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跑回家，關上門後的劉芸馨長長的出了口氣，彎著腰，手扶著膝蓋，有氣無力的不停喘息著。
汗水如瀑布一般遍及了她慘白的臉龐，被沁濕的T恤緊緊的貼在她玲瓏有致的身上，雖還稚女敕，但也能看出底蘊不俗。
相對于少女的緊張與喘息，孫天仁則一副氣定神閑、無所謂的輕松樣子，慢條斯理的走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遞給猶如虛月兌了一般縮在沙發上閉目喘息的少女。
少女接過水杯，手有著微小的顫抖。
「他怎麼樣了？」少女有些不安。「不會出什麼大事吧？」
「不知道，」孫天仁眼神有些躲閃「我沒怎麼用力」
「那他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痛苦？」少女堅定了神情。「像是要命一樣的。」
「不知道。」孫天仁依舊躲閃著，想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企圖逃避懲罰。
少女看著他，帶著疑惑和不滿，緊咬著牙關，兩腮處的咬合肌不斷抖動，她雖然沒有證據，但卻知道他在說謊。
「還有，今天在電影院里要不是我攔著，你是不是就會和那個人打一架？」
少女的問題讓孫天仁的嘴角微微上楊，打架？只有實力均等的情況下才會有打架這個字眼。
對于實力懸殊的雙方，與其說是打架，不如說是單方面的毆打，或者說虐殺
「是的，他讓我不舒服。」這一次孫天仁沒有躲避，而是很平淡的說道「而且我覺得他們也不是我的對手，小意思。」
「你知不知道，這是個法治社會，你這種想法很危險的。」見孫天仁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少女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只要我足夠強大，就不會又危險。」
即便現在靈氣稀薄，真實實力萬不存一，但只要小心一點，也足夠應付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威脅了。
「個人力量的強大就能隨便施加在別人身上嗎？」少女對他的回答有些不滿，語氣中帶著寒意。
「也不能說隨便，但他們最好不要來惹我也最好不要惹到你」
孫天仁的話讓劉芸馨有些發懵，不知道怎麼就扯到了自己身上？
「可法律就是要讓人們能在某種界定的框架里自由祥和的生活，你明白嗎？我不知道你哪里來的自信和那種來自骨子里的驕傲，雖然你平時隱藏的很好，但你確實是驕傲的，一種凌駕于萬物之上的奇怪的驕傲，這種驕傲讓你漠視這世間的一切規則，以至于對生命都沒有絲毫的敬畏。這些都是不對的，你的驕傲已經超過了法律的界限，不會被包容的，遲早會被社會所消滅的，明白嗎？」劉穆曦語氣緩和了下來，耐著性子與孫天仁好言說著。
「法律會完全公正嗎？或者說只適用于弱者？對神來說沒用吧？」
孫天仁的話讓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她畢竟也只是一個剛初中畢業的少女，某些深層次的深奧的東西她也重來沒有考慮過，也不會去考慮那些虛無縹緲的看似與自己切身相關但卻實際毫無卵用的東西。並且有些東西也不是她現在小腦袋能考慮明白的。
她也沒有想到過會有人跟她實際討論這樣的問題，並且自己還要去認真準確不能有偏頗的去回答。
隱隱的感覺責任的重大，一種莫名其妙的幫人重塑或端正世界觀的責任壓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閉著眼，認真的調整著呼吸，極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慎重的思索選擇自己腦海所知道的一切知識，將它們羅列歸類，排序填號，然後考量前後的邏輯關系與準確性。
這一過程顯然並不輕松，眼簾以較高的頻率抖動著，神情緊張而痛苦，像一台嶄新的電腦，雖然硬件強壯流暢，但軟件卻少的可憐，並且還要用自己那為數不多的應用程序來應付古板落伍的主人那些千奇百怪的要求。
很長時間之後，她睜開眼，看著孫天仁，澄澈深邃的眼仁里透著讓人炫目的堅定光彩。
「法律的作用就是為了公正，」她字斟句酌的緩慢說到「或許這世界沒有絕對的公正，法律或許在某種意義上也只是統治者的統治工具而已。但法律卻給予了弱者以希望，一個可以維護自己合理權利的希望，並且也在一定程度上的維護了人們的權利。所以他是不是絕對的公正對于我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希望是否一直存在，或者人們是否是在一直維持著這份希望。」
「法律對于我個人來說也有著不同的意義，一方面我同樣對它保持著希望，另一方面，我爸爸是捕快，也是法律的堅決捍衛者和執行者。而我，則也堅決捍衛我爸爸所捍衛的東西。另外，法律在其具象的實際意義之外，在我來說更具有抽象的感情色彩，所以我絕對不會允許有人來破壞它。」
