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趙天香!

似乎在回答他們的話,王凝之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聲音不大,像是低吟,又像是輕唱︰

「天蒼茫,夜沉香,霧瘴迷蹤人彷徨;不見雲,不聞風,二兩黃酒欲斷魂。」

黑漆漆的雨夜,寂靜無聲的小客棧里,只有幾點幽光,王凝之的聲音略帶嘶啞,帶著一眾人都沒听過的詭異曲調,似乎是在每個人的耳邊訴說著。

‘咯 ’一聲,是楊二哥身邊一個年輕人,喉嚨無意識地抖動,手里的匕首微微顫抖,眼神里透露著恐懼。

這一遭,別說楊二哥等人驚疑不定,中央桌子那五人,也不敢隨意開口。

神鬼之事,向來就是最恐怖的,尤其是在鄉野之中。

而王凝之在唱完這一句以後,就不再說什麼,只是輕輕一揮袖子,只見那盞油燈,重新變成了溫暖的火光。

「貧道清虛,本無意為難各位,只是在尋兩個故人,還請多想想。」

至于坐在他對面的徐有福,側著臉,看著沒有人的角落,努力地憋著笑,王凝之這一招裝神弄鬼,在會稽的時候,也是嚇呆了不少公子哥兒的。

至于他那詭異的曲調,徐有福前些日子,剛從徐婉那里听過,就是搭配‘畫皮’而特意創作的。

楊二哥眼珠子轉了轉,「道長,我說的是真話,我們是黑風寨虎堂的兄弟,今兒沒去過錢塘,去的是鶴堂的人,他們天亮就會回來,您再等等。」

楊二哥還是決定把自己摘出來好了,沒必要招惹這種半人半鬼的家伙,要真是鶴堂把他的朋友抓了,那也該讓崔老三來解決,如果不是,那就更加和自己沒關系了。

這年頭,儒家,道家,哪座山里沒幾個神仙,沒幾個鬼祟?

「嘿嘿,楊二哥,看來黑風寨還真是要敗了,下一場雨,得罪的還不僅是我們。」

坐在另一邊的五人之中,一個男子突然開口,嘲笑一聲,又看向王凝之,「道長,黑風寨這群人,慣于偷奸耍滑,不講道義,偷雞模狗,搶劫財物便是了,還喜抓人,糟蹋了不少姑娘,最近還整上黑吃黑了,要不,您跟我們一起,給黑風寨立立規矩?」

楊二哥頓時一雙虎目瞪大,一拍桌子,「湛三江!想打就打,何必血口噴人!」

「喲,血口噴人?我且問你,昨兒我們在長林道上,被黑風寨的人劫了,敢說不是你們?」

湛三江冷冷問道。

「黑風寨干的都是黑買賣,可是沒有黑吃黑過!你們廬陵的生意,與我無關!」楊二哥聲如洪鐘,面露凶光。

「嘿嘿,黑風寨,豹堂,張顯親自帶人去的,殺了好幾個我們的人,搶了我們的金子,就想不認賬?我們今兒來,就是找黑老虎說道說道,哪知道這孫子不敢露面,派你來受死!」

「豹堂?」楊二哥皺了皺眉,「張顯確實去了西邊,可與我無關!他人還沒回來,你休要血口噴人!大當家的豈會來見你?想見他,叫老禿驢來還差不多!」

楊二哥一聲落下,身邊眾人哄堂大笑,顯然是在嘲笑對方。

‘嘩’的一聲,一直坐在那里,不曾開口的蒙面女子站了起來,也不見她如何動作,身後的長棍已經到了手里,那女子手一揚,黑布撒開!

是一桿槍!

只看槍身是黑銅色,便知道其必不是凡品,槍尖更是尖銳而清冽,一言不發,女子一腳踢在面前桌上,整張桌子便飛了出去!

「哼!」楊二哥等人已做好準備,只見他反手抽出刀子,一刀劈下去,整張桌子便斷作兩片,刀鋒卓然!

在桌子蕩開的同時,楊二哥也看見了對面那女子,她已經在這段時間,擺開架勢,右手持槍,槍尖點地,雙腿微微彎曲,就像一只躬著身子,即將撲獵的獅子!

踏!

腳下的聲音巨大,女子驟然發力,向前一沖,手里的長槍橫掃過來,兩個沖來的虎堂之人,頓時被搶尖劃倒,向後摔去。

楊二哥一聲怒吼,提刀沖上,舉刀便砍!

槍尖已到他面前!

