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得問你自己

陳樂天自言自語的說完後,旁邊的李掌教笑笑,說︰「你這孩子,沒走偏,是幸事。難怪你的很多想法異于常人,原來是令堂令尊那傳下來的。誰家父母不望子成龍呢…」

陳樂天嗯了一聲,覺得李掌教說的沒錯。

爹娘確實跟別人家的爹娘很不一樣,或許是他還年輕,見得人和事都太少了,反正至今為止,他沒見到過別家父母跟他的父母一樣,不求孩子成龍成鳳,只要孩子開心自在。

陳樂天曾分析過自己腦袋里的東西,認真來說,自己之所以有很多和世人不同的想法,一大方面是來源于那些未知來信,另一方面則是從父母那繼承下來的。

父母從他生下來直到陳樂天十幾歲去世,十幾年的時間里,父母言傳身教,對他的影響不可謂不深,甚至可以說,幼年少年時父母的深刻影響,才讓他能夠理解未知來信里的內容。

這個道理很簡單。

假若,給一個年邁的儒家老者看未知來信的內容,那麼,那老者極大可能對此存疑或者完全不認同。一是自小生活的環境,會對這個人的一生產生一個圈欄,能接受的都在這個圈欄里,超出圈欄,就基本上無法接受了。二則,人年紀大了,就更難接受與自己思想完全不同的東西。

你告訴東邊李財主,男人女人都是平等的,女人要對男人忠誠唯一,男人也應對女人忠誠唯一,那麼李財主肯定會覺得你腦袋進水了,然後模著你的頭疑惑道‘昨天還好好的呢,今天咋個就傻了?’。

他爹娶了七八個妾,他爺爺也是娶了七八個妾,到他這,他也是娶了七八個妾,在李財主的認知里,這男人多娶老婆是天經地義的事,是古往今來傳宗接代里最大的道理。只娶一個?那還怎麼傳續香火?斷子絕孫?大不孝嘛!

陳樂天很慶幸,自己的父母留給他一個包容的腦袋,在他的腦袋里種下一棵幼苗,至于這顆幼苗最後能不能長成一棵好的參天大樹,那就得看陳樂天自己的了。

就像爹娘曾經對他說的那樣︰樂天,你現在小,不一定非要懂多少、多大的道理,只要你願意去思考,只要你永遠能保持著一顆包容且好奇的心,你的未來就是無限大的。

陳樂天轉過頭,對李掌教說道︰「掌教真人,你說,一個人,他來到這個世上,難倒就是為了依照著前人活著的樣子,繼續過一樣的日子嗎?」

「叫師父吧。」李掌教一揮拂塵,臉上看不清表情。

「是,師父。」陳樂天心中一驚,但隨即高興的爬起來,跪下,給李掌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算是拜師禮了。

李掌教泰然受之。然後示意陳樂天坐下,待陳樂天重新坐下,李掌教才道︰「怎麼活,得分人,你覺得起早貪黑嘔心瀝血開心,那你就這麼活,你要是覺得飯能吃飽衣裳夠暖就行了,那你就怎麼輕松怎麼活。沒誰對,沒誰錯。」

陳樂天撇撇嘴,明顯不服氣。

李掌教也不生氣,閉上眼,接了個手印,開始打坐。

陳樂天偷偷瞥了眼這位新拜的師父,按捺著心中的喜悅。就這麼簡單,成了武當掌教的弟子?真是難以置信啊!這是多少武當弟子、山下香客夢寐以求的福分,他陳樂天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簡直就是奇遇!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一來,他可就跟真人弟子們一個輩分了,比王重陽低了一輩啊。以後看到王重陽難倒還得喊師叔?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陳樂天想想都覺得難受,他跟王重陽可是好朋友啊,王重陽也親口說過,咱們是好兄弟,一輩子的好兄弟。難倒就此斷了兄弟情義,變成令人尷尬的師徒情分?

想著想著,陳樂天忽然想到個好方法︰各論各的。我跟李掌教是師徒,跟王重陽是好兄弟,兩方各論各的,互不影響。

「當著外人面,得喊我師父,喊他們師叔,私底下…隨你。」李掌教仿佛看穿了陳樂天的心思,依舊閉著眼,說道。

「多謝師父。」陳樂天嘿嘿笑道。

「隨我念…道可道,非常道……」

「道可道,非常道…」陳樂天閉上眼,挺直腰桿,隨著李掌教而念。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真氣藏于氣脈二海,識海放空…隨我呼吸…」

陳樂天依照而為,一呼一吸與李掌教同步。

冬風凜然,天道崖白霧彌漫…

片刻後,陳樂天睜開眼,看見自己置身于一片白雪皚皚的荒原中。

終年積雪,一望無垠。抬頭望向遠方,連綿無盡的山脈此起彼伏,看不到邊。

這似乎是他印象中的昆侖山。其實,他並沒有來過此處,只是憑借著書里記載、他人口述罷了。

雙腿有些沉重,呼吸有些急促的走在荒原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忽然,李掌教——他新拜的師父出現在他身邊。

「師父,這是昆侖山嗎?」陳樂天問。

「是。」師父李玄同點點頭。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陳樂天覺得腦袋有點迷糊,他用力甩甩頭,但腦子里那股迷糊勁,很頑固。

李玄同在陳樂天後背上輕輕一拍,陳樂天頓時覺得腦子清醒很多。李掌教說道︰「去哪,得問你自己。」

「問我自己……」陳樂天喃喃重復著,腳下不停,往前行。

忽然,四周發出轟隆隆的聲音,陳樂天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只是下意識的覺得有不好的事要發生。那轟隆之聲由遠及近,聲響越來越大。

「師父,這是雪崩的聲音?」陳樂天想起听人說的,在雪原上,最常發生的、也是最危險的事,雪崩。

師父李玄同沒說話。

片刻之後,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的巨大雪山,已經將陳樂天和李掌教圍在無路可逃的絕地中了。

「師父,怎麼辦啊?」陳樂天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想拉著李掌教沖出去,哪怕必死,也要試一試!可是他卻一步也邁不動。

「怎麼辦,還得問你自己!」李掌教面無表情的重復著同樣的回答。

而後,四周的雪山像他們壓了過來。

「我日!」陳樂天大罵一句,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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