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孫天仁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開始了一個不太好的話題，讓氛圍變得有些尷尬。
「你呢？有沒有朋友？」少女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的大方問道。
朋友？孫天仁在腦海深深思索了一番，我有過朋友嗎？如果是酒肉朋友的話，老牛他們那些妖獸算嗎？又或者在西行路上的那個年輕和尚和那幾個同行者算是朋友嗎？
他不知道，也不清楚自己與他們到底算是何種關系，其實他更加不知道的是朋友的定義到底是什麼，是交心還是交胃？亦或者是相交一些其他的什麼東西。
「我忘了。」孫天仁苦澀的搖著頭，這個問題現在只能這麼回答。
少女看著孫天仁，沉吟了很久，臉上流露著面對高深的數學題一般的難色，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哦」
這個話題就此而正式終結，仿佛只是吃飯時插播的一段本應是助興的插曲，無關所以，開始的突然，結束的也快意。
只是在兩人的心中到底有沒有留下什麼，那就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飯後，天已黑沉了下來，少女領著孫天仁上樓來到電影院，此時的電影院正如此時的城市一般喧鬧和歡笑，各種歡聲笑語充斥著電影院大廳里那個其實並不大的空間。
有拖少扶老的，有情侶，有朋友，也有孤身一人，他們有三兩一起聊天的，也有在角落里靜靜玩耍手機的，百態各異，雜亂但也有序。
少女取完票便排到了櫃台前的一列人流里，並讓孫天仁就站在一旁等著。沒多久，少女輪到了櫃台前，買了一盒爆米花與兩杯可樂，招呼著孫天仁來幫忙拿一下。
孫天仁左偏右躲的避開擁擠的人群，走到少女的身後，就在他正準備探身伸手接過少女手中的東西時，意外的與一個剛好轉身的男子撞在了一起，也突然一下撞翻了他手中的可樂與爆米花。
爆米花以天女散花的姿態灑落一地，可樂也因為踫撞擠壓而蹦灑出來，打濕了男子的白色T恤，還在他的胸口處留下了一大灘難看深褐色水漬，汁水不斷的往下流淌。
爆米花嘩啦啦落地的聲響與男子突然的驚呼瞬間引來了周圍人的眼神，他們好奇的看著這一幕足以用來調劑無趣生活的畫面，死死的盯住事情的後續發展，或是期待著隨之而來的可能的沖突。
當然，正常的情況是一方主動而真誠的道歉，另一方再大肚的表示沒事，然後裝作皆大歡喜的模樣，來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然後再在心底罵著娘，各自回到各自的軌跡上，相安無事。
「走路看著點。」男子一邊急忙抖動著被可樂染濕的衣服，一邊用低沉的聲音沖孫天仁說道。
孫天仁則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男子，然後伸手從旁邊目瞪口呆的少女的手中接過可樂，臉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更沒有絲毫的歉意，眼神中還帶著隱晦的不屑，仿佛與自己無關的從容淡定。
低頭不停抖動衣服的男子沒有等來意料之中的道歉，奇怪的抬頭看了一眼孫天仁，但他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甚至都連眼神都沒能落到自己身上。
「嗨，哥們。」男子的表情有些憤怒，語氣中注入了些許的火藥味「撞了人之後難道不該說點什麼嗎？」
「哦」孫天仁想了想，帶著疑問「說點什麼？」
這一下便徹底惹火了男子「你說呢？」
男子眼神中噴射著血紅的火焰，高楊起白淨的下巴，靠近孫天仁，用極具挑釁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孫天仁的臉「難道不用道歉嗎？」
語氣強硬而生冷，並且極力的壓制著音量，但其憤怒的神情溢于言表，在此期間，人群中又走出幾個男人，看樣子應該是同伴，他們聚集在男子身邊，帶著復雜的神情看著孫天仁，一副不道歉誓不罷休的樣子。
孫天仁冷著臉，面無表情的看著男子與他那些慢慢聚集起來的同伴，眼神漸漸變得冷冽而銳利，又帶著絲絲的憐憫，像看著將要失去生命的人，憐憫著他們的弱小與不自量力。
空氣開始漸漸凝滯，氣氛急轉直下的朝著人們內心深處的黑暗面轉變。
周圍的人停下了自己的動作，靜靜地看著，屏息斂氣的注視著後續的發展，或者說期待著又一個飯桌上可能的話題出現。
暴力，可以刺激他們的神經，給他們枯燥而乏味的生活注入新的活力，他們期待著這種讓靈魂得以升華的快樂。
道歉？孫天仁內心發出一陣冷笑，幾萬年來，他從未跟別人道過謙，即便是當初命懸一顆的時候都不曾向人低過頭，更遑論現在是面對著幾個螻蟻。
幾人見孫天仁毫無道歉的意思，便一起氣勢洶洶的走到孫天仁身前，孫天仁也毫不示弱，一直無動于衷的站著，靜靜的看著他們。
就這樣，雙方的距離已經到了一個危險的地步，用一句電視里出現的話來說，這樣的距離，不是要親嘴就是要打架。
顯然，親嘴是不可能的。
就在沖突一觸即發之際，劉芸馨見情事不對，趕緊沖了出來，她奮力的擠過人群，站到孫天仁與那幾個男子中間，伸手將越離越近的幾人用力推開，這才稍微阻止了事態的繼續發展。
自然，在女生面前，男人往往會生出一些奇怪的紳士主義，再強硬的態度也會變得柔和下來，在少女的推搡下，兩伙人自覺的分開了一定的距離，讓圍觀之人所期待的沖突減輕了幾分。
「對不起，是我們的不對，我們向你道歉。」少女邊說邊彎，向男子鞠躬道歉「你的爆米花和可樂我們可以再買一份賠給你？弄髒了的一副我也可以給你洗干淨或者給你再買一件，你看怎麼樣？」
劉芸馨的出現讓氣氛得到了明顯的緩和，也讓周圍看熱鬧的人群生出淡淡的失望。
因為他們知道，在這種場合，男子需要的只不過是一個能讓他下台的契機，少女的出現就是一個明顯的契機。
男子神情有些復雜的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少女，又看了看依舊毫無表情的孫天仁，考量著是否要繼續下去的必要。
最後他輕嘆一聲，擺了擺手，似乎不在追究了一般，帶著些許的不甘走到孫天仁的身邊，斜眼看著他，用不甘的口吻說道「做人，還是要懂禮貌。」
隨即他又看了一眼旁邊一臉焦急真摯的少女「別什麼事都躲到女人身後，男人！」說完就與同伴們一起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