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監哭得如此傷心,也是因為他也拿不出辦法了。
他看見皇上骨瘦如柴,看見皇上落淚,他實在心痛啊。
崇禎最後的一絲希望被磨滅︰「沒有錢,沒有糧,朕拿什麼去賑災?」
話罷,大腦陣陣暈眩,他險些跌倒在地,仰天無聲落淚︰「沒有錢糧,朕的百姓怎麼辦?他們可怎麼辦啊……」
「朕身為一國之君,卻不能救朕的子民,朕有什麼資格坐這個皇位。」
口中說著,崇禎腦海里閃過那赤地千里,餓殍遍地的一幕幕,想到了百姓們易子而食,想到他們骨瘦如柴,倒在地上等死的一幕。
這個君王,他自認為做的不合格。
忽然想到什麼,崇禎連忙道︰「還有運河,去挖空運河,灌溉良田!」
王承恩痛哭道︰「皇上,運河,運河也干了。」
常年干旱,水位哪里能漲,只有不斷被消耗。
到現在,整個運河幾乎都要干枯了。
崇禎一愣,忽然大笑了起來。
「天亡大明,天亡于朕啊,朕的子民,朕的百姓怎麼辦?朕的百姓啊!」
見主子哭得如此傷心,這位陪伴主子幾十年的大太監,亦是肝腸寸斷,嚎啕大哭︰「皇上,皇上啊,切不可做此想。」
「老奴有個法子,號召紫禁城的文武百官,所有三品大員前來捐款,一定救到百姓的。」
號召百官捐款?
這倒是個好主意,也是唯一救百姓的辦法了。
崇禎聞言,眼中又重燃希望︰「對對對,大伴,你說得對,可以號召百官捐款。」
「朕這就回去,立刻寫詔書,誰願捐款,朕親自寫詔夸獎他!」
話罷,崇禎立刻回宮,擬寫詔書。
……
次日,寅時剛到,卯時初,百官入皇宮上朝。
朝堂之上,崇禎皇帝親自拿出捐獻詔書,並號召百官捐款。
為了回避,崇禎皇帝到幕後等待結果去了。
周皇親連忙走到那捐款名冊前,對著皇位虛禮一拱,期期艾艾道︰「皇上,老臣年邁,家無余財,只有月俸十兩,老臣願意捐出三個月的月俸,給百姓賑災!」
話罷,連忙掏出三十兩,擺在了大殿的案幾上。
邊上太監冷冷的望著,高喊道︰「周皇親,捐三十兩。」
四周百官紛紛拱手。
「周皇親不愧是皇親,貧困至此,竟還能捐出三個月的月俸。」
「我也捐三個月的月俸!」
「我的月俸每月是八兩,三個月就是二十四兩,我捐二十四兩。」
一時間,百官紛紛踴躍捐款。
很快,那捐獻名冊上,就寫滿了名字。
捐完後,百官迅速散朝離開。
大太監王承恩就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看著。
待百官散盡,王承恩捧著捐獻名冊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無比︰「狗官, 一群狗官,總有一天,老夫要剝了你們的皮!」
就在這時,崇禎皇帝從幕後走了出來。
「百官們都走了?他們都捐了多少銀子?」崇禎連忙問道。
王承恩杵在一旁,不敢作答。
崇禎神色一變,連忙搶過他手中的捐獻名冊一看。
上面,盡是些二十兩,三十兩,五十兩的字眼。
一個大額數字都沒有。
湊起來也不過幾千兩而已。
當看到這個捐獻名冊,崇禎咆哮大怒︰「貪官,狗官!朕不信,朕不信他們只有這點銀子!」
「朕的百姓,朕的百姓該怎麼辦?誰來救救他們啊!」
話罷,崇禎倒了下去。
王承恩大吼,撕心裂肺︰「皇上,皇上!」
……
寢宮內,崇禎幽幽醒來。
此時,距離他昏迷已經過去一整天了。
王承恩就守在一旁,見崇禎醒來,王承恩連忙端起旁邊的雞湯︰「皇上,您補補身子吧。」
崇禎搖頭︰「朕不喝雞湯,朕要和朕的百姓同甘共苦。」
其實,皇宮內已經非常節儉了,就連這位皇帝身上的內袍都有補丁。
但皇上堅持不喝,王承恩也沒有辦法,只能點頭︰「是。」
便在這時,外面跑進來一個小太監。
小太監慌慌張張,還沒跑進寢宮,便被門檻垮得跌倒在地,連聲大喊︰「皇上,皇上不好了,剛傳來消息,北方已餓死災民近百萬了。」
這,是真正的數據。
大明末期,就是這麼慘烈。
剛緩過來一口氣的崇禎,陡然听到這話,頓時搖搖欲墜。
他的眼角,再次無聲落淚︰「近百萬,這可都是朕的子民,大明的百姓啊。」
「近百萬,這還只是官府數據,還有未統計的那些流民,我大明豈不是已經死了數百萬百姓?」
說到這,崇禎只覺一陣心絞痛,如同刀割一般難忍。
他忽然甩開扶著他的王承恩,穿著白色單薄的內袍,一路從寢宮狂奔了出去,看向蒼天。
「老天爺,朕求求你了,求你給中原百姓降點雨吧,朕的子民都快要死光了,死光了啊!」
「求你了,求你了!」
「朕……朕給你跪下了!」
噗通!
這位大明最尊貴的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帝猛地跪在了地上。
九五之尊,此刻卻顯得有些狼狽,失魂落魄。
「求求你,救救那些百姓吧,朕求你了。」
他發出嘶吼︰「朕要他們活,朕要他們活啊!」
只有下雨,才能改變中原赤地千里的情況,才能重新栽種莊稼,才能有糧吃。
歷史上的崇禎,勤政愛民,每天上朝無一缺席,以太平盛世,挽救蒼天為己任而登基,卻六下罪己詔,最後更是吊死在歪脖子樹上,謝罪天下。
此時的明王朝,內外交困,天災連連,交到他手里便是爛攤子,即便是崇禎,也無能為力。
寢宮內,王承恩追了出來,看見陛下跪在地上,朝天祈雨,這位大太監的淚水,嘩的一下就出來了。
心疼,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貴為天子,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怎麼可以跪在地上,快去把皇上扶起來。」大太監厲喝吩咐。
兩位太監連忙去扶,王承恩也連忙扶起。
豈料,崇禎直接將他們推開︰「滾!」
「朕要為百姓祈雨!」
皇帝發怒,誰都不敢去扶了。
但王承恩看著心疼啊。
陛下的身體已經連日遭折騰,每天就吃糠咽菜,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王承恩看了一眼,連忙低聲吩咐︰「快去請皇後。」
約莫一刻鐘後,周皇後匆匆趕來。
當看見身為一國之君的皇上,跪在地上的一幕,周皇後的眼淚,吧嗒吧嗒就往地上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