刀鋒狠狠劈在槍尖上,發出劇烈的響聲,王凝之瞪大了眼楮,看著楊二哥居然被掃得倒退幾步,就連手里的刀子都歪了歪。

就從他剛才一刀劈開桌子,便知道這是個好手,絕對不輸給自己或者徐有福,然而只是一個照面,就被那女子逼退?

一槍之威!

「你是誰!」楊二哥驚懼不定,吼道。

被刀槍之風帶起的波瀾,讓整個客棧里,油燈的光明滅不定,槍尖就像一朵在昏暗中盛開的菊花,劃過的弧線帶上了一點橘黃色的光,而陰影之中,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趙天香!」

又是一槍刺來,仿佛是在槍尖上攜帶了一盞油燈,驟然出現在楊二哥的面前。

來不及再做反應,楊二哥反手就是一刀,同時側讓過身子,在避開這一槍的同時,要斬向敵人!

卻不料刀鋒即將到達趙天香肩頭的時候,她居然猛地蹲下,雖然刀子繼續下劈,卻已經力道松懈,而她的槍尖卻趁勢長挑,刺破了楊二哥肩膀的同時,又猛地下拉,槍尖直接從楊二哥肩頭斜著劃下來,將楊二哥整個胸膛都拉出一道血,鮮艷的紅色躍上肩頭!

槍桿狠狠抽在楊二哥的手臂上,楊二哥長刀月兌手,而趙天香又是一腳踢出,楊二哥慘叫一聲,向後跌了過去,撞在桌面上。

這個時候,其他六人,也俱在交戰,整個客棧里都是刀光劍影,王凝之冷眼旁觀,雖然趙天香這一邊人少,可是明顯實力更強。

湛三江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至于其他人,都是在穩穩壓著打,看得出來,他們的行動,只是在保證那邊楊二哥和趙天香的戰斗不被打擾。

楊二哥已經倒在地上,昏死過去,其余幾個虎堂的人,眼看局勢不妙,都想逃,卻看見趙天香就站在門口,長槍被她抱在懷里,就那樣冷冷地看著眾人。

「殺!」湛三江一刀劈開兩人的攻勢,反手一刀刺入其中一人的胸膛,退了一步,大聲說道。

徐有福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王凝之,咽了口唾沫,兩人平日里在會稽那些公子哥們打架之中,算是高手了,大家都是從小有學武藝的,可是和這些真正刀口舌忝血的人比起來,差的實在太多。

別說那個趙天香,只是一個湛三江,都可以打十個王凝之。

隨著那邊剩下兩人都把武器丟下,躲在楊二哥身邊,王凝之卻抬起頭,突然從袖中一支箭射出。

破空聲瞬間引起所有人關注,等到那邊幾人轉過頭來,卻發現店小二倒在廚房門口。

「各位英雄,我們還有一個多時辰,鶴堂的人就回來了,大家不妨聊幾句。」王凝之笑眯眯地把手里弩箭放在桌面上。

一股風吹過,王凝之眼皮子抬了抬,看向就和自己眉心相距不足一尺的槍尖,上邊還沾著血跡,顯得颯颯威風。

「你是誰?」趙天香就站在槍的另一端,冷冷開口問,既然已經動手了,她也不介意再多兩條人命。

「王藍田,萬松書院學生。」王凝之露出一個微笑。

「在這里干嗎?」

「找人。」

趙天香冷冷地注視著王凝之,眼里卻閃過思索之色,她的眼眸不算大,卻很凌厲,又開口︰「那兩個人是誰?」

「哦,兩個朋友而已,都是小姑娘,不知道為什麼得罪了黑風寨的人,我這不是來彌補一下麼,免得她們被嚇壞了。」

王凝之瞧了一眼那邊已經沒有聲息的店小二。

「看你們這個架勢,是不打算跟黑風寨和談了,那我趁你們開戰的時候,撿走兩個人,應該不會得罪你們吧?」

趙天香沒有回答,而是收回槍,走回去,坐在原位上,低聲和湛三江說著話。

沒多久,湛三江走了過來,坐在對面,手里還捧著碗茶,看著倒是和善多了︰

「年輕人,錢塘大雨我們也听說了,黑風寨這群賊,趁機作亂搶了你的朋友,你來討要也很正常,要是早上鶴堂的人回來,手里真的有你的朋友,你打算怎麼做?」

「殺人越貨。」

王凝之的回答很直接,也很隨意,似乎這根本就不算個問題。

湛三江眉頭一挑,打量了幾眼,「我好像看不出來你功夫有多高?」

「三腳貓功夫罷了,不值一提。」

「那你打算?」

「下毒,暗器,裝神弄鬼。」

湛三江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似乎在分辨攤著手的王凝之究竟是什麼打算,片刻之後,又說道︰「王藍田對吧,你最好不要耍滑頭,如果我覺得你們沒有用,也不介意在這里多殺兩個人。」

