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嗎？」
「不痛。」
「想吐嗎？」
「……不想吐。」
蘇富貴端來一碗蜂蜜水，「喝了。」
安常接過，好奇問︰「蘇兄，你隨身備著蜂蜜？」
蘇富貴白了她一眼，「怎麼可能。找客棧老板買的。」
「快喝，可有用了……」
帶了些認真的小驕傲，蘇富貴朗聲道︰「我以前養了條狗，總愛偷酒喝，醉了喂它蜂蜜水可管用了。」
安常差點嗆住。
她剛剛還在感慨蘇兄這樣的人居然還會這樣細心……原來是照顧過狗啊。
……有被驚到。
「蘇兄的狗，真乃奇狗也。」蘇兄自己都沒怎麼喝過酒，蘇兄的狗居然先喜歡上了喝酒……
蘇富貴倏然蜷了蜷手，「也沒有……只是一只凡獸罷了。」
尤吾好奇道︰「怎麼我從來沒有看見過？」
听到尤吾的話，蘇富貴沉默了兩秒，臉上陰雲密布︰「被你炖了。」
尤吾︰「……」
這濃濃的憎惡。
以前蘇富貴這樣對他，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只覺得蘇富貴是個神經病！
……他都沒有見過這人，怎麼一見面就莫名其妙對他滿懷敵意……可是這幾日，蘇富貴對他的態度明顯緩和了許多。
大概是因為蘇富貴剛剛眼神太過駭人，尤吾默然……顧年沒有來，室內就他、蘇富貴、安常，還有楚長念四人——
楚長念向來不喜說話，現在安常又在喝蜂蜜水，他和蘇富貴誰都沒再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安常將蜂蜜水一飲而盡，擦擦嘴，「再來一碗？」
蘇富貴冷笑，斜眼睨她，「做夢。」蜂蜜水固然解酒，喝多了恐有不對。
安常早已習慣蘇富貴時不時的別扭，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再來一碗。」
「做夢。」
「一碗。」
「你在想屁吃。」
……爆粗口了啊。
尤吾瞪大了眼，他心大，先前的不愉快一掃而光。
……
群英試一如從前重視那些繁瑣儀式。
……听著听著，看著看著，安常笑意漸漸消失。
楚長念冷眸隱隱泛著寒光，如霜覆雪。
尤吾嘟囔出聲，「這個怎麼好像是……」話止住，看向安常。
安常欣賞著台中央的翩翩舞姿……舞姿無甚問題，奇怪的是那曲調。
——那是她魔宮少宮主大典上，師父親自做的曲調。
可這曲調因何出現在這里……
「有意思！」有人笑道，聲音粗獷。
安常︰「……」
——是誰，搶了她的台詞？
大家都知道有意思，偏這人就這樣說了出來……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聲音最大，安常只听到了他說的話。
「是李修。」楚長念垂眸丟下這三個字，忽然起身走了出去。
李修……是那個在南蒼與秦國大戰中，馬革裹尸還的大將軍。
安常斂了斂眉間神色，盯著楚長念的背影眸光微閃。
……有些思緒，一旦朦朧大概成形，就怎麼也無法遏抑。
樂聲如一副江山畫卷，此刻才正式向人徐徐展開……
一聲驚雷。
閃電劃破天際，猙獰的笑……黑雲壓城，久閉的城門嘆息後，終于順從了為首少年的命令為城內的將士們提供了出城的路。
耳畔恍若有擂鼓陣陣，將人拋于黃沙戰場，千軍萬馬遙遠的似自千里外奔來，為首的紅衣揚起肆意囂張的笑……廝殺聲，刀劍穿透皮肉聲，仿佛永遠不會，也不能停下……永遠，永遠不得停歇……
馬蹄揚起，黃土濺開，這場戰爭仿佛永遠不會停止，紅衣依舊在戰場上瀟灑馳騁……在這個時候，英雄是沒有末路的。
像置身于夢境中似的，畫面飛速一轉，無人察覺到不對勁……
空林枯葉颯颯而落，蕭瑟彌漫開來，似細碎的微雪，悄然浸入每一滴滾燙的血中……可再凝神听去，一片蕭瑟中分明除了風聲什麼也沒有……
飛禽走獸或許都離開了，或許都藏起來了……也許它們正死睜著眼，觀望著這空寂中的一切，蒼涼中有孤寂女子哀哀婉婉的泣淚聲不太真切的傳來……
一呼一吸間，安常從夢中掙扎出來，眉眼皺成一團，「肚疼。」
肚疼二字如巨石砸入平靜無波的湖塘，擊起炫目的水花。
蘇富貴和顧年靜靜看他，尤吾翻了個標準白眼︰「別想開溜。」
「真的肚疼。」
尤吾︰「……」
這副難掩蒼白的模樣，他竟然一時分不清安常是裝的還是真的肚疼。
蘇富貴道︰「……快去快回。」
尤吾心道，他這一去就不會回來了……
他跟著安常也捂住自己肚子，呲牙咧嘴道︰「我也肚疼。」
「大概是吃了什麼髒東西了……」
蘇富貴、顧年二人視線在他們二人身上打轉。
顧年神色如常，「我也不舒服。」
蘇富貴︰「……」
為什麼他沒有？
……
客棧里，人頭攢動。
無論在哪里，客棧總是人們聚集交換消息之地。
……群英試這等盛事，毫無懸念的登上了群英城人熱談榜第一。
「南蒼國李修……這個小將軍也來了啊……大字不識一個，他來湊什麼熱鬧……」
「听說他還經常逃課，總被他爹揍……這次來群英試，他爹怕他丟人現眼，沒準他來……李修還是自己一個人偷來的……」
「來了有什麼用啊，看熱鬧嗎哈哈哈哈哈……」
「你說這話就太瞧不起人了，人家雖然認字不行，但打架可是一把好手！」
「是呀是呀。」尤吾憑實力擠進談話圈，興奮激動道︰「打架厲害也是厲害啊。」
「別忘了，群英試還有武試呢！李修不是放言，武試第一，是他的囊中之物麼！」
安常︰「……」
……少年，狂啊。
雖然話談間定然有真有假，但李修說的話應該不是空穴來風……很難將現在說這話的李修聯想到後來嚴肅板正的南蒼國大將軍啊。
「年紀輕輕，實力中上而已，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
「……」
她眸光一轉，悄悄瞅了眼身側的楚長念。
……群英試不同于蒼穹大賽有年齡限制分區，李修或許能拿個年輕一輩中的第四。
蘇富貴坐在三樓，靜靜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