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驚鳴山巔種情根 第四十六章 雙劍為信月照人

劍柄要比一般寶劍短上一些,劍格看似普通卻不簡單,仔細觀察才能看清上面無數的符文篆刻,雖未出鞘,但明月清光照耀之下,劍氣已直逼人心。

「這難道是……」沈青鸞越看越不敢相信。

「拿著!」雲筠突然塞到了她手里。

手掌觸踫的一剎那,一股肅殺之氣讓她差點失態,此刻她才終于確定了心中猜想。深吸兩口氣,她看著手上這柄劍,與「藍鳧」竟有四五分相似……這一點兒也不奇怪,因為當年「藍鳧」便是照著它的模樣打造的,自己父親翻遍古籍,用盡寶器也難仿其神。

毫無疑問,這便是上古聖兵,「影之三劍」中的「掠影」!

「看看合不合手?」

沈青鸞還在震驚之中,听了雲筠的話也未多想,便小心拔出了寶劍,立時殺氣彌漫,蟲鳥禁聲。她隨意一揮,遠處大樹粗干上竟落下多處劍痕,其殺意之盛讓人驚心。

她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將劍回鞘,遞還過去,說道︰「此等神器,我如何能受?」

雲筠沒有伸手,笑道︰「不是白給你的,不是和你交換的嗎?」他舉了舉手中的「藍鳧」。

「區區拙物怎可與上古聖兵相提並論?」

「在我眼中,這可不是拙物,它很珍貴……」看著沈青鸞羞紅的臉,他輕笑道,「掠影給你,藍鳧歸我,我們就算交換……」

「交換什麼?」見雲筠欲言還休,沈青鸞月兌口問道。話一出口,她就悔恨極了,羞惱不堪,心中痛罵自己︰沈青鸞啊沈青鸞,你怎這般不知羞?你不就想說……交換……定情……信物嗎……

她此刻當真恨不得地上有條縫兒能鑽進去。

「交換……信物!」

會稽城郊,一小樓于深夜之中燈火通明,突兀得很,像是醫館藥樓,卻不見牌匾門額,說是私宅,格局又甚為怪異……

近前便可分辨,真正亮著燈火的是最上的第三層,其間方桌上擺著一席酒水,四邊各坐一人。

「小妹子,你這回可真是闖了大禍嘍,哥哥也幫不了你了……」一三十模樣的男子灌下一口酒後,戲謔道。

「張潛,不要嚇唬她了,有工夫還是想想如何補救吧……」另一側的一位古稀老嫗用沙啞的聲音開口道,左眼處一大塊黑色胎記怪異得很。

此刻若有清微之人在場,必要驚掉下巴,因為這兩人實在太熟悉了……一個是在驚鳴山下賣了幾年苦菊茶的瞎婆婆,一個是前行道院席座,如今早該化作白骨的章遷……

只不過如今,他們分別是天啟教黑蟾門門主黑眶婆婆和夜豹門門主張潛。

「婆婆,那你說現在我要怎麼辦?」雲司鳶一臉哭腔。

「現在知道怕了?」黑眶婆婆搖頭道,「叫你看好張濟身的兒子,你摻和血神宗的事干什麼?你說我們兩個潛伏這麼久,到關鍵時刻出了這樣的亂子,冥王大人得氣成什麼樣?他盛怒之下,不僅你自己遭殃,夕顏怕也要被連累……」

「就是……我都差點把命丟在清微了,這可好,全被你攪和了……」

「嗚嗚嗚嗚……」雲司鳶一下哭了起來,身後的孟思瑤拍了拍她肩膀。

黑眶婆婆和張潛對視一眼,各自露出壞笑。

「只怕不只是冥王大人,姜老也不會善罷甘休吧,他最寵的就是這個孫子了……姜玄意要是出了什麼事,嘿嘿……」這時,之前一直未發聲的另一男子開口道。天劍軍副都統古陽,看上去與張潛一般年歲,只是臉上輕浮之色更重。

「他們兩個打起來,姜玄意能有幾分勝算?」張潛隨口問道。

「不好說……」黑眶婆婆咂模道,「姜玄意有‘鶴舞凌風’,又得冥王大人親傳奇術,身手不在門主之下,不過張濟身那兒子當真神秘的很……」

孟思瑤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他確實有很深的道法底子,應該很小的時候就受教了。」

黑眶婆婆嘆了口氣,說道︰「真被他走到嚴正面前,可是一點回旋的余地都沒了,怕要當下開戰嘍……」

這話讓雲司鳶哭得更大聲了。

「小妹子你哭個啥?冥王大人又不會真的責罰你?」古陽一臉戲謔,湊到近前小聲問道,「听說你跟祁門主,你們兩個和冥王的關系……嘿嘿……」

「你什麼意思?」雲司鳶立刻抹干眼淚,冷聲道。

「古兄……不可亂說!」張潛嚴肅地看向雲司鳶,問道,「祁門主真的服侍過冥王大人嗎?」

啪!他話未說完,頭上就被狠狠拍了一巴掌。黑眶婆婆瞪著他說︰「你們不要命了?敢在背地里議論冥王大人!大人天人之才,教里哪個小姑娘不想被他多看兩眼?真收了她們兩個,也是一番佳話……」