「誰跟你開玩笑了,就像現在,你已經中毒了,自己不知道而已。」王凝之笑了笑。

听到這句話,幾個人馬上圍了過來,湛三江卻舉起一只手,冷冷說道︰「老夫行走江湖這些年,這點判斷力還是有的,我不可能中毒。」

「是嗎?你知道這火為什麼會發藍?」王凝之笑得輕松,展開手里的毛巾,指了指,「這是特制的銅粉,遇火發藍,可是既然特制嘛,我肯定會加點兒別的東西進去。」

湛三江臉色一變,來不及管火變色的問題,接連幾下在自己身上點穴,還在探尋之間,就听到王凝之說︰

「別琢磨了,我騙你呢,我一個讀書人,哪里有這麼厲害的毒藥,不過現在嘛,」王凝之挑挑眉,看向二樓。

眾人的目光隨之而去,只看見數個精致的弩箭就搭在樓梯兩側,上面綠油油的箭頭在燈火下發著詭異的光芒。

而徐有福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弩箭後頭,抬起手,只見手指上都纏著絲線,只需要輕輕一拉,所有的弩箭都會發射。

「這才是真的毒藥,你們都是高手,就算這些弩箭是特制的,威力大,速度快,也不敢保證能把你們都殺了,不過這毒藥可是我驗證無數次的,擦破點皮,人就沒了。」

「兵者,詭道也。」湛三江突然笑了起來,「王藍田,是個人物,你為什麼不直接用?」

「用來干嘛?又不是你們把我的朋友抓走了,」王凝之翻了個白眼,「我的器材都是自己打造的,費心費力,浪費不得。」

「你要看看我的價值,我也要看看你們的價值,這很合理,現在,我們來談談正事。」王凝之拍了拍手,徐有福輕輕一抖手指,絲線全部隱于袖中。

「正事?」

「對,我要救人,你要對付黑風寨,這不沖突,所以,合作是最好的辦法。」

「怎麼合作?」

「你們負責把鶴堂,豹堂的人引來,我負責處理掉他們。他們天亮才會到,所以必須速戰速決,否則很容易被山上發現,等事兒辦完了,你們帶上金子,我帶上人,各回各家。」

湛三江還在猶豫著,陰影處趙天香的聲音響起︰「可以。」

王凝之看了過去,卻看見那姑娘只是默默地看著自己手里的長槍,就像一座雕像,只是接著說︰「王藍田,我記住了,如果你敢背叛,我就親自去錢塘找你。」

「沒問題。」

王凝之笑著答應下來。

……

天蒙蒙亮,雨水終于停歇,一行十幾人從錢塘方向,踏著晨霧而來,後面的六個人身上,各自背著一個大袋子。

「嘿嘿,崔三哥這次玩過了,是不是能給我們幾個啊?」一人反手模了一把袋子,笑嘻嘻地說道。

「別想了,崔三哥每次玩過的,那都跟死了一樣,就算給你,你能有興趣?」旁邊一人瞧著幾個袋子,眼露火熱,「你說說,這次我們抓了七個來,大哥也要不了這麼多,咱們要不先去客棧里分一下?」

「你瘋了,大哥今兒用不了,還有明兒,後天呢!」前面那人轉過頭,嘆了口氣,「上次虎王就因為這事兒罵過大哥了,咱們也不能天天去搶,遲早被官府盯上。」

「哼,那又怎麼樣?錢塘那點守軍,還能打得過我們黑風寨不成?他們只要敢上翠微山,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對啊,可是官兵來了,咱們也要死人,你覺得自己不用上?」

「要上,」後頭的人擺了擺手,頗有些遺憾,「可是你背後那姑娘是真漂亮啊,要不是她們急著走,被風給把帽子吹掉了,可就錯過了。」

「呵呵,有這一位,估計大哥能玩幾天,咱們也能分些銀子。」前面的人顛了一下,很是高興。

「先去客棧里休息一下,再上山嗎?」

「別了,我們身上的貨可不好擺開看,虎堂那些家伙這幾天負責小鎮,要是看見了,說不定又要打小報告。」前面的人剛說完,就听到林間的腳步聲急促而來。

「誰?」

回答他的,是一桿槍!

