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記布莊。
倚在櫃台上的伙計看到有人進來後連忙招呼起來,「這位夫人瞧著有些面生,是想要給公子小姐們扯布做衣裳?」
出門做生意自然是笑臉迎人,但人有貧窮富貴,難免會被人看高看低。
難得這個伙計這般熱絡,倒是沒把他們當叫花子看。
顧安安點頭四下里打量,「過冬了,給孩子們做些新衣服。」
新衣服。
幾個孩子眼楮都亮了起來。
他們有多久沒穿過新衣服了?好像從小到大,都是撿舊衣服穿。
江明奕來到家中稍早些,記得剛被阿爹送回來時,女乃女乃還給他做了新衣服,珠兒也穿過幾次。
可是到後來,他們都是撿那些破舊的衣服穿,新衣服都被伯娘拿走給他們的孩子穿了。
顧安安嫁進來後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自然也不會給他們做什麼新衣服。
不打他們就好了。
誰還會惦記新衣服?
江明煦有過和顧安安一同進城的經驗,當即扯著顧安安的手不放,「我要那塊布。」
看到那塊紅布,顧安安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你回頭可沒辦法跟我進城了。」
這要是被劉大叔的老黃牛看見,不得發瘋?
江明煦當即癟著嘴,「那我就想要紅色的嘛。」
小男孩十分的聰明,看得出顧安安吃這套,在那里抓著她的手來回搖晃。
寶兒也女乃聲女乃氣地開口,「娘,寶兒要穿花衣服,花裙裙。」
她好喜歡這些布,好漂亮好好看哦。
江明珠雖然沒提要求,但來到布莊後一雙眼楮鎖在那如意紋的提花布料上,不舍得挪開。
唯一還算淡定的大概就是江明奕了。
少年郎目光隨意掃過,拉住了江明煦的手,「不要胡鬧,听娘的。」
江明煦一怕顧安安打他,第二害怕的就是兄長生氣。
不過他還是抓住顧安安的手,目光落在那紅布上,他就覺得那塊紅包好看,特別威風,他穿上肯定很好看!
伙計瞧著這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也是有點發懵。
好在這位夫人很快就開口,「好,給我們明煦買紅布,珠兒覺得這塊布怎麼樣?回頭娘給你做個小夾襖好不好?」
被抱起來的小姑娘女乃聲女乃氣的應道︰「謝謝娘。」說著就在顧安安臉上親了一口。
這可真是個小天使。
看著寶兒和顧安安親密的樣子,江明珠欲言又止,到底沒有開口。
顧安安余光不由苦笑,多少又有些心疼。
家里孩子多了,大點的懂事的孩子總會隱藏自己的心思,委屈自己。
珠兒這孩子,也招人心疼啊。
林記布莊的伙計也算是見多識廣,很快就意識到,這幾個孩子並非這位夫人的孩子,尤其是看著那位最年長的公子,雖然一身單薄補丁加補丁的衣服,但是一身氣度倒是不輸主人家的幾位公子。
而這位夫人,瞧著不算大,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孩子呢。
他正想著,只听到那小婦人開口,「伙計,麻煩你這幾塊布都給我扯一些,一樣來一丈好了。對了,店里可有好點的棉絮?我想要做幾件棉襖。」
「有的有的。」伙計稍有些遲疑,「夫人,您要是做棉襖的話,可以買些松江棉布做里子,這布料柔軟比其他棉布稍貴,一尺貴上一文錢。」
顧安安迅速捕捉到其中的訊息,松江棉布。
也就是說如今松江的紡織業得到發展,棉布並不怎麼貴。
「那我要一匹,伙計你能否給我算便宜點?」
一匹布是三十尺,林記布莊的活計尋思了一下,「那我讓夫人十文錢,夫人您意下如何?」
這一匹松江白底棉布三百文,說是讓十文錢,其實就是一匹布讓出一尺。
顧安安笑了下,「我也不讓你讓我了,要不你看這里有什麼零碎的布頭,便宜些處理給我好了。」
布頭倒是有的是,其實也沒啥用,店里的伙計拿回家去許多,後來索性用來引火。
「夫人要是不嫌棄,那就盡管拿走就是。」
顧安安看到那一堆布頭,她跟江明奕小聲說了幾句,掏出幾文錢來塞到少年郎手中。少年點頭離開,很快就是回了來,手里多了幾個麻袋。
「那我就不客氣了。」
伙計︰「……」您是真不客氣。
不過他也懶得處理,有人帶走他巴不得呢。
一匹松江棉布三百文,江明煦的那塊大紅布花了九十文,給寶兒買的那塊花布花了二百五十文,不過最貴的還是江明珠相中的那塊提花布料,那是絹帛面料,一尺就要五十文,一下子花掉了五百文錢。
起初江明珠听到價錢都有些傻眼,後來看到那伙計拿著尺子在那里量布,看向顧安安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顧安安給江明奕買的是青藍兩色的布料,他年齡稍大個頭又高,買的也多了些花了差不多二百文。
她自己也打算做件新衣服,扯了塊秋香色的棉布,再加上又稱了十斤新棉絮,這些一共花了一兩六錢銀子。
那麼多布料抱在懷里未免太顯眼,顧安安索性把布料都裝到麻袋里,看得布莊的伙計一愣一愣的——
這位夫人怎麼做事這麼古怪呢?
顧安安帶著四個孩子,又是扛著麻袋,籃筐又是遮蓋著的上了牛車,這讓牛車上的其他婦人奇怪。
幾個婦人對視一眼,有人開口問道︰「我說大妹子,你這都買的什麼呀?這是在哪里發了大財,往後也帶著我們賺錢呀。」
不管什麼時候,大家都對發財十分痴迷。
顧安安听到這話一點不奇怪,她沒著急回答,而是皺著鼻子聞了起來,然後猛地一拍大腿,「嫂子您這是去脂粉鋪子了吧?我說我這狗鼻子怎麼聞到了香料味,這味道可真不錯。哎喲,您這是用了新的胭脂呀,可真襯您的膚色,跟剝了皮的雞蛋似的,真女敕呀。」
那婦人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今個兒我生辰,相公說讓我買點想要的。」
「那大哥可真是個體貼人,嫂子是個有福氣的。」
江明奕看了眼說話的婦人,臉上抹著大團的紅色跟猴似的。
顧安安怎麼能夸得出口?
真是個虛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