見婆婆也這般胡說,雲司鳶又氣又惱,卻不知如何反駁,就在這時,祁夕顏推門而入。

「祁姐姐!」看見來人,她興奮地站起來,一肚子苦水正無處傾訴,可瞄到對方眼中的殺氣後,縮了縮身子,不敢上前。

「夕顏,你受傷了?」黑眶婆婆起身驚道。

「小傷,不礙的……」

「趕快坐下,我給你瞧瞧!」

祁夕顏一臉煞白的樣子著實將幾人嚇了一跳。張潛驚疑道︰「那蠻子什麼來頭,竟能在絲鱗劍下逃走?」

「他用了血遁之術,修為至少倒退五年……」祁夕顏眼神冷徹。

「血渡術當真這般厲害?」黑眶婆婆冷笑道,「黑眶蟾?叫他來找老婆子要好了。」

「听神旗軍的弟兄說,交州最近確實不太平。」古陽開口道。

「廢話,交州什麼時候太平過?」

「這次不一樣……」他收起輕浮,說道,「南蠻各部落似乎正在統一……」

「管他呢,咱神旗軍的弟兄也不是吃素的,蠻子敢胡來,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張潛拱了拱古陽。

「廢話,我五軍之中哪有易與之輩?倒是你們九門,別拖後腿……」

他這話一出,其余四人皆是眼中一凜。祁夕顏站起身來,朝他走去,經過黑眶婆婆的治療,她的臉色好了許多,此刻又變得妖媚起來。

「古都統……听說你很關心小女子和冥王大人之間的……那點兒事?」

「哪……哪里……冥王大人高高在上,祁門主貌若天仙,我區區一個副都統,哪敢胡說八道啊……」相識多年,他自然知道,此刻的祁夕顏越是嫵媚迷人,便越危險。說話之間,他已流下數行冷汗。

「就是就是!他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胡說八道!哼,敢在我雪狐門的地盤放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雲司鳶終于找到反擊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可她想不到,自己剛一說完,腦後便被祁夕顏狠狠拍了一巴掌。

「這座樓閣是我螭蛇門的,不過暫借于你,何時成了你的地盤?明日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回神光島去,大戰之前不得離開半步!」

「嗚嗚嗚嗚……」雲司鳶抱著頭,跑到角落大哭起來。

「那個,我想起軍中尚有要務,就先告辭了……」古陽打算趁空逃跑,誰想到剛一起身便被張潛按下。

「古兄,咱們好不容易見一面,別著急走嘛……你不是有很多話想問祁門主嗎?」

「你個直娘賊,方才明明你自己更像一個長舌婦,現在盡把髒水往我頭上潑?」他心里暗罵,臉上卻笑意不變。

說話之間,祁夕顏已到近前,張潛和黑眶婆婆一人抓住一條胳膊,將他架了起來。

「你……你們想干什麼?」

「古都統別緊張嗎,小女子一定會輕輕地……」

「你們想干什麼,不要亂來……啊……」

隨著一聲慘叫,眾人仿佛听到了杯子碎裂的聲音……古陽弓著身子在地上打滾,想往門口爬去。祁夕顏收回腳,似是還不解氣,又與另兩人一道,對著地上一頓拳打腳踢……

「你們……給我適可而止啊……」

「咋還用上毒了?」

「啊——」

一時間桌椅橫飛,擊打聲、吼叫聲、哭喊聲大作……虧得此處偏遠,若是鬧市之中,這深更半夜的,早叫人報了官了。孟思瑤退到角落處,盡量讓自己不被波及,門主之間的「戰爭」,她是不敢涉足的,此刻也唯有搖頭嘆氣了。不過這等場面她卻見怪不怪,入教多年,她早已看清,天啟位高者中就沒有幾個正常人……

強制沈青鸞去休息後,雲筠自己卻依舊立身郊野,凝視銀河。夜極深了,與方才相比,此時的星光收斂了許多,似是為了準備即將的隱退。

直至一陣很輕的腳步聲傳來,他才回過頭去。

「言首席……你的傷都好了?」

「有無上神術救治,怎會不好?」良久,言劍雨開口道。

雲筠沒有說話,他繼續道︰「我若看得不錯,你救治眾人所用的……就是傳說中能逆轉陰陽的‘六經奇術’吧?」

雲筠依舊沒有說話。

「世人皆知,這是天啟冥王的神技,‘鶴舞凌風’加上‘六經奇術’……你能否正面回答我一個問題?」

「言首席請問。」

「你是不是姜玄意?」

夜風漸劇,四下無聲。不知過了多久,雲筠將目光從天河收回,低頭輕笑一聲。

「不是!」

這個回答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言劍雨清楚,對方若是蓄謀已久,自然不會輕易承認,不過眼下鐵證如山,他如何辯得?

沒有多說什麼,他轉身離去,走出兩步後回頭道︰「你應該清楚,我不可能替你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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