不過這一位也是個好手,大喝一聲︰「敵襲!」拔刀格擋,可是下一刻,刀子就被震飛,驚懼出現在他臉上,拔腿就跑。

「快跑,去客棧,找虎堂的!」

都是趕了一天路的,本就沒有多少精神,對方又是高手,還是先到安全地方,再慢慢對付。

「老馮,慌什麼,不就一個,哎呦,臥槽!」後頭那人還沒說完,就看見林中又撲出來四個人,急忙背著口袋就跑!

饒是如此,等到進了客棧,十來個人,也只剩下六個,前頭老馮把口袋丟在地上,大喊一聲︰「小二!楊二哥!」

回答他的,是兩只穿心弩箭!

後頭那人剛一進來,丟下口袋,就看見這一幕,目眥欲裂,急忙喊道︰「里頭也有敵人!」

來不及多想,急著往一邊桌子後頭躲,弩箭可不是他們這些山賊能配備的,誰也知道那東西威力大。

「啊!」一腳踩下去,才發現桌子後邊的地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埋上密密麻麻的鋼針!

剛抬起頭,要把腳拔出來,就听到‘撲哧’一聲,低下頭,一把劍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身後有人按著自己的肩膀,驚恐地轉過頭,只看見一張眉清目秀的臉,和臉上那冷酷的笑容。

很快,王凝之就把客棧里處理掉了,解開幾個口袋,果然有徐婉在,只是小丫不在,徐有福焦急地看過來,王凝之瞪了他一眼,「慌什麼,小丫肯定在外頭,那幾個人不也攔住幾個口袋麼?」

說完,搖了搖,又拍了拍臉,卻見徐婉根本醒不過來,王凝之臉上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有一幕自己可是期待許久了。

只見王凝之端起一壺茶來,猶如鯨吸長江,吸了好大一口,在徐有福驚異的目光中,就要開噴!

低下頭去,已經鼓起了腮幫子,卻看見一雙美目,正疑惑地盯著自己。

「噗!」

瀑布就這樣灑了下去。

王凝之後來發誓,自己絕對不是故意的,而是被嚇到了。

片刻之後,徐有福已經把事情給幾個姑娘都講清楚了,徐婉一邊擦臉,一邊點頭表示明白,又招呼著其他幾人,幫忙搭好那些暗器。

王凝之手里抱著短刀,坐在角落的陰影里,試圖讓自己隱身。

听到腳步聲,徐有福急忙揮手,徐婉帶著姑娘們躲進廚房去了。

「廬陵來的?」外頭一邊乒乒乓乓地交手,一邊有個聲音問道。

「張顯,神仙山的金子,可沒那麼好拿!」是湛三江的聲音。

「嘿嘿,我既然敢拿,就不怕你們上門,湛三江,在廬陵你尚且奈何不得我,回到錢塘,你就自己選個死法吧!」

「楊二哥?人呢?還活著就吱個聲!」張顯喊了一聲。

「敵人很強!我已經差人送信了!支援很快就到!快進來!」王凝之使勁兒模仿著楊二哥的聲音。

听到回話,很快就有兩人推門進來,還沒等王凝之動手,外頭張顯就喊了起來︰「快回來!楊二已經死了!」

一劍震退湛三江,張顯臉色陰沉,楊二哥那個傻瓜性子,如果是他在,早就沖出來跟自己一起殺人了,還能等支援?

