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凡塵 第六十章 王陽笙

作者︰岳父岳母好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每個人所擁有的機會都是無限多,也就意味著每個有都有無限次的機會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而這個世界又是不公平的,當機會到來時,每個人手里所擁有的資源就決定了你能否把握住這次的機會或能抓住的多少。

資源的多寡,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你能改變自己命運的幾率。

而資源又分為兩種,一種是自身的積累,另一種就是社會與家庭的贈與。

後者的存在要更為直觀、更現實可用,特別是對年輕人來說,後者的存在是他們闖入社會這個陌生的領域里的一個堅強的、可靠的後盾,在他們還沒有太多自身積累的情況下。

王陽笙就是一個年輕人,一個二十四五歲,正直當打之年的年輕人。

在他高二時就輟學回家,然後又離開了他那個貧瘠的、不能給他足夠的資源的家,帶著一腔熱血與兩袖清風踏上了去往城市的道路。

沒有追夢,只有生存,茫茫兩眼注視著錦繡繁華的都市,內心只渴望著三餐溫飽與兩尺臥榻。

可現實的殘酷讓他飽嘗酸甜苦辣。

沒有文化,沒有閱歷,沒有經驗,更沒有資源。他在這個萬家燈火之地,幾無立錐之處,他上過當,受過騙,要過飯,睡過街短短一年時間他遍嘗人情冷亂、世態炎涼。

後來,他結識一批與他一樣混跡在這城市邊角之處的年輕人,靠著無所畏懼的狠辣勁,漸漸立足在了這城市的灰色地帶。

打架、坐牢,也就成為了他之後幾年的常態。

再後來,他認識了一位扒手,一個在圈子里名聲響當當的「高人」。

他們的關系越來越好,「高人」看中了他小小年紀的機靈與「天賦」,他也看中「高人」那出神入化的「手藝」和他自己對未來的「思考」。

「高人」開始教他「手藝」,他也漸漸開始使用這門「手藝」賺錢。

他們一起行動,公交、地鐵、車站,時常出入與這些人流密集之處,也算是風生水起。

當然,他們也有失手的時候,這種時候就是死命的跑,那種不顧一切、丟盔棄甲的跑。要實在跑不了也沒什麼,無非就是進看守所蹲幾天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幾年是他過得最逍遙的幾年,沒有什麼負擔。

干活的時候由「高人」主導,他們只需配合默契就行。

等待「手藝」熟練,配合的也愈發默契了之後,他也開始漸漸有了一點積蓄,能夠給家里可愛的小妹買幾件漂亮的衣服。

他甚至覺得這樣的日子還挺不錯,舒適滋潤,除了過一段時間就會進一次看守所之外,再就是小妹經常天真的問他在城里干什麼?幾乎讓他啞口無言。

不過就在去年,發生了一點變化,「高人」突然決定「洗手」回家好好過日子。

自此之後,王陽笙的工作便從兩人的默契配合變成了自己的單打獨斗。

由于突然間的身份與角色的轉變,讓他不能一時適應下來,最開始的幾次都失手了,有一次甚至被逮到了派出所。

在漸漸適應了之後,「工作」也就慢慢走上了正軌,可效果卻始終沒有與「高人」在一起時理想,收入也就開始下降。

他開始意識到單打獨斗的弊端,與相互配合的重要性。

他開始有意識的「培養」新人,然後帶著他們投入「工作」,效益也就開始慢慢好轉。

這一次就是他帶著兩個新徒弟打算坐公交去一個比較擁擠的地鐵站,帶他們見見世面,順便試試手。

原本沒打算在公交車上做什麼,可沒想到這個時段車上竟然人滿為患,一個良好的外部條件挑起了他那蠢蠢欲動的心。

再加上站在他前面的那名女人防範意識實在差勁,只自顧自的玩著手機,絲毫沒有在意過被斜挎在斜背後的包。

此等良機,時不待我啊,他想著,算給一個教訓吧,讓她明白什麼叫社會險惡。

正當他沉浸在「工作」的樂趣中時,背後響起的聲音如平地驚雷一般震顫了他那顆敏感的心。

慌亂下,顫抖的手差點扯動那小小的挎包,驚動它那粗心大意的女主人。

他回過頭,看著面容清秀的大男孩正站在他背後,掛著意味深長、似笑非笑的笑容,若無其事一般的看著他,眼神里的戲謔像正觀察螞蟻搬家的孩子一樣。

他內心一陣嘆息,出師不利這種事總是難免的,不能總期望著一帆風順,有時候不幸才是常態。

他現在只期望著那名少年不要聲張,不過他也知道那不過是自己美好的想象,沒有抱多大的期待,倒是對接下來怎麼逃跑,內心有了一個粗淺的、慌亂的計劃。

可當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車廂,就像車輪一毫米一毫米的碾過結實的馬路,少年依然還是帶著他那戲謔的笑容,不聲張、不作為,看戲一般的看著他慌亂不安的神情,眼神里的戲謔也愈發的濃厚,如雜技場管里的觀眾,饒有興趣的看著台面上瘦小的猴子做著各種用于取悅的丑態動作。