說到此刻，她就像即將完成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般，有著迎接勝利的喜悅與解月兌。
她舌忝了舌忝有些干枯的嘴唇，讓兩瓣可愛的嘴唇重新紅潤起來，眼中閃耀著異樣的光彩，神態也自然的放松了下來，殷紅的臉頰上洋溢著滿意的神采，嘴角以相同的幅度往兩邊微微延伸。
「至于神嘛，」她語氣輕松了不少，神情也帶著隨意「本就不存在的東西，考慮那麼多干什麼？即便是有，那他們也必須遵從這個世界的規則，否則他們就不能成為神，我們也不需要那樣的神。神的存在應該是人的意識的象征，他們應該保護我們，尊重我們，也尊重我們的規則，那樣他們才能得到信仰。如果他們的存在是為破壞我們賴以生存的規則時，那也是他們自取滅亡的開始，不管他們有多強，都將會倒在我們的憤怒之下，遲早的。」
「也就是說這世界其實並不需要神的存在？」孫天仁問道。
「不需要，」少女搖搖頭，用堅定的、無可反駁的語氣說道「他們是存在于人類規則之外的事物，並且有著鬼神莫測的手段，也就是十足的不安定因素，實則與恐怖分子沒什麼兩樣。他們的存在始終威脅著人類的生活與存亡，就像一柄達摩克里斯之劍，始終懸掛在人們的頭頂，雖然也可以驅除邪魔，震懾雜碎，但也可以掉落而下，插進人們的身體和生存的空間。」
「而且事實也證明了，沒有他們，人類也能過得很好，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存在過，或者說現在也還繼續存在。但總得來說，人類的發展其實也並不需要他們的參與，雖然我們也有各種問題與骯髒，但鮮花與陽光也同樣沒有缺失。並且在無數艱難坎坷之下，人類用汗水與鮮血，用了數千年的時間來不斷追尋與創新，最終一步步的變得和弦與美好。」
「文化燦爛輝煌，制度優勝劣汰，思想的求同存異，科技日益創新，生活美滿且充滿了希望。雖然戰爭也還在持續，饑餓在某些地區任然還是主要問題，但能看到的，想到的是人類的未來，總會是更加燦爛美好的。」
「這些都是我們一步步結實的走過來的，也將一步步堅定的走下去，昂首挺胸的面對所有的困難與挑戰，堅定不移的斬除屏障與荊棘，面向著和煦燦爛的陽光，背負著所有黑暗與困苦，攜手邁步在前進的道路上。以前沒有神的參與，現在沒有神的存在，以後也不會有神的位置，這就是我們所處的社會。」
少女如演講一般的慷慨激昂，她眼神里迸發出的光澤，讓孫天仁一陣恍惚。
這就是現在人類的主流思想？不需要神，也不歡迎神，這樣的轉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在神們消失之前還是之後的事？亦或者與神的消失有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系？與世界的改變有沒有關聯？答案或許就在眼前少女的腦海里，也或許會是答非所問不得所以。
可真正的答案究盡在哪呢？他不得而知，其實也無法問出口。
少女接過孫天仁替她接的第二杯水，小小的喝了幾口，滋潤了一下干枯的嘴舌。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少女微笑著，滿懷期待的問道。
像一個面對求知欲旺盛的孩子，用極具成就感的話語來回答他的所有問題。又或者是自身壓抑沉默的太久，不知不覺的打開了話匣子，忍不住想要傾瀉。
孫天仁搖了搖頭，望著少女，他知道有的問題也不是她能解答的。
他也能想象，少女的那一番回答已經如何的讓她絞盡腦汁，他不想再給她與現實年紀不符的壓力或負擔。
答案有時候其實也並不重要，他看著少女的臉想著，平淡的生活或許也會很不錯。
「我懂的不多，也不太會說話。」
劉芸馨仰著頭，定定的看著孫天仁。
「或許我剛剛說的會有些幼稚，也會讓你發笑。但那些就是我真正的想法與態度，也會一貫堅持下去。所以你以後的言行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要干違法的事，知道了嗎？」
孫天仁看著少女那副嚴肅又認真的表情，會心一笑。
她那澄澈的眼神里滿是可愛的堅持，篤定著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與價值觀，動搖不得。
他很想伸手捻一下她那泛紅的可愛的臉蛋，然後溫柔的揉著她的頭，像寵溺一個讓人心生溫暖的小妹妹一樣，答應她的所有要求，盡職盡責的做好一個好大哥，不讓她感受什麼叫失望與落寞。
岑寂的夜晚里，茫茫夜色佔領著大片寂靜的土地，將人們拖入到一個祥和又無知的世界，他們將在那里消除一天的疲憊與不安，然後又去進行新的征程或徒勞的周而復始。
稀薄的雲朵朦朧著皎潔的月色，瑩瑩的光亮在這濃墨色的天地間沒有翻起什麼美麗的浪花，只是掙扎著不被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