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飯時，白初民對白甘說道︰
「等一下和我去一趟你姑姑家！」
白甘猜到老爸帶他去姑姑家是想干什麼，他不想去，但他一時無法說服老爸，只能答應︰
「好的！」
平時最喜歡做跟屁蟲的白依婷，這次卻沒有吵著一起去。白甘逗她︰
「婷婷，你不和我們一起去姑姑家嗎？」
「哼！才不要呢，他們看不起人，我再也不去他們家！」
白依婷才不上當，她這個姑姑全家都看不起人，白依婷受多了白眼和委屈，非常討厭他們。
白甘的爺爺很早就已經去世，女乃女乃前些年也不在了。白父白初民三兄妹，大哥白初仁在老家務農，白初民是老二，還有個小妹白雪珍嫁在縣城龔家。
龔家是縣城附城鄉的，也就是隨著城鎮發展，已經變成城中村的那種，現在還一般，以後家里的地是越來越值錢，日子好過得很。
當然白雪珍家的日子一直比兩個哥過得好，所以剛開始白初仁、白初民家里有困難經常找小妹家借錢，借了錢長年都還不了。
白雪珍不是什麼大方的人，龔家也不是什麼良善之家，她的公婆伯叔姑嬸對白雪珍更是各種刁難責罵，所以在白甘女乃女乃幾年前去世後，白雪珍就幾乎不回娘家了，也下定決心一分錢都不再借給兩個哥哥家，總不能為了娘家人影響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因此，白甘家和他姑姑家已經有幾年幾乎不來往了。
白甘知道，他這個姑姑晚景也是淒涼，正因為征地拆遷補償款太多，三個兒子里面沒一個成器的，吸D賭.博，無所事事，拆遷款揮霍完了後，生活十分困難。
經過路邊的一個小商店，白初民讓白甘等一下，在門口的水果攤上稱了兩斤桔子，又進店去要了一袋餅干，付款後，也不讓白甘幫拿著，自己拎著塑料袋走在前面，父子倆默默地走路，都沒有說話的興趣。
以白初民知識分子的清高，之前兩次迫不得已找小妹借錢時，不僅沒借到，還被小妹兩公婆夾槍帶劍地罵了一通，當時白初民就曾經發過誓，窮死也不再求白雪珍借錢了！
不過，為了兒子讀書的事，他還是得再次低下了高昂的頭顱，忍氣吞聲的去求自己的親妹妹借錢。
白甘跟在後面，覺得父親的背影是那麼的蕭索！
老爸向姑姑借錢供他上大學的事，上輩子他沒有陪著來，所以什麼情況不清楚，但以他現在的歷練和人情世故，可以想象得到，此時父親的心情如何。
白甘爸爸個子不高又很瘦削的，一件洗得有些發黃的白色的確良襯衫扎進褲腰里，寬松的襯衫扎在細細的腰上，折折疊疊，其實很土很不好看，但在此時卻是莊重的表現，為人師表的白初民每天都是扎著襯衫的。
看著前面沉默蕭然的背影，白甘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朱自青先生的《背影》︰「我的淚水很快地流下來了」，嗯，不說了，淚奔！
好在白初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並沒有回頭注意到白甘的異樣，白甘好不容易控制住淚水，趕緊擦干。
他其實很羨慕老朱，至少他父親的身體是肥胖的，還有長袍馬褂穿！
父子倆默默的在街上走了二十多分鐘，終于來到白甘姑姑家門前。
姑姑家是個8米開間的三層臨街房，這兩年新建的。一樓臨街除了一個小門，其他都是鋪面，租給別人開雜貨店。
從小門進去，穿過一條狹長的過道，是一個小院，白甘便看到姑姑和姑丈在院子里忙活翻曬藥材。
看到白甘父子倆進來，白雪珍夫婦倆停下動作，臉就黑下來了。還不等白甘向他們打招呼，白雪珍就以一副很不歡迎的語氣問道︰
「二哥，你又來我家干什麼？」
也不招呼進家門，旁邊屋檐下有凳子都不讓個座，大家就這麼站著說話，差評！白甘暗暗評價。
白甘姑丈黑著臉不說話，在等著白初民說明來意，不過他知道，百分之百是來借錢的。
「小妹，阿甘這次高考考得很好，報了京城的大學。不過去上大學家里還缺點錢，看小妹和妹夫你們能不能先借200塊錢應個急。」
白初民看這個情形，只好強撐出笑臉，略帶尷尬地說道。
「應急？應得了今年？明年呢？後年呢？大學要上四年的吧？難道你們就有錢啦？」
白雪珍一點都不客氣，口氣硬得很。
「沒錢就不要讀了嘛，我也沒錢借給你！再說了現在讀大學有什麼用，你看現在發財的有幾個是讀書出來的，你還是教書的呢，還不是窮成那樣！借錢容易，但你拿什麼還？以前借的加起來也有上百塊了吧？還了嗎？真不知道當年家里讓你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
這時候正是全民經商興起、讀書無用論開始泛濫的時候，白雪珍的說法也有點市場，當然，那是她自己的小孩考不上，否則砸鍋賣鐵也要送！
白雪珍一番尖酸刻薄、夾槍帶棒的話語，讓白初民的臉徹底的黑了下來，便仰起頭說道︰
「話不能這麼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我相信阿甘以後會有出息的！小妹，小龔，我就不信以後你們沒有求到阿甘的時候！」
白甘姑丈本來就看不起這書呆子舅哥，現在听他說的話，求人還那麼吊，氣得干脆直接趕人了︰
「我龔家求誰也不會求到你們家去！廢話少說，老龔家不歡迎你們，給我滾吧！」
白雪珍見自己老公已經撕破臉讓自己二哥滾蛋了，索性也豁出去了，得罪就一次得罪個夠，省得白甘讀四年大學每年都要來借錢！哪里有那麼多錢借？
于是心一橫直接說出了一直想說的那句話︰
「走吧，你們就當沒有我這個親戚！白初民，你生個兒子這麼丑，白家臉面都給你丟光了！白甘你臉上長個大肉瘤，讀大學又有什麼用？你看有哪個長得那麼丑的能當上官的？能找個教書的活干都不錯了，還讓我家去求你們，做夢去吧！」
白雪珍夫婦倆的話讓白甘父子倆臉色鐵青！
「姑姑，我最後一次喊你一聲姑姑吧，既然你們那麼絕情，那以後我和婷婷就沒有姑姑了！」
白甘看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都快氣暈過去了，說完這句話後，接過他手上提著的袋子，扶著他直接走了出去！
後面還傳來白雪珍惱羞成怒的罵罵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