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 先修己身,再修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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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叫遲竹。父親姓遲,而遲竹當年是出生在少室山那片竹林里,所以起了個名叫竹。

當年女孩父親陪著即將臨盆的母親來少林敬香,乞求佛祖保佑母親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安。

誰知,剛上完香,在竹林中散步,母親就覺得月復中作痛,接著就無法再走,在地上坐了下來。幸好當時智通法師路過,背著女孩母親幾個起落就到了城里一個穩婆家,這樣遲竹才得以順利生下來,母女平安。

覺遠小和尚自小在少室山上的少林寺長大,後來稍微大點,便時常下山去集市上采買。因為常在一家菜攤上買菜,于是就認識了嵩陽城的這個女孩。後來一說,覺遠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師父智通是遲竹的救命恩人。

這事原本智通是叮囑過遲家,不要告訴小女孩的,畢竟佛門子弟救人是不求回報的。但這事終于還是讓遲竹知道了。因此遲竹三天兩頭就上山,在少林寺里幫忙。少林寺里整天有個女孩晃來晃去,終歸是不太方便的。于是住持方丈就語重心長的讓遲竹不要老在少林寺內待著,但遲竹根本不理會,依然我行我素。

後來戒律院首座智直法師出面,一番恐嚇,但還是沒用。

最後還是智通法師出馬,一番勸解,最終與遲竹達成共識,上山敬香可以,但盡量不要往僧眾起居生活的後殿去。

遲竹答應了。

後來覺遠每次下山,都謹遵師命去看看遲竹,一來二去,兩個年齡相仿的男女就越來越熟悉。

每次智通大師帶著覺遠遠游,遲竹都會叮囑他們,給自己帶當地的特產。上次去京城之前,遲竹就讓他們給自己買點秋蘭坊的胭脂。

智通大師和覺遠到京城後,找到秋蘭坊,承受著眾人驚奇眼光,在秋蘭坊逛了一圈,一問價格,老少兩人逃也似的跑了。

僅僅手掌大的一盒胭脂居然賣五兩銀子,兩人兜里的錢加一塊也沒一兩啊。

智通大師當時想著,去青天閣要趙元佐的時候,順帶著要點銀子。沒想到後來這事就給忘了。

現在,遲竹來要胭脂了,智通大師當然不能實話實說交待自己忘了。

遲竹氣鼓鼓道︰「智通大師,你已經忘了三次了,前兩次我就沒追究你了,這次你又忘!」

智通搬個椅子給遲竹︰「小竹先坐下,待我細細跟你說。」

遲竹瞧了眼凌雲,心道這個凌雲好嚴肅哦,絲毫笑臉沒有,讓人心里怕怕的。

智通告訴遲竹,在青天閣,他與安柳兩大宗師大戰了三百回合,打的天昏地暗,後來大家都打的累了,于是就約定,各自教對方的弟子一年,一年後弟子打一場,來決勝負。這樣,輸其實就是贏,贏,也就是輸。無論結果如何,都是好的結果。而在秋蘭坊買的胭脂,一直放在覺遠身上,走的時候又比較匆忙,所以就忘了。說著,智通就看了看凌雲。

凌雲沉默了片刻,朝遲竹點了點頭。

遲竹這才消了氣,道︰「智通大師你記性真差,覺遠小和尚得一年後再回來,那我豈不是要等一年才能拿到胭脂?你們得想個法子…要不你寫封信給覺遠,讓覺遠留意一下書院里有沒有近期來嵩陽城的,若有,就把胭脂讓人順便帶來。」

智通豎起大拇指︰「此計甚妙、甚妙!小竹真是聰明伶俐,好,就依你說的辦,我馬上就回去寫信給覺遠,爭取在年前把胭脂給你帶來。」

遲竹終于露出了笑臉,給智通斟滿酒杯︰「智通大師對小竹最好了。」

智通長舒口氣,悄悄捏把汗,道︰「小竹與老和尚我有緣嘛,老和尚不對你好對誰好。來,這位是夫子的弟子凌雲,小竹可別失了禮數。」

遲竹趕忙站起來,側身行禮道︰「小女子遲竹,見過凌公子,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包涵。」

凌雲點點頭︰「無妨。」

凌雲現在才看出來,這位叫遲竹的少女所穿衣裳,並非是將小腿在外,她的褲子顏色與肌膚顏色相近,所以遠遠看起來,很容易將褲子誤看成小腿。

智通此時也看到了遲竹的腿,正準備教育遲竹大冬天的露什麼小腿。雖然嵩陽城民風算的上開放,但也不能讓自己凍著啊。不過細一看,智通笑道︰「小竹你很頑皮哦。」

遲竹也掩著嘴笑,道︰「智通爺爺,這是魏國都城新傳出來的樣式呢,我有好幾個姐妹都買了,很便宜的呢。」

智通搖搖頭道︰「你們啊,淨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有啥用,還不如趕快找個如意郎君嫁人,盡早生幾個娃,才是正事。」

