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新城下起了小雨。
大街上，警衛隊守護者開著懸浮車四處巡邏，在這陰沉沉的天氣里，顯得格外肅殺。
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充滿了警惕。這場災難既然開始，那麼就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所以，他們的工作還在繼續。
尤其是生活物資類相關的工作，更加有條不紊的進行。
總之相關的應急知識他們都學過，包括搬到新城來的居民，都會學習應急處置方案。
新城的避難所很多，即便你走在大馬路上，也有地方可以讓你避難。所以，大家的生活還能繼續。
「听說昨晚有衛星鎮被毀了，真的假的？」路上有行人竊竊私語。
「噓，別說了，太慘了，全都被蒲公英吸成了雕塑。」
「那現在其他衛星鎮怎麼辦？」
「听說全都緊急轉移到衛星城了。」
「哎，我突然對我們的未來好悲觀……我們會不會是下一個啟城……」
「自信點，把會不會去掉。」
「你他娘扯淡，老子才不想背井離鄉無家可歸！」
……
紫銘小區。
李巧芸抱著馬滿哭泣。
此時的馬滿，滿臉是焦炭的褶皺，如同一個七八十歲被太陽曬干的小老頭。
他雙目呆滯，一直保持沉默。
「小滿，你回話啊！你跟媽媽吱一聲啊！」李巧芸悲痛地抱著馬滿，哀求道。
然而，馬滿好似丟了靈魂，兩眼空洞洞的發著呆。
「小滿，不要怕，不管怎麼樣，媽媽都不會拋下你的！」
李巧芸使勁把馬滿摟在懷里，「有媽媽在，小滿，別怕，你會沒事的！」
「小滿，不管你怎麼樣，媽媽一輩子陪著你！」
「小滿，不要怕，媽媽一直在的，一直在你身邊的！」
……
「媽媽……」沙啞的聲音響起，馬滿終于開口了。
「小滿，媽媽在！媽媽在！」李巧芸激動地說道。
「媽媽，我變成怪物了……」
「不是的！不是的！」李巧芸急忙否定，「小滿在媽媽眼里永遠不是怪物！小滿永遠都是媽媽的小滿！永遠都是媽媽的乖孩子！」
李巧芸泣不成聲，抱著馬滿一個勁否定。本來就沒有能力的孩子現在變成這副模樣，她已經沒法想象了。但是這是她的孩子！
她很清楚，全世界都拋棄馬滿，自己也不能拋棄他，因為馬滿是她的孩子！
自己是馬滿的媽媽！
「媽媽……你哭了……」馬滿仰起頭，他那張干癟枯槁的面容里看不出一絲神情。
他伸出干柴一樣的小手，輕輕撫去李巧芸臉頰上的眼淚。
「小滿，媽媽不哭，不哭了！」李巧芸使勁吸著鼻子，憋著眼淚。
「媽媽……」馬滿暗淡干涸的眼眸中沒有一絲光彩，「我沒有眼淚了……」
「沒事的，小滿沒事的！」李巧芸再次悲泣。
「媽媽，我想喝水……」小滿突然說道。
「好的，小滿等一會，媽媽給你倒，媽媽給你倒！」李巧芸抱著小滿的雙肩，再三叮囑，「你就等一會，媽媽給你倒！」
說著，李巧芸沖出房間。
馬滿看著李巧芸跑出房間，突然說道，「你來做什麼？」
「有你這樣對你爸爸說話的麼？」
馬江靠在牆上，打量著馬滿，眼里盡是戲謔，「嘖嘖嘖，丑，真是丑啊！我有你這樣的兒子都覺得羞愧啊！」
馬滿不說話。
「你想知道你為什麼這樣麼？」馬江不在意，上前道，「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欺負和毀滅你這樣的廢物，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學校看看。」
「你可以穿上它，去看看。」說著，馬江扔給馬滿一件連帽衛衣。隨後朝身邊示意，「給他穿起來，帶他去學校。」
「是！」水波一蕩，一只魚人出現，將衛衣套在馬滿身上，又給馬滿穿上長褲，隨後拎著馬滿從窗戶口出去。
