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3 僻靜之處

當然了,實際上皇城司不要參與平定白炎教之亂,那還是毅親王要求的。

當初毅親王出發平叛之前,就已經跟皇帝商量過了,評判的事情由毅親王便宜從事,若是皇上不放心,可以讓兵部派官員或者將軍過來,皇城司的人就不要摻和了吧!

由此可見,毅親王對于皇城司還是頗為忌憚的,無論是對于其能力還是權力都頗為忌憚。

不過對于辦理桑淳元失蹤一案,毅親王卻自信,皇城司是查不出什麼名堂來的。

因為哪怕只用腳趾甲蓋上,就知道桑淳元忽然失蹤,必然同蕭文明有著莫大的聯系,要是說蕭文明冰清玉潔同桑淳元一點瓜葛都沒有,打死毅親王都不信!

而蕭文明則是江南一帶的地頭蛇,皇城司的勢力則聚集在京城一帶,遠赴江南辦案,要是好聲好氣地同蕭文明商量,那過去還有話說,要是仗著自己是皇帝的親信,還想擺著架子裝大,那以蕭文明的性格,皇城司的人一定沒啥好果子吃……

原本對于皇城司跑到蕭文明的勢力範圍里去辦案,毅親王是帶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態去,倒要看看這個囂張跋扈的衙門,遇到了同樣囂張跋扈的蕭文明,會鬧出怎樣的風波來。

鬧出風波那是肯定的,關鍵是看這風波有多大,搞不好連皇帝都惹怒了,毅親王甚至已經做好了,在皇帝面前說情的準備,就連各打五十大板,略微偏向蕭文明的說辭,他老人家肚子里都打好了月復稿了……

就連毅親王這樣有見識、有魄力的人都想著看好戲了,可沒想到蕭文明偏偏來了一個反客為主,竟然自己就殺到京城洛陽里來了,這樣的形式方法,就連見慣了大世面的毅親王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毅親王的城府畢竟擺在這里,雖然被蕭文明嚇了一跳,但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反倒一時把蕭文明給唬住了。

只听蕭文明老實回答︰「老王爺猜得不錯,確實和那桑淳元有關,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此事事關重大,晚輩想同老王爺單獨談談,不能有其余閑雜人等旁听,不知老王爺可否有僻靜的場所?」

毅親王當然知道此事事關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是多年來的政壇廝殺也讓他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絕對不能跟著別人的思路走,別人提出的任何要求都絕不可能一口答應,否則就很容易落入別人預先設置的陷阱。

這條宗旨毅親王遵循了幾十年,從來沒有改變過,哪怕是對戴鸞翔、對蕭文明也是一樣,不能破例。

因此听了蕭文明的要求,毅親王故作灑月兌地擺擺手︰「你這個蕭文明,什麼時候做事也這樣小心了?我這府里沒有外人,除了幾個不懂事的下人之外,都是我一些出生入死幾十年的老朋友。就連你認識的那個,泉州市舶司副提舉董德茂,他人也在這里。」

這幾句話,毅親王不過是隨口一說,並不帶有太強的目的性,只要蕭文明隨便擺出個什麼理由,

毅親王就能替蕭文明安排一個僻靜的場所,詳細談談桑淳元的事情。

毅親王府這麼大,總能找到合適的地方的。

然而蕭文明忽然听到董德茂也在這里,頓時心中大驚,也顧不得管桑淳元的事,直接將毅親王的話給打斷了︰「老王爺,董德茂是什麼時候來的?他怎麼會在您老的王府里?」

蕭文明忽然把話頭指向了董德茂,讓毅親王爺是一臉懵︰「怎麼了?那天吃酒的時候你人不在嗎?那天他就說了,說是泉州市舶司的位置他自己不想做了,要來我的王府里,趁著自己還有口氣跟老哥幾個好好聚聚,我當時不是還勸他來著嗎?他就是不听。這不,他親自進京,到戶部來辭職了,這老頭子也是個 種,和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毅親王正要把話題扯開,蕭文明又追問道︰「那不知道董大人是什麼時候來的,來了有多久了?來京之後可曾離開過?」

蕭文明這幾句話說的十分急迫——畢竟白炎教的董鴻儒是蕭文明現在最大的敵人,而董德茂就是董鴻儒的親爹,因此語氣里面也就少了往日的客氣的語氣,直接得就好像審問犯人那樣。

審問毅親王……

毅親王雖然氣量極大,可身份地位擺在這里,怎能容得蕭文明這樣的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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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色一緊︰「蕭文明,你是怎麼跟本王說話的?董德茂是本王幾十年的老朋友了,當初跟著本王出生入死的時候,還沒你呢!輪得到你來問我了?」