遲竹臉紅耳赤︰「智通爺爺就瞎說,出家人說什麼嫁人生娃啊。」說著,推了一把智通。

智通哈哈大笑,老懷安慰。雖然他是出家人,但看著遲竹,他就忍不住會想,當年自己若是沒出家,若是與那個女子在一起了,恐怕現在孫女也跟遲竹差不多大了。

把遲竹送到家後,智通和凌雲往少林寺而去。

凌雲問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智通大師打了一堆誑語。」

智通笑道︰「酒肉都吃了,誑語有啥不能打的。我跟你說啊,老和尚我,除了不近,其他所有戒律我都不遵守。哈哈,你能把我怎麼樣?」

凌雲無語。

「智通,隨我回戒律院受罰!」忽然,一個聲音從天而降。接著,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僧人不知從哪來,忽然就出現在智通和凌雲身邊。這僧人身形極為高大,凌雲的身高在普通人里就算是高的了,而這僧人比凌雲還要高出兩個頭,而且他的臂膀腰身也非常寬大,整個人猶如一尊巨塔。

智通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而後苦著臉道︰「師兄,你從何而來?」

「我方才路過你們所在的酒樓,瞧見你了。」 智直法師身為戒律院首座,掌管寺內刑罰已經二十多年,今日他下山有事,正好看見智通在那大吃大喝,抓個正著。

智通耷拉著腦袋,三人回到少林寺。

在戒律堂里,智直命智通在佛像前跪下,拿出碗口粗的竹子,一下下往智通頭上打著。每打一下,都發出沉悶的轟響聲,凌雲在旁邊看著,有種想模自己頭的沖動。

「凌雲啊,這幾天你有空寫封信回青天閣,差人去…去秋蘭坊買幾盒胭脂來。」智通覺得智直師兄的功力又長進了,這戒棍上的真氣更渾厚了,雖然疼,但尚且能忍受。

「是。」凌雲點頭。

「戒律院弟子都出來!」智直大師喊了一聲,瞬間從堂後走出十幾個僧人,個個手持最大號的戒律棍。

「凌公子請至外面,戒律堂地方小,以防誤傷。」智直雙手合十,請凌雲出去。

「是。」凌雲乖乖出去。站在門外等智通。

「給我打,每人打斷五十根棍為止!」智直下命令。

堂內眾僧人齊聲稱是,繼而只見十幾個僧眾手持碗口粗戒律棍,上下翻飛在跪著的智通大師旁邊。

 、 、 的聲音不絕于耳。

智通大師咬著牙,雙眼猩紅,嘴里居然還能說話,一會說覺風最近偷懶了吧?一會又說覺寧最近是不是得了高人指點,真氣充沛的很啊,一會又說這棍肯定是智直師兄打的…

半個時辰後,智直大師打斷手上第二十根戒律棍,終于支撐不住,喘著粗氣走出門,一坐到台階上。

抬眼看看旁邊豐神如玉身形挺拔的凌雲,智直道︰「凌公子跟著智通,辛苦了。」

凌雲微微頷首道︰「智通大師大智若愚,弟子跟了大師數日,只覺得大師佛法無邊,實令我難以望其項背。」說著,凌雲往下走了四個台階,這樣一來,巨塔般的智直即便是坐著,也比凌雲稍高一些。

智直大師注意到凌雲往下走的這個細節,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道︰「我與令尊凌高陽相識多年,你與他實在是太像了,一樣的嚴以律己,一樣的豐神如玉。」頓了頓,智直又接著道︰「若當年高陽沒有生那場病,再給他二十年,他定能解決賤籍的事。」

提到自己已經故去多年的父親,凌雲的臉上只極短的掠過一絲傷痛,便很快恢復古井無波的表情,頷首道︰「家父一心為百姓,非小子能比。」

智直輕嘆一聲,回頭看眼已經被打的嘴角流血的智通,道︰「這世上的生命,本無高低之分。令尊所做之事,才是大利天下之事。我佛門空談眾生平等,可所有弟子都只是在修己身,如智通這般通透之人,恰是看明白了,才會如此放縱啊。」

凌雲低頭沉思片刻,道︰「智通大師沒有錯,智直大師您也沒有錯。佛門子弟,自該有規矩法度,也只有到了智通大師這個層次的人,才有放縱的資格。大利天下之事,首先要從自己做起。我記得幼時,家父常對我說,先修己身,再修天下。務本,是做人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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