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真氣全部注于右臂之上,雲筠一劍刺出旨在一擊斃命。盡管過程頗為曲折,但總算能除掉這個令人不安的禍端,他還是松了口氣。
劍尖即將刺破肌膚,進入心脈,烏庫命在頃刻……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絕命的時刻,對方的劍竟然偏了……準確地說,突然掀起的一陣狂風將雲筠整個人推了一下,劍尖只在胸前留下了一道很短的紅印,連皮膚都未刺破。
兩人皆是一愣,待風沙逐漸散去,雲筠率先回神,抬手又是一劍,直向對方咽喉劃去。
不料,劍抬起的一瞬間,面前之人卻消失不見了……尚不及反應,他整個身體便被一股巨力掀到了空中,利刃一般的風沙瞬間割破了雙目,身體被狂風肆意地蹂躪,劇痛之下,他甚至沒有機會發出叫聲。
「師姐!」
他下意識地朝白芷蘭的方向看去,但眼中所見只有一片灰暗,呼嘯聲刺破了耳膜,一口悶血被堵在喉間,短時間內,腦海便陷入了混沌。殘留的一點意識讓他想起了當日在白湖底被與水龍糾纏的情形,不過今日他自知不會那麼幸運了……
在自然面前,人根本微不足道,如同眼前沙粒一般。
「來生再見了……」
此刻看去,昏黃的戈壁上,一條灰色巨龍貫穿天地,沿著白丘行進,所過之處,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低下去,沒有任何事物能逃月兌被吞噬的命運。
很顯然,這才是白芷蘭預見的那場風暴。
「啊!」狹小的帳篷內,沈青鸞驚坐而起,掀起簾子,看著被漫天風雪遮蔽的暗月,她擦了擦冷汗。
「他……不會出事了吧?」
盡管知道是一場夢,但畫面太過真實而恐怖,以至她久久難以平靜。
「姐姐,你醒啦!」見她走來,沈雉風拿起一根樹枝,其上,半只烤得金黃的兔子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我們剛剛抓了只雪兔,這是留給姐姐的。」
「謝謝。」沈青鸞接過後,順勢坐在了火堆旁。
「青鸞小姐一定沒休息好吧,這樣的環境真是委屈小姐了。」見她面色蒼白,樓玉岩心痛道。
「姐姐的臉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嗎?」沈百鳴也關心道。
「待會還是我來守夜吧,青鸞小姐用過飯後接著休息便是。」
沈青鸞搖了搖頭,開口道︰「我沒事,已經休息夠了。」
見對方還欲開口,她岔開話題︰「明日上午,我們便能抵達寒市了吧?」
樓玉岩聞言,點頭道︰「不錯,再往北行十里,便是寒市了。」
今晚是一行人在關外露宿的第二夜,按照計劃,沈氏兄弟與樓玉岩守上半夜,沈青鸞和劉捕頭父子守下半夜。從踏出勞燕關開始,一行人整整走了一日半,如今已經非常接近寒市了。
「寒市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沈雉風將一塊木頭扔進火里。
「從官府掌握的情況來看,寒市的規模雖然不大,甚至不如境內的很多村莊,但制度卻十分森嚴,其內的居民一旦犯事,輕則逐出,重則斬首,律條之嚴苛遠甚大衍朝廷。」
「寒市由何人所建?」沈百鳴皺眉道。
「野人的存在已近百年,但寒市的建立不過在十幾年前,其創建者也就是現在的首領是一個叫杜萬成的人,相傳曾是一私鹽販子,被官府通緝後一路逃出了關外。」樓玉岩皺了皺眉,接著道,「我听我爹說,此人大逆不道地自稱‘皇帝’,無人膽敢違逆,寒市內一切的嚴刑峻法都是為了滿足他的私欲。」
「呵,口氣還挺大,不過我們一到,他這個土皇帝可做到頭嘍。」沈雉風一甩頭,大口撕下一整條兔肉。
「雉風兄萬不可小覷對方。」樓玉岩嚴肅道,「據我們所知,寒市之內,有一支至少八百人的守衛隊,其戰力不遜任何一支大衍精銳,也不知那杜萬成是用了什麼方法訓練的他們……」
沈青鸞皺了皺眉,問道︰「其中有懂道法的嗎?」
八百精銳著實不好對付,若其中還有道法高手,那這寒市真可謂龍潭虎穴,即便是她也不免心憂。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他搖頭道,「不過听說杜萬成身邊有一名護衛,是個高手。」
「既然寒市強弓硬弩,而且雪妖的事與他們有沒有關系尚不清楚,我們還是以不發生沖突為宜。」
「百鳴兄說的極是,屆時我先自報家門,並且解釋此次到訪的目的,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輕易動手。」說話時,他有意無意地瞄了邊上一眼。
