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5 將星隕落

只見戴鸞翔面色鐵青、雙目緊閉,胸口和月復部的衣服都被他自己抓爛了,露出的肌膚卻伴著濃郁的黑色,黑色的液體——不知是不是血水——正從肌膚的裂縫當中,一絲一絲地往外滲。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蕭文明的心里浮現出來,趕緊大聲提醒戴松︰「小戴將軍可要小心了!戴元帥他是……他是中了毒了!中了白炎教的惡毒!」

戴松是見識過中了這種毒的人的慘狀的,下意識地縮回了手,可是面前躺著的畢竟是他最敬愛的父親啊!

戴松依舊沒有走開,而是搖著戴鸞翔的肩膀,大聲呼喊︰「父親!父親!」

中了這樣的毒,中毒的部位又在胸口和月復部,蕭文明知道戴鸞翔是橫豎沒命了,畢竟他唯一救活的尚岩平,都是靠截斷了手臂,這才保住了一條小命,而軀干部位中毒,根本就無法治療。

總不見得挖心掏肺吧?

蕭文明正想叫戴松節哀,沒想到這時戴鸞翔竟然艱難地睜開了眼楮——他究竟是久經沙場的大元帥,無論是自身的體質還是求生的,都要遠遠超過常人,這才能夠咬牙憋住最後一口氣,等來了自己兒子的到來。

戴鸞翔似乎是有極其重要的話要說,用力張開了嘴巴,混合著一絲黑色的唾液已經不爭氣的從他嘴角流了出來。

戴松看了更加心疼,流著眼淚哽咽著說道︰「父親不要說話,先穩住生氣,我和爵爺再想辦法救你……」

戴鸞翔還有救,這話連說出口的戴松自己都不相信……

戴鸞翔也知道自己時日不久,這口元氣留著也沒什麼用了,幾乎在用自己所剩下的全部生命力,抬手一指,指著桌上放著的一碗茶,隱隱約約吐出兩個字︰「有毒!」

蕭文明順著戴鸞翔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桌上放著一只平平無奇的茶壺,茶壺旁邊平平無奇地放著幾只茶碗,只是茶壺茶碗里裝著的水絕不可能平平無奇——就是殺害了戴鸞翔的毒藥!

這時,蕭文明相信︰只要自己順藤模瓜,就遲早能夠查到凶手。

于是蕭文明也走上幾步,大聲對著戴鸞翔保證道︰「大人帥是誰害你的,我一定把他揪出來,碎尸萬段!替你報仇!」

這時的戴松忍耐著嚎啕痛哭,幾乎撕心裂肺的喊了出來︰「誰害了父親,我恨不得生食其肉,寢其皮!」

這時的戴鸞翔眼神愈發渾濁,說話也是氣若游絲︰「戴松,不必替我報仇,跟著爵爺到江南去!到江南去!」

蕭文明的一瞬間就領會到了戴鸞翔的一片苦心。

他的生命雖然走到了盡頭,但是大腦依舊清明如鏡,他知道能把毒藥送到人家看守的皇城司的衙門里來的人,必然神通廣大。

戴松要是橫沖直撞強行替自己報仇,搞不好也會被女干人所害。

只有讓戴松跟著蕭文明回去江南,才能夠讓他的兒子遠離朝廷的紛爭,也得到蕭文明的庇護。

說完這句話,一代名將戴鸞翔——這位被稱為「海內第一名將」,人人敬畏的大元帥,總算咽下了自己的最後一口氣,閉上了雙眼……

蕭文明看到這一幕真是又恨又惱,耳中听著戴松撕心裂肺的哭喊更是怒不可遏!

自己費了那麼大的功夫,都已經得到皇帝的默許了,都快把戴鸞翔從牢里救出來了,可不曾想戴鸞翔竟然就這麼死了,竟然就這麼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蕭文明一口氣咽不下,一轉身便扯住了皇城司主是馮海峰的衣領,怒罵道︰「都是你這混蛋!都是你吃飽了撐的!把戴元帥帶到這麼個阿達地方來,如今戴元帥死了,你負得起這責任嗎?你用命來還!」

馮海峰冤枉歸冤枉,但也知道自己屬于是責任難逃——畢竟人在死在自

己的衙門里的,一個看管不嚴的罪責是橫豎逃不了的,並且死的還不是一般的大臣,而是戴鸞翔這個朝野之內都極具名望的名將!

這個罪,馮海峰如何承擔?

這下連馮海峰本人都不知所措了︰「爵爺!爵爺!這不關我的事啊!你看我都和你在一起一整個早上了,哪有功夫下此毒手啊?」

馮海峰說得不算有錯。

但是以他的能力和人脈,隨便指使皇城司下轄的哪一個人,做下這件案子也是十分輕易的,犯罪時間對馮海峰而言,並不是一個完全無法滿足的條件。

蕭文明的腦筋動得飛快,其實不必亦非要捉住馮海峰的岔子,只要捉住那行凶之人,那麼互相攀咬,把馮海峰或者其他什麼主使之人咬出來,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並且戴鸞翔在臨死之前還交代了一個最為重要的罪證——就是那壺被下了毒的水,而這壺水一定是皇城司內部提供的!