可惜已經遲了,倒飛而出的,是兩具尸體。

「可惡!你們今日居然敢這樣殺人,黑風寨絕不會善罷甘休!」見到出現在門口的黑衣人,手里還拿著弩箭,張顯怒吼一聲。

‘嗖!’地一股風伴隨著弩箭而出,王凝之瞧著那邊側面的窗戶,徐有福已經把姑娘們都接了出來,便退回去兩步,關上了門,只在門縫里露出弩箭來,讓外頭的人都十分小心。

至于他本人,早就順著窗戶爬出去,見到在一邊林子里的幾個姑娘,其中就有眼淚把擦的小丫。

「小姐!」小丫哭的傷心,徐婉安慰了幾聲,看向王凝之,「公子,怎麼辦?」

「走啊,還等什麼!」王凝之轉身就走,順著小路迅速撤離。

徐有福趕上來,低聲問道︰「公子,那邊還沒結束呢,要是山上再下來人,湛三江他們?」

「關我什麼事,這種黑惡勢力,最好是兩敗俱傷,我一個良民,干嘛要參與!」王凝之理直氣壯。

徐有福張大了嘴,咽了口唾沫,回頭望了一眼那邊晨霧中隱約翻騰著的人影,跟上了王凝之。

雨後的霧氣,濃重又濕潤,里頭的戰斗聲也漸漸慢了下來。

張顯已經在霧中藏了許久,這個時候如果能躲進客棧里,就會輕松一些,可是那把弩箭始終架在那里,讓人不敢靠近。

而對方的實力又非常強勁,尤其是那個用槍的女子,簡直勢不可擋,他的手下已經被殺的七零八落了。

听說那個老禿驢收養了幾個孩子,前段時間都隨他一起去海上了,所以自己才會趁機搶了一批金子,而如今這位,大概就是自己在廬陵听了無數次的那位。

老和尚的大女兒,趙天香麼?

再這樣下去,恐怕自己也會死在她手上。

心一狠,在附近不遠處,又響起一個自己手下的慘叫聲,張顯不管不顧地沖到客棧側面,貼著牆壁靠近,一腳踹開門,就是幾劍。

斬了個空氣。

瞧見落在地上的弩箭,張顯只覺得胸腔翻滾,一口血即將噴出來。

這哪里是什麼弩箭?

不過是隨便用幾根筷子搭起來,在霧氣中自己也不敢靠近觀察而已,甚至連綁的緊一點都沒做到,自己一推開門,它就從凳子上落下來,現在已經斷開了。

可惡!

悶哼一聲,張顯這才想起外頭還有敵人,可是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槍尖刺入。

……

晨霧漸漸消散,趙天香一眾人出現在小路邊緣。

「小花,我們的金子少了很多。」湛三江出現在她身邊,臉色難看,「張顯的人已經清點完了,都殺光了,金子卻少了,應該是客棧里那個人偷走的。」

趙天香手里把玩著地上撿來的用繩子粗糙綁起來的筷子,也就是王凝之用來嚇唬人的‘弩箭’輕輕點頭。

「這個叫王藍田的,如此卑鄙,與我們說好了,里應外合,卻在拿到人以後,就直接跑了,如果山上再有黑風寨的人來,我們今兒就走不了了!」

湛三江十分氣憤,把手里的刀子插進泥里。

「二當家,我們的金子,少了五百兩。」已經清點完,背著幾口箱子的幾人出現。

「好,先把東西送回去,然後再找這個王藍田算賬!」

「小花?」

「二叔,」趙天香突然開口,「你說這個弩箭,如果我們也能有,是不是會厲害很多?」

「當然會,可那都是軍中之物,而且我在客棧的時候看過,王藍田的那些弩箭,要比軍中的厲害多了,感覺他這一點倒是沒說謊,這真是他自己制作的。」

湛三江打量了一眼趙天香手里的筷子,很是憤恨,本來自己的打算是,等到殺了敵人,搶回金子,再逼著王藍田把弩箭交給自己,這才會考慮是不是放他們離開。

哪知道這小子如此狡猾,不僅提前撤退,利用自己這些人來阻擋敵人,還偷了金子?

趙天香看了一眼遠方漸漸清晰的錢塘城,把手里的筷子丟下,眼里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和晨光交相輝映。

