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無懼生死

陳樂天面對師叔祖許大真人,當然只能跑,也唯有跑的份。

識海修煉已經成了一場逃亡。許大真人的掌力非凡,一掌就拍的陳樂天差點找不著北。

往昔在戰場上,受傷是家常便飯,但那是與自己功夫差不多的兵卒交手,輕傷重傷,都是在可接受範圍內的技不如人。

但是這場在識海中的與武當輩分最高的許真人之間的放對,就如同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啊。

所以除了跑,哪還能有別的法子。

識海中的一切事物與現實里差不多,這是陳樂天第一次在識海中修煉,面對未知,陳樂天沒時間去細細觀摩慢慢品味。因為後面有許真人這個對他來說無異于猛虎的對手在追。

「師叔祖,您慢慢來行嗎?這樣我受不住啊!」陳樂天邊跑邊喊道。

許大真人在他後面道︰「我听你師父玄同說,你這女圭女圭,不喜歡慢慢來,喜歡來點猛的快的啊。」

陳樂天發足狂奔,雖然方才胸口所受的傷讓他覺得非常疼痛,但他畢竟是刀山火海里過來的疆場老卒,真跟自己較起勁來,就算是斷條腿,他也能跑起來,何況現在他的傷只是在胸口。

听許大真人這麼說,陳樂天估模著是掌教師父授意的,邊跑邊道︰「這也太猛了吧,徒兒我還沒娶媳婦,還沒給咱陳家傳宗接代呢!再說,我是讓掌教師父給我來點猛的,不是讓您老來,您老法力無邊,徒兒扛不住。」

許逍本來沒用力去追,只一直吊在陳樂天後面,听他還有心思調侃自己,于是稍稍加快腳步,兩步就追上了陳樂天,然後抬腳便踹,結結實實的踹在陳樂天後背上,陳樂天再次飛了起來,狠狠的跌了個狗吃屎。

半柱香前,陳樂天的胸口被大鐵錘夯了一下,現在,他的後背又被大鐵錘夯了一下。

「嘶」陳樂天再次吐了口血,努力掙扎幾番,終究還是爬不起來了。

「怎麼?這就不行了,太弱了吧,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被師父在識海里打斷全身筋脈,都還能站起來。」許大真人蹲下來,看著陳樂天輕蔑的道。

陳樂天抬手抹掉嘴上的血︰「咳誰說我站不起來?我這是在感受草地上的春意,您老人家哪懂咱們年輕人的心思」

說著,陳樂天猛然翻身,手掌一翻,打在許大真人胳膊上。

許大真人竟然被陳樂天看似軟綿無力的一掌打的一歪,不禁‘咦’了一聲,伸手要去抓陳樂天,但此時的陳樂天早就跳起來跑遠了。

在許真人那掌拍來之前,陳樂天已有所預料,而恰巧在那時,他忽然感知到自己體內那股柳師灌進來的霸道真氣,正游走在自己後背的氣海中。

陳樂天忽然計上心頭,一邊跑一邊嘗試著引導那股真氣。在今天之前,他也曾試過去控制那股真氣,但均以失敗告終。無論自己怎麼做,那股真氣根本不理睬,只自顧自的在氣脈二海中優哉游哉而行。

但現在,當他再次嘗試時,那股真氣竟然有些‘听話’的跡象。于是當接下許真人從後背打來的那掌後,他順勢利用許真人掌間的真氣,把體內的霸道真氣運至自己的手掌,而後趁著許真人不注意,掌帶霸道真氣打在許真人胳膊上。

陳樂天並不知道,柳師灌入他體內的這股真氣,是實實在在的修煉了三個月的浩然正氣。

正因為此股真氣霸道無匹,如風骨錚錚的老文臣般,堅定而純淨。所以才能逼得陳樂天逆勢以儒武入春境,也差點讓陳樂天徹底廢掉。

所以陳樂天雖然只用了一小部分這真氣,但已足夠讓許真人站立不住了。

許真人伸手之下沒抓到陳樂天,便站起來了,此時陳樂天已經跑出了幾十丈遠,見許真人沒追來,也停住腳步。

許真人道︰「那股柳大宗師的真氣你已可以用了?」

陳樂天道︰「之前一直不得其法,怎麼努力都用不了。但方才在跑的時候,忽然就覺得能調動一些了。第一次用,師叔祖覺得怎樣?」

許真人笑罵道︰「你個臭小子,還來笑我是吧,奸詐之徒啊!哪天我定要去書院找柳大宗師,讓他好好管教你。」

「哎嗨」陳樂天拍手笑道︰「柳師是全書院最關照我的,三天不揍我他就渾身不舒坦,不用您去給我上眼藥,哈哈。」說著,陳樂天再次嘗試調動那股真氣,但卻發現,那股真氣又不听使喚了,苦著臉道︰「師叔祖,那股真氣好像又不听我的了,何解啊?」

