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東胡部落有了反應,其他部落也發現了情況不對。
首先的,便是鮮卑族。
鮮卑王上軻比能,雖然身體殘廢,但智慧卻是無雙的。
他僅僅听說族中走了五百多名女子後,便突然醒悟過來,曹操這一招究竟想干嘛。
堂堂正正的陽謀,他的確斗不過,但他卻也絕不允許族中的女人都走光了。
于是,鮮卑王親自走出王帳,在諸位族長的陪同下,前往各地村落,打算以此籠絡民心。
天寒地凍,王上卻還出來巡游,關懷他的子民。
這樣的行為,即便是諸位族長也感慨萬千。
「我族遇上了一個好王上,統一鮮卑各部,讓鮮卑重新凝聚,如今又親自關懷他的子民。」
「是啊,我王要是不遇上曹皇帝,只怕這中原早就要易主了。」
「生不逢時啊,中原有句話,叫既生瑜,何生亮啊。」
「即便大漢亂世已經結束,我們還是打不過中原……」
老族長們紛紛嘆息連連,跟在鮮卑王的後面,正在窸窸窣窣的嘀咕著。
前方,鮮卑王騎著一匹馬︰「你們在說什麼呢?」
幾位老族長對視一眼,自然搖頭︰「王上,沒說什麼。」
他們能告訴鮮卑王,說鮮卑王生不逢時嗎?
他們能告訴王上,說曹皇帝死死壓著你,不然你會有更大的出息嗎?
這些話,顯然是捅鮮卑王的傷心處,他們怎麼可能提起呢。
所以,他們紛紛閉嘴,快步跟上了鮮卑王。
軻比能目光堅定的望著前方,卻又帶著一絲憂愁。
中原謀略,果然厲害,如今這一招,就已經讓他沒轍,要王上親自出面安撫民眾了。
「唉,曹操……」喃喃的念了這個名字,軻比能滿臉不甘心。
若是換做晉朝時,軻比能只怕要騰飛九天,可現在嘛,有曹操在,五胡亂不起來。
很快,軻比能他們就到了一個村落外。
還未曾走近這個村落,軻比能就看見了令他扎心的一幕。
只見村口處,有著好幾個女子,正背負著行囊,在家中老漢的帶領下,朝著村口外走去。
天寒地凍的,野獸也都沉睡了,出來根本一無所獲。
那麼,他們為何還要出來呢?
而且出來的還是這些妙齡少女。
軻比能很快便想到,她們出來的原因。
抓緊手中的韁繩,軻比能臉色驟然陰沉,立刻騎馬走了過去。
馬匹在那些妙齡少女和老漢面前停下,軻比能的眼神,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的子民們。
鮮卑部落,與大魏帝國不同。
大魏帝國人口太多,不一定全都見過曹皇帝。
但鮮卑的王上,他們總人口也不過幾十萬,自然是見過的。
所以,當軻比能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那些老漢和妙齡少女頓時心中一顫。
然後,他們不顧大雪覆地,立刻跪了下來。
這一跪,雙手雙腳,也就埋進了雪里面,凍得她們渾身哆嗦、
「拜見王上,拜見王上……」
陸陸續續的聲音響起,陸陸續續的幾個女子和老漢下跪。
軻比能望著他們,而後親自下馬,然後將他們攙扶起來。
「天寒地凍的,不用跪,都趕緊起來,凍壞了可麻煩。」軻比能親切的聲音傳來。
他是真的心疼這些子民,所以這話說得倒也很真誠,並非反話。
老漢和少女們紛紛感激,重新站了起來。
軻比能望著他們,便詢問道︰「天寒地凍,你們出村是為何?」
他明知道原因,但卻還是詢問一番。
這一問,一位老漢忍不住哭了︰「王上,我們出村,是為了生存啊。」
「我們要把女兒送去中原,這樣就能換來兩袋糧食了。」
這,便是胡族的真誠,有一說一,並不會遮遮掩掩。
若是換做漢人,面對這樣的詢問,只怕立刻就會答話︰「我們出去,是為了去抓野兔子回來的……」
所以,漢人歷來比較狡猾。
面對說真話的子民們,軻比能也幽幽嘆息一聲︰「我已經听說過了,中原要與我族女子通婚,有不少好處。」
幾位老漢抬起頭,看向軻比能︰「王上已經知道了?」
軻比能頷首。
幾位老漢又跪下了︰「王上,對不起,是我們背叛了鮮卑族,但為了生存,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
「草皮,實在難以下咽。」
「若是不將女兒送去,全家都沒法活了。」
老漢們心中充滿了對鮮卑民族的愧疚感,充滿了對軻比能的愧疚感。
軻比能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我能理解你們。」
沒錯,軻比能理解他們,但這與他的政治目標背道而馳了。
所以,他頓了頓,繼續道︰「但我希望,你們不要離開,鮮卑族需要你們,若是你們離開,誰來為鮮卑男人生兒育女?」
此話一出,老漢們沉默了,那些少女也沉默了。
在他們看來,鮮卑女子那麼多,不缺她們幾個的,又怎麼可能會沒人為鮮卑男人生兒育女呢?
王上這是不願意她們離開啊。
但這話,他們身為平民,怎麼可能當眾駁斥王上,所以只能低著頭,並不答話。
軻比能嘆息一聲︰「回去吧,再熬一熬。」
軻比能原以為這話說出後,他們會收斂一番,然後轉頭回去的。
可誰能想到,幾個老漢再次撲倒在地,眼淚婆娑。
「王上,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我們快要餓死了,凍死了,要是沒有食物,怎麼生存下去?」
「就算餓不死,也要瘦成皮包骨啊。」
這段時間以來,但凡誰家有小孩,幾乎都被餓死了,要不就是天寒地凍凍死了。
承受過這樣的痛苦,即便是剛硬的草原人,也忍不住要流淚了。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條出路,卻被王上阻攔。
「王上,您是一位好王上,但我們子民也要活啊。」
「懇請王上放行,讓我們去中原吧。」
「王上,求您了,還有孩子等著我帶糧食回家呢。」
老漢們哀求著,那些妙齡少女也哀求起來,看樣子十分可憐。
鮮卑王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眼中,卻是莫名其妙多出了一絲陰森和極度的煩躁。
「難道,這一次,我又要輸給曹操一籌麼?」鮮卑王在心中怒吼。
不可能!
不可能!絕不可能!
這一次,自己絕不能再輸給曹操。
自己的子民,要是陸續跑到中原去,那鮮卑怎麼辦?
沒有了新鮮血液的鮮卑,豈不是不攻自破,成為了任由曹魏欺負的魚肉?
「曹操,你打的好算盤,但我絕不會讓你如願!」軻比能低吼著,他忽然從馬背上,抽出了一把匕首,望著那些企圖逃走的人。
「自現在開始,本王下令,誰要是離開鮮卑,逃跑中原,被發現,就是死罪!」
軟的不听,軻比能只能來硬的了。
他絕不能讓鮮卑族一敗涂地,不能讓曹操再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