……

錢塘湖,附近的小樓里,王凝之趴在欄桿邊上,咳嗽連連。

「公子,你怕是受了寒,這兩天雨水大,本就不該出門,你還要為了我們兩去翠微山,都是我不小心,害得你……」

徐婉手里捧著一塊大毯子,走了過來,「公子,進屋里吧,雖然雨停了,可是陰天霧重,你快些。」

王凝之點點頭,進去拿上毯子把自己裹住,躲在小火爐邊上,听到外頭的水聲,皺起眉︰「徐有福,你給我快點!」

「公子,再等會兒!」徐有福的聲音響起。

眾人已經回來大半個時辰了,都清洗了一番,不過徐婉家里並沒有男子的衣服,所以王凝之現在就像粽子一樣裹在好幾層布匹還有毯子里。

至于小丫,已經出門去給他們買衣服了。

「好喝!」捧起姜茶來一飲而盡,王凝之滿足地嘆息一聲。

徐婉微微一笑,說道︰「雖然已經過了中午,不過今天都沒吃飯,我等下去炒幾個菜,再弄份熱湯來吧。」

王凝之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你家里有些什麼食材?」

「嗯,有一些青菜,還有魚,豆芽,還有點兒蘑菇。」徐婉不明所以,還是照實回答。

「今兒咱們吃個火鍋吧,」王凝之下定決心。

「火鍋?」饒是徐婉聰明伶俐,也著實不明白用火烤鍋子能怎麼吃。

「公子,快些換上衣服吧。」小丫這時候也捧著幾套衣服回來了,還紅著臉,大概是看見徐有福在院子里展示肌肉的緣故。

「有福,去街上買些肉來,最好是羊肉!」見到那邊徐有福像個僵尸一樣裹在毯子里蹦蹦跳跳地過來,王凝之吩咐一聲。

「公子,你這是?」徐有福好像想起什麼來,眼前一亮。

「對,這麼冷的時候,還有什麼比一頓火鍋來的爽快?快去!」王凝之拿上衣服走到旁邊庫房里。

廚房,徐婉靠在門口,疑惑地看著,而小丫則面露鄙夷,正在‘咚咚咚’地切肉。

過了一會兒,小丫實在受不了站在窗口喋喋不休的王凝之了,說道︰「王公子,你回去前頭坐會兒吧,你吩咐的我都記住了。」

王凝之不滿地‘哼’了一聲,扭頭離開,而徐婉則跟在身後,好奇地問道︰「公子,這就是你的火鍋嗎?」

「放心,很好吃的,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王凝之裝模作樣地拿起一卷書看了起來。

沒法子,本來想大展身手的,可是沒想到,自己完全操作不來那些刀具,別說切肉了,就連青菜都摘不干淨。

有點兒尷尬,不過沒關系,正所謂君子遠庖廚嘛。

徐婉仿佛看出來王凝之的心思了,只是笑了笑,輕輕搖頭,便過去幫小丫了。

至于賊眉鼠眼的徐有福湊過來,想說話,被王凝之直接踹了一腳,急忙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小酒壺︰「公子,買來孝敬你的。」

「還不去溫了?」王凝之打算好好在徐有福身上撒撒氣,都怪這家伙,要不是他看上那傻丫頭,自己用得著受罪麼?

下午,陽光終于重新出現在了錢塘,白霧消散,街上也漸漸有了行人,徐婉的小院子里,熱氣騰騰的架子上,一口鍋里滾滾的開水,散發著各種香味。

看著徐有福在那邊狼吞虎咽,王凝之鄙夷地瞪了一眼,隨即夾起一片羊肉。

油碟加上小香醋,把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的羊肉片涮一涮,放進嘴里,人間美味!

看著這主僕二人都很享受的樣子,徐婉試著吃了點兒,眼前一亮,也顧不上別的了,筷子伸向鍋的速度加快了很多。

真香!

畢竟都餓了很久,這一頓吃完之後,大家都靠在椅子里,舒坦地曬著陽光。

「公子,有福,今日多虧了你們,前往翠微山救我和小丫,徐婉謝過了。」徐婉站了起來,捧著一碗酒,笑語盈盈。

大概是吃的有些熱,陽光落在她有些汗津津的額頭上,幾縷發絲俏皮地抖著,笑意滿滿的眼楮下,是一張微微紅潤的小嘴,吹彈可破。

「不用不用,應該的,」徐有福急忙站起來表現,可惜話還沒說完,就感受到旁邊一股至冷至陰的目光,瞬間感覺一身汗都凍結了。

「別想這麼簡單混過去,等我茶樓開張了,給我免費打工!」

王凝之很不爽地捧著酒站起來,要不是這一趟出去還賺了點錢,簡直虧死了!

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好不好?自己可是深入敵營了!

……

走在小青峰的山路上,王凝之看了眼仿佛就懸掛在雲層下的書院,驀然有些感動,還是熟悉的地方好,這次回來,一定要對王藍田好一點!

「小野花兒香,香又香,美麗的姑娘,你在遠方……」

瞧了一眼一臉傻笑哼著歌兒的徐有福,王凝之沒好氣地踹了一腳,在對方無辜的眼神里邁上山。

剽竊,這就是剽竊!這可是我王凝之的著作,隨便唱就算了,表情還那麼猥瑣,唱的還那麼難听!

剛進書院,就瞧見幾個熟人,正是王藍田一伙兒。

「哼,這次錢塘大雨,我可是為民謀福利,這兩天不僅下山救民,還順帶著里里外外找了兩圈王凝之,簡直累死我了!要是品狀排行不給我個好位置,我就一把火點了書院!」

「藍田兄,你好像每次送完糧,就去唱小曲兒了吧?」姚一木毫不留情地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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