「小滿，小滿，水來了！水來了！啊！——」
啪！
水杯摔落在地，李巧芸尖叫出聲。
她的小滿不見了！
一旁，馬江輕笑著走上前。
……
育人小學。
班主任田老師發好卷子。
「這次考試，很多人有進步，這很不錯，希望你們再接再厲。」
「沒有進步的學生你們也不要氣餒，老師相信只要你們肯努力，下一次考試的時候，進步名單里面一定有你！」
田老師是位個子矮矮小小，氣場很足的女性。上次周陽來，就是她讓藍天陽站著上課的。
「你們先訂正一下試卷。」田老師安排好課堂，走到門口，門口有老師叫她。
在田老師走出教室的時候，馬滿出現在教室里。
他緩緩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哈哈，馬滿，你竟然遲到了！」藍天陽笑嘻嘻道，「昨晚是不是嚇尿了不敢來上學啊？」
見馬滿低著頭不說話，藍天陽將一張卷子拍到馬滿的桌子上。
「看看，看看，你看看，又是59分，你說你讀的什麼書哦！」
藍天陽幸災樂禍，「馬滿馬滿五十九，門門都考五十九。同學說他六六六，他說考了五十九。」
藍天陽說說唱唱，見田老師不在，甚至站起來手舞足蹈。
「啊？馬滿又59分？」四周的學生听到了，驚訝道。
「你們看啊，你們看，59分吶！」
藍天陽拿起馬滿的卷子展示給所有人看，還在最後一排走來走去，得意洋洋道，
「看到沒？看到沒？59分呢！」
「哈哈！真的59！真的59分！」
「哦哦哦，59分的馬滿萬年59！」
「馬滿馬滿五十九！」藍天陽興奮地起了個頭。
「門門都考五十九。」有學生開始附和。
「同學說他六六六。」藍天陽說道。
「他說考了五十九！」所有人都興奮地喊出來。
「耶！」
藍天陽做出開飛機的模樣，伸手一拍，將馬滿罩在頭上的衛衣帽子拍了下來。
「啊！」
一陣尖叫從教室里傳出來。
田老師立即色變跑進教室。
「怪物！怪物！馬滿是怪物！」所有學生都看清了馬滿的樣子，尖叫出聲，有的學生直接嚇尿，痛哭流涕。
「馬滿？」田老師呆愣愣看著眼前這個形容枯槁灰敗的小老頭，依稀可以看清馬滿的輪廓。
「怪物！怪物啊！」學生們趕緊跑向田老師。
而此時藍天陽已經嚇得癱在了地上，黃色的尿液直接從褲襠里流出來，淌了一地。他面色慘白，看著馬滿說不出話來。
馬滿死死盯著藍天陽，看著他前一刻的洋洋得意，後一刻的尿流褲襠，然後把目光投向其它同學。
隨著他的目光環視，所有同學都往遠處躲。嘴里還說著怪物別吃我。
看了一眼震驚中的田老師，馬滿慘然一笑，轉身沖出教室。
「田老師，馬滿變成怪物了！」
「馬滿竟然是個怪物！」有膽大的男學生見馬滿跑了，立即興奮道，「我們班里竟然有個怪物！」
「哈哈，怪物馬滿！」
……
砰砰砰！
田老師滿臉怒容，手掌直接拍在講台桌上。
她雖然不知道馬滿為什麼會這樣，但是她知道她現在要做什麼！
「笑什麼笑！吵什麼吵！同學有難你們就這樣的態度？你們嬉笑的模樣比馬滿還丑陋！」
田老師拿起戒尺，砰砰砰敲打著講台，瘋狂吼道，「無法同情弱者，你們永遠也別想成為強者！」
「回座位自習！班長和班干部管好紀律！」
說完，田老師丟下戒尺，沖了出去。
……
雨下滿天。
也不知何時大起來的。
馬滿就一個勁的跑啊跑，瘦弱的身體重創之後已經沒有多大力氣了。就像小老頭一樣，沒跑多遠，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好累……
他跌倒在地，索性躺在操場上，仰頭看著天空。烏蒙蒙的天空，無數的雨水落下，打濕了他的臉頰。
不知是不是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