毅親王當年也是殺伐決斷的一個帶兵的王爺,地位極高、權柄又重,好像方才那幾句話一樣不留情面地教訓,那對面這人非得嚇得屁滾尿流不可。

可蕭文明卻沒有半點怯場,反而不卑不亢地解釋道︰「老王爺,此事非同小可,事關江山社稷,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這時溫伯明听蕭文明這幾句話說的確實有失規矩,便趕忙上前半步,拱手作揖道︰「老王爺,蕭兄這幾句話急了些,這是他的不對。但此事的確是事關重大,蕭兄那幾個問題,還請老王爺一定示下。」

一樣的意思,從蕭文明嘴巴里說出來的話,和從溫伯明這樣的文化人嘴里說出來的,效果就大不相同。

听了溫伯明的話,毅親王幾乎要被吊起的脾氣,一下子就壓了下去,調整了一下心態,這才回答︰「老夫要是沒有記錯的話,那日離開泉州城之後,董德茂便追過來了,進京到現在也該有兩個多月。來到洛陽之後就一直住在我的府里,就在我府里同以前的幾個老朋友喝酒說話,只偶爾出去過幾次,還都是本王陪著的。出去時候,也無非就是游覽一下洛陽的風光,並沒有見外人。除此之外,就只去過戶部一次,也是本王親自陪著的。怎麼?蕭文明,這又有哪些不對了?」

這還真沒有哪里不對。

毅親王是絕對不可能欺騙蕭文明的,那按照他的說法,這將近四個月的時間里,董德茂就是始終在毅親王的眼皮子底下活動,根本就不可能參與到同董鴻

儒相關的任何事情。

期間,董鴻儒巴結上了康親王,向蕭文明發出合作的邀請,直到閹割桑忠昌、燒死桑淳元,這種種的事情,都同董德茂沒有半分關系。

又或者其實背後是有關系的,但通過董德茂這一種近乎投案自首的做法,將自己身上的嫌疑全都撇干淨了!

如果說董德茂這樣的做法,純屬是冥冥之中自有巧合的話,那就是打死蕭文明,蕭文明都不會相信。

董德茂背後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玩的又是明哲保身的那一老一套︰我都已經提前跑出來了,就在朝廷的眼皮子低下,同兒子董鴻儒這邊沒有任何的聯系。

而董德茂越是表現得謹小慎微——謹小慎微到了過度反應的程度——就更是說明董鴻儒在做一件驚天大事。

這件事情大到連董德茂都無法周全的地步了……

要知道,中國社會從頭到尾就都是一個血緣社會,尤其是父子這樣的血親,只要有可能,兒子犯下了再大的過錯,當父親的都是要盡量地包容和挽救的。

而以董德茂的地位和財力,他都包容不下、挽救不來,更是從側面說明,董鴻儒這回估計是要把天都捅破了,董德茂只能選擇丟局保帥,保住自己,也保住董家將來復興的希望。

又想到董鴻儒處置徐世約、閹割桑忠昌、燒死桑淳元,這一系列事情辦得是那樣的殘忍酷烈,蕭文明更是不由地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告訴自己︰和董鴻儒這樣的人對陣,不能有半點的心慈手軟,不能有半點的猶豫不決,不能有半點的僥幸懈怠。

于是蕭文明的毅親王正色道︰「老王爺,請恕卑職無禮,我所說的事情關系到江山社稷、關系到億兆黎民,還請王爺選一個僻靜的所在,我同王爺慢慢詳談。有冒犯處,我自當在事後負荊請罪。」

在毅親王的面前,蕭文明一直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哪怕就是行軍打仗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的嚴肅和緊張過。

因此蕭文明現在的神態語氣,還真把毅親王嚇了一跳。

毅親王爺立即收起了剛才玩笑式的試探︰「僻靜的地方當然有了,你跟我來!」說罷,他便叱退了從人,親自領著蕭文明一行在王府里穿行。

毅親王府不愧是京城里第一座大府邸,格局面積極其寬闊,府里甚至還有一片水塘、一座小山。

毅親王率領了眾人,繞過水池,登上小山,來到山頂的一座亭子之內。

這座亭子位于整個毅親王府的制高點,山上山下、王府內外,甚至于王府圍牆之外的情況,都能在亭子里一覽無余。

在常人的印象里,僻靜之所大概位于深山密林這些地方,然而這些地方固然便于隱藏自己,也同樣便于隱藏別人,雙方都處于暗處,有時候反而不利于自己。

而毅親王將眾人引到亭子之中,雖然相當于將自己處在明處,可是其他所有人也處在明處,在自己的控制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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