似是感受到了不善的目光,沈雉風故意提高嗓音道︰「哼,若是雲大哥在,又豈會這麼麻煩……」
「雉風!」他話未說完便被沈青鸞厲聲打斷,此時此刻,她當然早已猜到自己這位弟弟的用意。
「樓公子放心,我們會按計劃行事。」
風雪逐漸轉小,多次拒絕了樓玉岩和兩位弟弟的好意後,沈青鸞獨自一人留在了火堆旁,看著婆娑光影,听著滋滋火聲,她的心始終靜不下來。
神秘的寒市、未知的雪凰宮、遠在姑蘇的父親、二叔、嬸嬸……都擾了她的心神,但最令其不安的還是剛剛那個夢。
「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
她用力地搖了搖頭,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她很清楚,眼下再多的擔憂也是徒勞,唯有盡快找到雪凰宮,解決詛咒之禍才能早日回去見到對方。
想到這,她轉身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囚車。
「沈小姐……」見她走近,劉捕頭父子急忙起身。
點頭招呼後,她徑直向前。
「沈小姐小心!」劉捕頭急喊道,「這妖物凶得很……」
「沒事的。」不顧兩人驚恐的目光,她幾步走到囚車前,凝視著面前發抖的白影,幾日的工夫,它的身體似乎消瘦了不少。
良久,她將一塊吃剩的兔肉遞了過去,它抬頭看了看,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齜牙發出一聲尖吼。
「我沒有惡意。」
手伸了又縮,反反復復數次後,它猛一發力,將兔肉從沈青鸞手中奪了過來。啃食時還數次抬頭,發出陣陣低吼。
「你到底是誰……」她出神道,「為什麼你的身上有一種讓我熟悉的氣息……」
臨近日出時,雪又大了起來,幾人發現積雪已經沒過腳踝,直逼小腿處,這無疑給他們行進造成了極大的困難。
「怎麼樣老劉,還推得動嗎?」
輪子陷在雪地里,劉捕頭父子使出了吃女乃的勁兒才勉強讓囚車動了起來。
「沒事,就是走起來可能要慢點了。」
「我們一起幫忙,這樣就能早點到寒市了。」沈百鳴提議道。
「好,姐姐在前領路,我們五個一起上。」沈雉風和樓玉岩紛紛點頭。
十里路雖然不長,但如果繼續被風雪阻延,他們日落前都未必能到達寒市,再在雪地里過一夜皆非幾人所願。
果然,幾人一齊發力,雪地里很快印下了兩道深深的車轍,越來越長……
迎著風雪前進,眼中盡是一成不變的白色,直至一株矮木旁,一個瘦小的黑色人影引起了幾人的注意。
蓬頭垢面下看不清五官,全身只有一塊破爛粗布遮著,風雪吹打之下竟一動不動……
「死人?被凍僵了嗎?」沈百鳴皺眉。
直至幾人經過,那人才微微轉頭,哈出一口白氣。
「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走出關外的人不少,但不是每一個都能進入寒市的。」樓玉岩搖頭道,「他們和那些被逐出寒市的人只能浪跡于這茫茫雪原,衣食無源,最終的命運可想而知……」
果然,之後他們又見到了一些相同的人,有的三兩成群,蜷縮在一起,有的扒開積雪,拔出一塊連著土的草根放入口中,還有一些臥倒在雪地里的已經被凍成了冰棍……
沈青鸞嘆了口氣,快步走出,正當眼中慘象越來越多時,一道三丈余高的巨大冰牆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這是……」沈百鳴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我想……我們應該到了……」樓玉岩上前一步,亦是驚訝不已。
沈雉風轉身質問道︰「你不是說寒市就是個破村寨嗎,怎麼這城牆如此高大?」
無怪他驚怒,眼前這座冰牆不遜大衍任何一座固城堅壁。
「我也不太清楚……情報是幾年前的……」
「早知道你們不靠譜。」
「這堅壁要攻上去太難了……」
「我們本來也不是來打架的……」
……
幾人爭論之際,沈青鸞踏前一步,看著眼前巨大的冰牆,不由皺起了眉。從結構上看,這並非完全由冰結成,其內還是磚石泥土,只不過由于常年的雨雪,其外形成了一層極厚的冰壁。
正因如此,寒市的這道冰牆要比普通城牆更難被攻破,畢竟想在光滑的冰面上攀爬,即便是當世高手也不敢說有十足的把握。
不想,正在她暗自出神,思考對策之際,一道凌厲勁風直逼而來,定楮細看,那是東南角樓里射出的一支暗箭。她杏目一睜,急忙微側身子,箭頭卷著風刃從她肩上擦過,沒有造成傷害。
可半個呼吸之後,慘叫聲還是響了起來……
「兒子!」劉捕頭兩眼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