老板純粹是為了興趣開的，基本不賺錢。
楊躍在網上看了錄音棚的設備配置目錄以及相關技術參數，覺得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便過來了。
看見大門虛掩著，楊躍敲了敲門。
很快一個扎著單馬尾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胳膊上還紋著很長的五線譜，如果不是戴著眼鏡，身材也發了福，肯定讓人覺得很社會。
不過，哪怕身材發福，這人表情也酷酷的。
「楊躍？」
中年人直接喊了楊躍的名字，並沒有握手的意思。
楊躍也不介意，點頭道︰「是我。你是張昶老師吧？」
「叫我張老板就行了。」中年人似乎不太喜歡老師的稱呼，招了下手道︰「進去說。」
進去後，楊躍發現這家錄音棚分為三部分，最外面是接待客人的小廳，看得出來原來裝修很小資，但如今都已老舊甚至破敗了。
再進去則是一間還算寬敞的工作室，倒是打掃的干干淨淨，各種設備也和網絡照片上的沒區別。
最里面的則是錄音室。
張昶拉了張椅子給楊躍，便問︰「以前錄過歌嗎？」
「錄過幾首。」
楊躍沒說謊。
他自己就錄過幾首歌，但給別人錄歌的次數就多了。
張昶听了神色柔和了些。
說實話，他是沒耐心接待不曾進過錄音棚的新人的，哪怕能多賺錢。
不過，他依舊不對楊躍抱有什麼期待。
因為在他看來，有實力的歌手來他這種小錄音棚錄歌的幾率太低了。
或許有，但像他這種運氣一向不好的人肯定踫不上。
扶了下眼鏡，張昶道︰「我這里單人錄歌一小時三百，一首歌一千，你選哪種？」
「按小時算吧。」楊躍沒猶豫地道。
張昶張了張口，卻沒說什麼。
他原本想勸楊躍按歌曲付費的。
唱一首雖然只需要幾分鐘，但真正進過錄音棚的人都知道，里面錄歌任何一點微小瑕疵都會被放大。
因此尋常人錄歌，一首歌至少也得兩三小時，甚至花費半天、一天才錄好也不稀奇。
要是狀態調整不好，一整天都錄不出滿意的也是有的。
當然，也有錄歌快的人，比如說某些懂音樂制作的一流唱作人、頂級歌手。
這類人要麼對錄音棚以及聲音極其熟悉，要麼就是經驗豐富，錄起歌來駕輕就熟。
準備好的情況下，可以將錄制一首歌的時間縮短到一小時，甚至半小時。
楊躍在張昶眼中顯然不像上述兩類人——一流唱作人以及頂級歌手他肯定能認出來的。
他之所以最終沒提醒楊躍，是因為以往的經驗.
有些事你干巴巴地說別人未必會信，還以為你想多賺他的錢，唯有吃了虧，才知道什麼是正確的選擇。
就在張昶想著一小時後楊躍會是什麼表情時，卻見楊躍拿出了一份冊子遞過來。
打開來一看，卻是歌譜、歌詞。
「我電腦上有曲庫，你錄什麼歌都能找出來，不必帶‧‧‧」張昶下意識說了這麼句話，說到一半就不由瞪大了眼楮，住了聲。
因為他赫然發現，冊子上的歌他似乎沒听過。
雖然已不再年輕，但張昶對自身于歌曲的記憶仍很有信心。
並且，對于市面上的新歌他就算不喜歡，也會過一遍耳。
如果一首歌他完全沒印象的話，那麼多半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沒上架的新歌。
這個新未必是新近創作，也可能是創作了好幾年卻未錄制、發布的。
如果是一個籍籍無名的歌曲愛好者拿出這麼一首新歌，大概率是他自己創作，且質量讓專業人士不忍入目。
但張昶憑借自身的素養，只隨便掃了眼歌譜，曲調便回旋在腦海中，讓他瞬間判定︰這是一首好歌！
于是他愕然抬頭，問︰「這是你的原創歌曲？」
「嗯。」楊躍點頭，「六首都是。」
六首都是？
張昶整個人一呆。
隨即迅速翻動冊子，越翻眼楮就瞪得越大。
