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年輕的江明珠只覺得氣氛不太對,但並沒有想那麼多。
坐在馬車上,少女看著站在女紅鋪子前猶如石像的人,她放下車簾收回目光,「蘇三娘好像不太高興。」
「可能是感慨自己老了不再當初那般美貌吧?」
「這樣麼?可人都會老去,不是得要接受這一事實嗎?」
顧安安听到這話輕笑出聲,「是啊,人都會老去,所以才有人老珠黃半老徐娘這些詞。」
「不過娘在我心里永遠年輕,永遠是最好看的。」江明珠笑著抱著顧安安的胳膊,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
「我們家珠兒也是最好看的。」顧安安笑著與少女商業互吹。
趕車的江明奕听到這話不由莞爾,但是想到今天在店里鬧事的人,眉宇間卻又泛起了一絲絲沉重。
那太白樓的白掌櫃來者不善,幾次三番找麻煩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至于趙家那位千金,听說向來被趙老爺嬌寵,只怕回頭也會來找麻煩。
趙家在安平縣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若是趙老爺來找麻煩,只怕他們很難應對啊。
一想到可能出現的麻煩,江明奕神色更凝重了些。
盡管那位綠衫少女仗義執言,但她們若是不來店里,也不見得會有這麼多麻煩。
這般想法讓顧安安當真是哭笑不得,「怎麼能這麼想,難不成你以為白巧音會放過我們?」
她與白巧音並沒有什麼仇怨,但這個女人極為固執,壓根不听人解釋。
今日不過是想挑起趙家千金對自己的惱恨,即便沒有陳知州家的千金,白巧音依然會來找麻煩。
「那我們怎麼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顧安安剁著肉餡兒說道︰「只有千年當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咱們如今也只能看看她接下來會有什麼招數。」
放火燒了她的鋪面?又或者找人來罩麻袋,給她一悶棍?
顧安安左思右想,卻也猜不出來。
江明奕還是帶著幾分憂心,眉頭幾乎皺到了一起。
這讓顧安安忍不住抄起筷子敲了他的腦袋,「鄭大夫說什麼,你不能憂思過甚,不然容易英年早逝,別想了,去把寶兒和明煦接回來,帶他們去讀書。」
英年早逝這個詞讓江明奕愣了下,不過是稍稍的愣怔便又是輕笑出聲。
「那我不想就是了,麻煩事你來處理,誰讓你是一家之主呢?」
少年意氣,仿佛賭氣離開一般。
顧安安樂呵起來,其實有些話一直藏著掖著反倒是難受,不如說出來,心中巨石忽的就那麼塵埃落定,倒是沒那麼難受。
至于白巧音那里,她見招拆招就是了,實在不行魚死網破,倒看看誰更惜命一些。
……
暮春三月,安平縣城也已然草長鶯飛百花爭鳴。
顧安安的店里最近倒是沒遇到什麼麻煩事,仿佛開業那天白巧音來鬧事不過是一場夢。
不過太白酒樓最近倒是熱鬧了起來。
「听說是安大將軍在前線打了大勝仗,這林家的六公子立了大功,說不定能封侯拜相呢。」
「可不是,這邊關戰事持續了好幾個月,再不結束到時候咱們皇上臉上掛不住,還怎麼慶賀自己的五十大壽?」
前面食客的討論讓顧安安恍惚了下,是啊。
大鄴的開國皇帝隆慶帝四月壽辰,五十歲又是個整生日,若是邊關繼續不得安寧,的確不怎麼好慶賀。
不過這戰火持續三月有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這般天氣打仗,苦的還是邊關百姓啊。
顧安安無限感慨,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外乎如是。
她正想著,有青衣小廝過了來,「不知道顧娘子明後兩日可有時間,我家主人在家宴請賓客,想要請顧娘子登門做湯款待客人。」
這倒是讓顧安安有些詫異,「不知尊駕……」
「趙老爺府上,後日是表小姐的生辰,我家小姐知道她喜歡顧娘子的手藝,所以這才有此安排。」說著,那青衣小廝遞來銀錠子,「這是定金。」
顧安安笑吟吟的看著那青衣小廝,「沒想到府上表小姐竟然在這里過生辰,是及笄生辰嗎?」
青衣小廝愣了下,「是。」
顧安安笑容更盛,「及笄可是個大生日,那得好好過才是。」
青衣小廝瞧著她這般模樣有些拿捏不準,正想著該怎麼說,卻听顧安安問道︰「不知道府上有什麼要求?」
那小廝松了口氣,與顧安安細細約定了時間,將銀子雙手奉上。
足足有十兩銀子,不愧是趙老爺家的千金,出手真闊綽。
江明珠倒是有些擔心,「趙家小姐脾氣有些……」她到底沒有說出口,「娘你去她家真的沒問題嗎?」
趙芊芊脾氣不好這件事大概整個安平縣無人不知。
「沒事,她是千金大小姐,怎麼可能紆尊降貴去廚房呢?我做幾碗湯而已,弄好了就回來。忙活那麼多天咱們正好休息下,你明天帶著明煦去田大夫家,讓他教你些功夫傍身。」
顧安安調侃一句,「想要做女將軍可不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這話讓江明珠不好意思起來,「我知道。」
其實她有跟著阿兄學。
阿兄有一本練武的冊子,那好像是爹爹離開時留給他的。
阿兄一直都在偷偷的練習。只不過如今練習的人,又多了她一個。
這是兄妹倆的秘密,江明珠覺得應該告訴顧安安才是,可她答應了阿兄要保守秘密。
少女低頭心中無限糾結。
顧安安看破不說破,看著剩下的那點食材,打算關門回家。
趙老爺府上要求高,得采買了食材到府上去做,等到第二日做出一碗最新鮮不過的湯。
不管什麼時候,有錢人都會享受。
第二天一大早,便是有趙府的馬車到顧安安家門口等著。
瞧著人過來,當即有一中年婦人從車廂里下來,「哎呀顧娘子,可讓我好等,我們家表小姐惦記顧娘子的手藝多時……」
中年婦人周端家的十分話嘮,隨著顧安安去采買時卻又噤聲,一副欲言又止模樣。
顧安安假裝沒看見,「不知道府上小姐能否吃鱸魚?」
「能的能的。」
顧安安抓了兩條鱸魚,又是逮了兩只雞。
雞鴨魚肉買了個齊全,這才上馬車往趙老爺府上去。
周端家的笑起來像是個彌勒佛,瞧著顧安安把玩著一把鏟子,多少有些好奇,「顧娘子怎麼還帶著這麼個玩意兒?」
「我殺雞宰魚時最喜歡用它,很好用的。」
周端家的只看到那鏟子鋒利無比,有冷光晃動,她心肝忍不住的顫動一下。
這顧娘子笑得太古怪了些。
莫不是看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