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洪輔仁看著眼前的周成,面露猶疑道,「周將軍,你看我如今都這樣了,能否略微放寬尺度?」
周成撓了撓後腦,略顯慌亂道︰「這……規定就是這樣,那就多寬限你半個時辰……」
「感激不盡!」洪輔仁激動地躬子。
前兩日,他表達了想要加入天啟的想法,不承想,營中主事周成竟答應得十分爽快,只不過提出了考核的要求,讓他在一個時辰內趕往營地五里外的一株古樹下,取回一封信件。
他一听立刻心中暗喜,心想憑自己長年馳騁北地的經驗,即便眼下失了一臂,一個時辰來回趕十里路,也是輕而易舉之事。況且,他賣弄可憐,又多爭取到了半個時辰,如此,一個半時辰,可謂萬無一失。
向周成深鞠一躬後,他轉身飛奔,怎料沒跑幾步,便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身影。他踉蹌地後退幾步,怒火漸起時,看清是趕回的陳雋三人,立刻變出恭敬的臉孔,躬身道︰「陳校尉。」
「哦,是洪先生啊,這麼急是要去哪里啊?」
「回稟校尉,在下正要接受貴教考核。」
「我這腦子……」陳雋拍了拍額頭道,「若能得洪先生加盟,我教必定如虎添翼。洪先生,我可是很欣賞你的,莫要讓在下失望了……」
「承蒙抬愛,在下必全力以赴!他日神光島上,我必要多敬陳校尉幾杯,感謝知遇之恩!」洪輔仁神色激動,他看得出對方還是十分重視自己的,畢竟這些年來他洪輔仁之名,在北地也是響當當的。
看著他疾馳而去的背影,周成擦了擦額上汗水,他一個老實人,撒謊騙人的事是極不擅長的。
「你按照我吩咐的和他說了?」陳雋走近問道,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
「說了……」
「好了,現今莫延族與雪妖一事已經解決,沈小姐他們不日就會上路,我們也該收拾收拾,回孤鴻了。」
「遵命!」
洪輔仁在厚厚的積雪上健步如飛,眉飛色舞,心情激動,已完全看不出失了一臂的哀傷。他知道,盡管寒市在北地威名赫赫,但與天啟這個龐然大物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這次陰差陽錯得到了加入天啟的機會,這一臂,丟得值!
在雪地里跑五里路,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有些困難,但洪輔仁卻不在話下,很快,他便看到了一株高大而古老的樹木。他快步上前,繞其走了一圈後,忽然雙眼一亮,踢開地上的積雪,一方古樸的木盒映入眼簾。
他毫不猶豫地將之開啟,果不其然,里面有一封書信。
「呵呵,得來全不費功夫,看來這場考核不過是走走過場。」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拿到書信後,他回程的步子就更快了,然而,也許正因為太過激動,他一不小心,竟迷了路……
「奇怪,明明沒記錯啊,怎麼會……」他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空蕩蕩的雪地,疑惑不已。
「都怪這鬼天氣……」他啐了口唾沫,轉過身子,重新尋起路來。眼下離規定的期限還有很大空余,他倒也不急。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在連續嘗試三次之後,他依舊回到了這片空蕩蕩的雪地上,沒有一座營帳,不見半個人影……
「怎麼會……」他心中漸漸升起不好的預感。
「難道這是考驗中的考驗?」他眉頭一皺,暗罵一聲,「這天啟還真是麻煩……」
在來回跑了十次後,他已精疲力竭,彎腰蹲在空曠的雪地前,大口喘著粗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掏出懷中的書信,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將之打開了。