許真人思索片刻,道︰「我也不知,難道與我的掌力有關?」

「不行您老再打我一掌試試吧。」陳樂天覺得很有可能是這樣,于是又走回許真人身旁,做出一副‘打我吧’的決絕表情。

沒辦法,只因許真人的掌力太強了,或者說,是陳樂天太弱了。胸骨背骨似乎都被打斷了,已經疼的陳樂天麻木了,要不是他心性足夠強大,此刻的他早已癱倒在地上打滾了。

許真人看看陳樂天,憐憫的道︰「樂天,我真是太喜歡你了。你知道嗎,當初,師父在識海里教我時,不管怎麼威逼利誘我,我都不願受這苦,後來師父見我實在是孺子不可教,才換了別的法子。後來我又在識海里教王重陽,重陽那小子比我還要怕疼,只要手上破個皮,他能整個手臂半天不敢動。倒是你,居然為了修行,能夠對自己如此不擇手段,唉!我真不知書院那些大宗師到底是怎麼培養出你這類人的!」

陳樂天想說,這不是書院培養的,是我在戰場上學會的。只要死不了殘不了,只要能往上爬,只要對自己有好處,疼算什麼?「來吧,師叔祖,再來下狠的,哼一聲就算我廢物!」

「好。」許真人點頭,然後抽出身後的拂塵,笑看著陳樂天。

陳樂天知道,真人一旦動拂塵,那就是要出大力了。

「太極者,無級生,動亦之機,陰陽之母,陰不離陽,陽不離陰,陰陽相亦,皆及神鳴」口中念著與香客們所知的太極心法不太一樣的訣,許逍許大真人輕輕轉動著拂塵,雪白拂塵不斷在空中畫圓,從輕到重,從慢到快

陳樂天眼看著許真人手上的圓越轉越快,自知這一下真是要來狠的了,于是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楮。不去想即將加身的重擊,只是努力去調動體內的那股真氣。

「給個面子,畢竟你是柳師的真氣,而我是書院弟子,咱們都是一家人,在武當山上,給點面子行吧?」陳樂天在心中默默的對那股霸道真氣說著,不斷用自己的真氣去撩撥它。跟柳師的真氣比,陳樂天自己的真氣實在是太不值一提了,就好像小池塘跟長江黃河的距離。

但那股真氣兀自巋然不動,仿佛完全不把陳樂天的真氣當回事。此時游走到陳樂天大腿的經脈上,停在那里。

「著!」許大真人忽然輕喝一聲,拂塵揮出,掃在陳樂天的肩膀上。

陳樂天當即口吐鮮血,整個人像飛上天的煙火似的,快速的直挺挺的飛上天空。之前兩次,他都只飛了兩三丈高,但這次,他飛了有十丈高。

疼痛自然是不必贅述的,現在不只是前胸後背疼,別的地方也非常的疼痛。胳膊,幾乎已經沒有知覺,雙腿,麻木無覺,腦袋,感覺里面有把刀在亂攪。

「我要死了?」腦海里忽然冒出來這句話。作為身經百戰的疆場老卒,最多的、最熟悉的經歷便是與黑白無常打交道。千軍萬馬的廝殺中,一個愣神的功夫,就可能被砍掉頭顱。每個兵卒都想活下來,但真正能活下來的永遠都只是少數。大家拼的是什麼?拼的是誰更不怕死!

「死?什麼是死?我為什麼要怕?」陳樂天忽然冒出這句話。

活下來的,都是不考慮生死的!

「天地所以能長久且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陳樂天口中念著道門典籍上的這句話,忽而靈識頓開,體內那股柳師的霸道真氣竟隱隱又有了‘听話’的跡象。

陳樂天本來是很快速的飛至十丈之空,但下落的過程卻詭異的極其緩慢。但許大真人卻絲毫不覺得有異,反而饒有興致的抱臂抬頭看著正以極慢速度下落的陳樂天。

此刻的陳樂天仰頭向上,雙眼緊閉,四肢微微張開,有些像個‘大’字。

「死者生之根,生者死之根!」陳樂天忽然睜開眼,雙目如電,炯炯有神,眉心的黃色印記又再次出現,一閃一閃著。

下一刻,陳樂天體內那股霸道真氣似乎察覺到了異樣,想要逃。但為時已晚。氣脈二海中自己的那些真氣雖然每一份都很弱小,但從四面八方慢慢向柳師的霸道真氣擠去,竟也有種以柔克剛的意味,無論霸道真氣怎麼左右突圍,都始終逃月兌不開。

但陳樂天也感覺的到,自己的真氣還是太弱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被柳師的真氣突破開來。

「言不語,眾生听令,身不動,天地俯首。」許真人適時的開口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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