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讓你給我做兩個下酒菜怎麼都做不好?」
小小的庭院里,男人的怒吼聲傳開,周圍鄰居早已經司空見慣。
原本還勸說梅娘與這韓舍和離,然而說得多了人不听,大家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但凡是多說一句話,梅娘就會被這韓舍毒打。
這又是家務事,他們這些鄰里怎麼插手呀?
「大娘,這是梅娘家嗎?」
「對呀,小娘子你要是不著急,過會兒再去找她好了。」
這會兒那殺千刀的韓舍正發怒呢,指不定梅娘要遭什麼罪。
現在過去,梅娘臉上掛不住。
顧安安被這一番好心弄得哭笑不得——
原來比起挨打,面上掛不住更重要嗎?
她怎麼不知道呢。
使了個眼神,身材高大的蕭悠立即會意,去敲梅娘家的門。
「還不快去開門,難道等我去開?」
堪堪挨了一巴掌的梅娘听到這話臉上帶著幾分遲疑,「相公,我這般沒法見人。」
「有什麼不能見人的,難不成外面是你的姘頭?行呀。」韓舍直接抓起了梅娘的頭發,揪著人往外去,「我倒是看看,這外面是什麼人,你見不得!」
院門從里面打開,韓舍看著從站在門外容顏清秀的女人,愣了下。
比起家里另一個騷娘們,這女人未免風騷不足。
不過長得倒是還可以,韓舍當即笑了起來,「這位小娘子來找我家娘子的?」
顧安安看著那一臉腎虧模樣的男人,動動腳趾頭都知道,這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梅娘表姐,你還記得我嗎?咱們小時候見過的,我爹娘帶我來蘇州的時候,咱倆一起在蘇州河上劃船,當時你還說將來要去找我玩呢。」
梅娘看著眼前的人,她十分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人。
可這個女人,為什麼要說這話呢?
「你是……」
「我是江蘭啊,梅姐姐你忘了?當初你還把自己的玉佩給了我,就是這塊,你真的忘了嗎?」
玉佩是顧安安剛才過來的時候隨便買的,花了三錢銀子。
有些老舊,上面的紅線都褪了顏色。
梅娘越發的肯定,這人自己不認識。
她到底不是傻子,一時間鬧不明白這是到底是來救自己于水火的,還是相公又找來試探她的人。
「我不認識你。」
不管是哪個,她都不能應下——
前者不能害了別人,後者不能落入相公的圈套。
韓舍听到這話愣了下,「這位娘子是不是弄錯了?」
「怎麼會弄錯呢,梅姐姐你肯定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說話間顧安安抓住了人手,她握著的那手微微顫抖,甚至于顧安安能感覺到那手指上的粗糙。
繡娘最重要的便是手和眼,沒了眼楮怎麼刺繡?而沒了一雙巧手,又怎麼能做出好的繡活來?
眼前這個梅娘的一雙眼楮楚楚可憐,而這雙手則是粗糙的猶如老嫗。
「我可不是來打秋風的,之前我嫁了人,婆母家薄有資產,你盡管放心。」
這話傳入到韓舍耳中,讓這個落魄書生動了心思,連忙賠笑道︰「江蘭妹子你別著急,梅娘這些年就這樣,記性不好總是忘記一些事情,要不咱家里坐?」
「好啊。」
梅娘看著往里進的人,連忙推搡了一把,「我不認識你,你給我走。」
說著便是將院門關了上,把顧安安和蕭悠兩人關在門外。
緊接著里面傳來悶響和女人的啜泣聲,「你個賤.貨,故意的是吧,給我讓開!」
門外蕭悠很是不明白,「東家,她傻呀?」
為什麼不認呢。
「不想連累又或者怕我害了她,二選一吧。」顧安安嘆了口氣,其實她更相信是前者。
蕭悠反應過來,「那咱怎麼辦?」
總不能沖進去搶人吧?
那王八羔子在打人呢!
顧安安稍作思考,「搶人是不對的,不過咱們可以把人給帶走。」
「怎麼帶走?」蕭悠不明白,不把人搶走,又怎麼能帶走人呢?
「那就得動腦子了。」
顧安安的辦法很簡單,改良版的仙人跳。
先是在酒樓訂了一桌飯菜,然後她去勾欄街那邊請了個人。
蕭悠也不知道到底怎麼談的,反正那從勾欄里出來的女人在酒樓和那個叫韓舍的書生推杯交盞的時候不知覺的就濃情蜜意起來。
「想要我嫁你也不是不行,我可不是翠巧那沒人要的賤婢,你得明媒正娶的迎娶我。」
韓舍看著眼前嬌滴滴勾人的女人,恨不得把身家性命都給她,「那是自然,曼娘你且等著,我肯定八抬大轎娶你過門。」
「呵,你們這些男人呀,甭管是那些權貴子弟還是讀書人都一樣,都只會說大話,我才不信呢。」
韓舍恨不得對天發誓,「我怎麼舍得騙曼娘你?」
「還說沒騙我,我可是听說了,韓郎你家中有一個巧手的夫人,可是賢惠得很。」
「狗屁,當初巴巴的嫁給我,我還以為是老天有眼,誰知道她早就不是黃花閨女了。」
和一個勾欄里出來的女人說貞潔,曼娘輕笑出聲,「那看來我日後也會被韓郎你嫌棄。」
「怎麼會?」韓舍連連喚店小二出來,「拿紙筆來,我這就寫休書休了她,明日我便與曼娘你成親。」
美色在前,韓舍一蹴而就,將那休書遞給了曼娘,「這有我的手印,自然不作假。」
曼娘聞言輕笑出聲,捂著嘴將休書收了起來,笑了起來,「那咱們就說定了,明天我等韓郎你來迎娶我。」
勾欄出身的女子身姿曼妙,繡帕在男人臉上一甩,讓韓舍早就沒了三魂六魄,恨不得跟著這曼娘離開。
他就知道自己是英雄人物,只不過一直沒能遇到紅拂女罷了。
曼娘便是他的紅拂女。
「小二,拿酒來。」今朝人生如願以償,他可是得好好喝酒慶祝一番才是。
且說酒樓外,曼娘將休書遞給了顧安安,「你是她什麼人,這般為她著想。」
又是訂酒菜又是花錢請自己演這麼一出戲拿到了這休書,她倒是想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那梅娘的什麼人。
「憐憫她而已。」
憐憫。
曼娘听到這話笑了起來,「憐憫,天底下可憐人那麼多,你憐憫的過來嗎?」
她瘋瘋癲癲的離開,走之前將那休書塞到了顧安安手里。
腳下踉蹌的人臉上卻是掛著兩行清淚,「怎麼就沒人憐憫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