他知道自己就是那只猴子,丑態百出、搔首弄姿的逗著少年一樂。

想到此處,他內心便升騰起了一股怒火,一股不甘于被人輕視、戲謔的怒火。

不過他不敢表現,哪怕一點點的不滿都不敢表露在臉上。

他知道至少此時此刻自己的命運就捏在那個看似無害、純潔的笑容里。

還有少年的那雙眼楮,他不知道是自己此時心虛,還是對方眼神里的銳利與神秘讓自己感到害怕,他不敢去直視,哪怕是偶然的交匯也會有一種冷汗淋灕的沖動。

最後他轉身,擠過人群,逃跑一般的離開這片讓他狼狽不堪的地方,走到車廂的另一邊,壓抑著自己的怒火,忐忑的從人縫中偷偷觀察著少年。

少年走到車廂的後部,站在一個漂亮可愛的少女旁邊。

王陽笙看見少女沖那少年嘟了嘟嘴,似乎有些不太滿意,又有些嗔怪,不過更多的卻是對少年關心,那充滿了愛意的眼神穿過了人群的間隙,直直的落到了王陽笙的眼里。

少年則只是無所謂的攤攤手,輕松的微笑著,仿佛對剛剛發生的毫不在意,似乎真的只是去看了一場滑稽表演,小丑只是用來逗樂的。

車輛拐彎,偏移的慣性讓少女失去了重心,無依無靠的她慌亂中雙手抓著少年的手臂,身體緊緊的貼在他的身旁。

雖然這只是一個意外,可少女的一抓一靠,自然又真實,沒有矯揉造作的害羞,也沒有陌生隔離的膽怯,只有順勢而為的自然與關系融洽的親密。

少年低頭對她說了一句什麼,她笑著抬頭看了他一眼,嘴唇又可愛的嘟了一下,只是緊緊抓著的手臂自此就不曾松開。

王陽笙心中的怒火無法平息,看著少年少女的親密無間,看著他們光鮮亮麗的衣著與無憂無慮的笑容。

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不是在教室里為腳上已經破洞的鞋子發愁,就是在社會上為下一頓的飯食所祈禱。

沒有漂亮的女同學為自己所傾心,也沒有什麼堪稱浪漫光鮮的回憶,困苦與掙扎充斥在他那個小小的卑微的空間里,陪他度過了整個的少年時代。唯一一點好的回憶就只是家里小妹那真心的可愛的全然信任的稚女敕的笑容。

憑什麼命運如此不公!有的人可以在明亮的教室里無憂無慮的讀書,與漂亮同學說笑,干自己喜歡干的事。而有的人卻想要一條完整的內褲都是奢侈,穿著破洞的破敗鞋子,自卑的縮在角落里,像一個受傷的幼獸,只能獨自舌忝舐傷口。

憑什麼他一個靠著家里的付出,過著無憂無慮的人會毫無負擔的輕視、戲謔甚至戲耍一個靠雙手的勞動來掙錢的人?即便自己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小偷,那也是靠雙手自己在奮斗,自給自足、自負盈虧。

他想教育他,教育那個看不起自己的少年。也要教授他社會的險惡,不要隨便的戲弄、看不起人。

即便他的「高人」老師曾一再的提醒過他「我們干小偷的,手是用來抓東西的;腳是用來跑路的;嘴是用來辯解、解釋的,千萬不要用錯了地方。盜亦有道,做人留一線,做事不做絕。」

「高人」一直強調著,王陽笙也一直謹記著,從來不敢背棄「高人」的教導,被發現了就跑,抓住了就躲,挨打也從不還手,也從不主動恐嚇甚至打人。這是他們的行規,他也一直按此來教育他帶的幾個「徒弟」。

但此刻,他想打人,或者說教訓人,教訓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給他上一堂屬于社會大學的必修課。不是為了憤怒或者報復——至少他極力的說服自己不是——而是單純的想教育他,讓他以後少走點彎路。

他嘴角彎曲,為自己正義又偉大的想法稱贊不已。我只是教育人,像老師,像園丁一樣,去掉沒用的、錯誤的枝枝葉葉,讓這朵未來的鮮花更加健康艷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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