等瀏覽了之後一首名為《像我這樣的人》歌曲、歌詞後，他整個人都傻了。
六首歌啊。
全部原創！
而且他認知沒大差錯的話，這六首全部都是質量不錯的好歌，其中兩三首甚至可以說質量上乘。
他有種預感，這六首歌只要錄制得別太水，首首都能成為經典！
再次抬起頭來，張昶不禁吞咽了下口中唾沫，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楊躍。
「你這六首歌攢了很久吧？」他小心地問。
「是啊。」楊躍微笑點頭。
贊了三十多年呢，可不久麼。
雖然社會教育了張昶很多次，人不能多管閑事，但看著這六首好歌，張昶卻忍不住再管一次。
他沉吟了下，看著楊躍真誠地道︰「你有信心唱好這六首歌嗎？如果沒有，我建議你賣給合適的歌手唱。
他們本身有實力，也不缺推廣資源，肯定能讓你這六首歌一舉成名，不至于被埋沒。」
真正混歌壇的人都知道，好歌也是可能被埋沒的。
比如說演唱的人不對，遇到錯的時代，沒有推廣資源，被強大對手蓋住，等等。
不然的話，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原本不怎麼出名的歌被翻唱後卻火了？
張昶將楊躍當成一個圈外人或者說新人來看待，怕引起誤會，因此說這話時不僅真誠，而且小心。
楊躍前世怎麼說也是個三流音樂人，怎麼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很理解張昶面對這六首好歌時的心情。
就像一個老書蟲，面對一本剛剛冒出頭的好書一樣，用心呵護著，生怕這本書後續遭遇什麼困境以致于質量下滑乃至太監。
理解歸理解，楊躍卻不準備接受張昶的建議。
好歌他太多了。
而這六首算是他特意選出來適合他現階段唱的，怎麼會賣給別人？
于是他微微一笑道︰「謝謝張老板的建議，但這六首歌我都很喜歡，也能唱好，不想賣。」
這話等于說死了。
張昶雖然還是擔心好歌被埋沒，卻也識趣地沒再勸，而是輕嘆了聲，道︰「行，我盡量幫你錄好些。」
楊躍沒多說，準備進錄音室。
張昶卻又叫住他，道︰「你不需要樂隊配樂嗎？」
楊躍道︰「錄的時候一把吉他和口琴就行了，其他的後期制作吧。」
听楊躍這麼說，張昶反倒放心了些。
這說明楊躍是懂歌曲錄制，並且有相當信心的。
于是兩個男人不再多言，各自一邊，開始歌曲錄制。
第一首選了個最簡單的，《橋邊姑娘》。
‧‧‧
中午。
接近12點時，看著楊躍從錄音室走出來，張昶神色復雜。
雖然開始錄歌前，張昶對楊躍有了一點信心，卻也沒想到，三個多小時楊躍就將六首歌都錄好了。
一般而言，錄歌時都是錄音師引導歌手，唯有那些一流唱作人、歌手才能反過來帶錄音師的節奏。
而今天，他竟然也一直被楊躍帶著節奏錄歌！
他可以听得出來，楊躍嗓子雖然不錯，但唱功距離一流歌手還有一些差距。
但楊躍對錄歌卻真的很熟。
最重要的是，楊躍就好像曾經錄制過這些歌曲一般，能精準地把控每一個唱音，迅速進行調整，迅速提升錄歌質量。
現在他倒不擔心這六首好歌會被埋沒了，但卻對楊躍生出了好奇。
隨手遞了瓶礦泉水給楊躍，張昶便忍不住問︰「你以前錄過這些歌？」
楊躍灌了一口水後，笑道︰「以前在家錄過，但都是錄著玩，這次準備發布到平台上。」
張昶听了恍然。
家里有錄音室，那肯定是個有錢、有底蘊的音樂玩家了。
怪不得。
楊躍則又道︰「今天麻煩張老板了。歌曲的後期制作我想明天上午來和張老板一起弄，可以嗎？」
幾次被震驚，幾次被打臉，張昶已完全認可楊躍的實力，聞言便直接點頭，「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