于是蕭文明也不管馮海峰是如何的鳴冤叫屈,只是命令他道︰「你少廢話!還不立刻命令關閉皇城司的大門,所有人等只許進不許出!這壺下了毒的水,乃是最重要的罪證,不能由你保管,我要帶走,先放在這里,誰也不許踫!還有誰是送水的人?你立刻把他帶來,我有話要問。」

皇城司是大齊朝內人人都害怕的特務組織,並且查辦的還是各種疑難案件本就是他們的職責所在,現在蕭文明居然毫不忌諱的指揮他們辦案,真可謂是大齊官場上難得一見的奇景了……

並且對于馮海峰的行動,蕭文明還頗為不滿,訓斥道︰「你就光顧著辦案,沒瞧見戴元帥,還躺在這嗎?不趕快拿一塊干淨的白布,替戴元帥蓋上!」

白布這東西倒是皇城司常備的——多有在皇城司里吃打不住就丟了性命的人,這些不就是替他們收斂尸體用的。

馮海峰立即派人取來了白布,卻又惹來了蕭文明的幾句嘲諷︰「你這個破衙門,別的沒有,就這些東西多!你們做慣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就不怕死了以後到地獄里,還會被閻羅王的獄卒,以你們之道還你們之身嗎?」

馮海峰自知理虧,縱然是蕭文明罵的難听,依舊是無言以對。

馮海峰無話可說,蕭文明可是一肚子的話要講。

現在的他只有靠著不斷的口頭輸出,他才能發泄自己郁悶的心情︰「怎麼了?還愣著做什麼?送水的人,已經被你捉起來了嗎?」

馮海峰不敢怠慢︰「捉起來了、捉起來了,現在就被關押在柴房里,我還沒來得及審問就等著爵爺過去一道會審。」

「這還像句話。」蕭文明說道,「那還不帶我去?」

誰知走去一看,那所謂送水之人,居然已經死在了小小的柴房之中,不過他卻不是被毒藥毒死的,而是被割開了喉嚨,重傷而死的。

這樣的死法絕對不可能是自殺,而是有人破門而入,用了最專業的手法和手段將他殺死的!

蕭文明也算是半個江湖中人了,沒見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知道割開人的喉嚨就無法呼喊——乃是最專業的暗殺手段!

蕭文明見狀更加憤怒,指著馮海峰的鼻子就罵︰「你看看你,兩個人死在你皇城司衙門里了!還敢說你的衙門沒問題嗎?你趕緊去看看,把這送水的人給我查個底掉,要是還敢糊弄老子,那就向皇上告你的罪!」

蕭文明只有憤怒而沒有驚訝——戴鸞翔都被殺了,那多殺一個人滅口,又有什麼奇怪的?這就是董鴻儒一向以來的手段!

馮海峰卻被驚到了——就算沒有蕭文明上奏章控告,自己的衙門里出了那麼大的事兒,皇帝和衛玉章一定會過問和責罰的,馮海峰是怎麼著都逃不了了,但是逃不了歸逃不了,怎麼避重就輕還是

大有講究的。

因此孫海峰表現得極為乖巧和配合︰「此事如何辦理全憑爵爺鈞令,下官定當鼎力配合……」

「怎麼辦理?」蕭文明想了想,「現在時辰還不算晚,你必須親自走一趟,先去通知衛老相國,然後再進宮去見皇上,余下的事由他們二位做主。別的事,你一件都不要辦,不要畫蛇添足!」

馮海峰一邊听一邊不住地點頭,又問道︰「那麼戴元帥的遺體呢?應當如何處置?」

「這事不用你來管,我也管不著,一切都听小戴將軍的主意。你跟我來。」

說著,蕭文明便帶著馮海峰回到了皇城司里那一間小小的,現在正停著戴鸞翔遺體的屋子。

屋子里,戴松還沒有從巨大的悲痛中緩過來,仍舊跪在父親的遺體旁邊,失聲痛哭。

蕭文明輕輕走了上去,輕輕拍了拍戴松的肩膀︰「小戴將軍還請節哀,戴元帥的尸體停在這里不是辦法,下一步如何處置?我全听小戴將軍的。」

戴松回答道︰「我心亂如麻,也不知道如何辦,只是不想父親還留在此處,可否先送到爵爺的中軍大帳里停放,不知爵爺可否行個方便?」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蕭文明說道,說著他又轉身對馮海峰說道,「听見小戴將軍的話了嗎?你這就找兩個手腳干淨沉穩的弟兄,把戴元帥的遺體搬出城去。」

「這就有所不妥了吧……」馮海峰說道,「戴元帥的死因還沒查明呢,恐怕還需要有仵作驗明尸身、查明死因,方可把人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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