「寒市大能,修為通天,我教之眾,粗鄙中人,志而不同,道而不合,天啟廟小,恕不收容,今日別過,有緣再見。」
洪輔仁眼楮逐漸睜大,很快,雪地之上響起了尖銳而扭曲的吼叫聲……
前幾日沒覺得,此刻站在來時的雪丘頂上,沈青鸞眺望遠處,一道淺灰色的線條清晰可見,毫無疑問,那就是雪女峰。
雪妖的詛咒解除了,莫延、白純二族的紛爭也宣告結束,但她知道,沈氏一族的詛咒依然桎梏著家族的命運,而一場足以顛覆中原大地的曠世之戰已于悄然間燃起硝煙。
「聖公女,這白鹿血制成的丹藥,服下後三個時辰內可保持氣血充盈,周體灼熱,能夠抵御雪女峰上的致命寒氣。」阿古恩領著數十名祭司對著面前三人恭敬道。
沈百鳴與沈雉風接過遞來的衣帽、靴具、藥食等諸多物件,兩兄弟背了滿滿當當的兩大摞行囊。勞燕關以內,他們可以輕裝簡行,可在關外,尤其是即將翻越雪女峰之際,則必須帶上足夠的補給了,因為此刻的銀票已然變作廢紙,沒有御寒、裹月復之物,他們謂寸步難行,百死無生。
沈青鸞頷首道︰「多謝相助,青鸞銘記在心!」
「聖公女千萬不要這麼說,你不顧安危救我族于水火,是我們虧欠太多了……」阿古恩看了前面一眼,面露憂色道,「聖公女,老朽雖然不知道您和當年的聖公為何這麼執著地要翻到雪女峰的另一面,但那里的恐怖,我們是略知一二的,沒有人能……」
沈青鸞微笑道︰「阿古恩族長不必為我們操心,沈氏族人有自己特殊的命運,這是我們所必須面對的。」
阿古恩點了點頭,未再多言。
「罷了,先前的恩怨就算了吧……」沈雉風看了他們一眼,撇嘴道,「你們以後不要再鬼鬼祟祟的了……」
「老朽謹記。」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就此別過。」
隨著一聲「告辭」,沈青鸞三人各自轉身,朝雪女峰的方向走去……
雖然站在雪丘頂上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線條,但實際行進途中,三人發現,眼下離雪女峰尚有一段距離,寒風漸劇,積雪很深,他們的路途並不順坦。
「姐姐,你說那白純族人真的走了嗎,不會沒兩天又回來,與莫延族再起沖突吧?」路上,沈百鳴略顯擔憂地道。
沈青鸞搖了搖頭,說道︰「從幾次與白純族人的接觸當中,我能從他們的眼楮里讀到很多東西,當日那名叫‘乾’的人走時留下的那個眼神里,我看到了釋然與解月兌,兩族的恩怨,應該是徹底斬斷了……」
沈百鳴點了點頭,剛想開口,卻被沈雉風搶話道︰「就是,世人皆想長生不死,可若是知道永生不死要付出這等代價,又有幾人願意呢?換句話說,姐姐為他們解除了詛咒,無異于再造大恩,再多的怨憤也該了了。」
「其實說來仿佛就是冥之中注定,我們從姑蘇一路走來,從五原城到寒市,再到莫延族,雪妖之亂指引著我們一路前行,最終來到這雪女峰腳下……」沈青鸞抬頭,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巨大山壁,深邃的雙眸之中閃現出數點明光。
「我想,這既是先祖的指引,也是施雪凰的召喚……」
瞬間,一股極寒之氣襲向三人,盡管有白鹿皮制成的衣帽保護,他們還是不自覺地戰栗起來。
「我們……到了嗎?」沈百鳴哆嗦道。
「應該就是這里吧……真夠冷的……」
沈青鸞踏前一步,凝視著這萬仞冰壁,此刻心中所想卻不是那背面的神秘世界,而是驚鳴山巔,東海之深……
數月未見,但她知道彼此的心從未像此刻這般接近,當自己再回到這里的時候,他們的故事才將真正開始……
「你們準備好了嗎?」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對兩位弟弟道。
「準備好了!」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