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白發蒼蒼，形容枯槁來形容如今的國師也不為過。
見到季千璃，國師面上並無驚訝之色，反而是微微笑著，像是早就知道季千璃會來。
季千璃不免覺得奇怪，國師像是知道她還活著。
不過轉念一想，國師的本領，或許確實能算到些什麼。
「抱歉，季小姐，沒能完成你的托付，莫憐那孩子，還是被鮫人族帶回去了。」國師說一句話的時間，便狠狠喘了好幾口氣，面容憔悴，神情愧疚。
季千璃覺得堵得慌。
不只是因為莫憐被帶走了，還是因為自己拖累了摯友的父親。
要不是她，國師便不會被卷入鮫人族的事件中來，也就不會有此劫難。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
季千璃抿了抿唇，低聲說道。
「不，皇室早就對我心存忌憚，莫憐的事情，只是剛好給了他們一個動手的契機，就算沒有莫憐，也會有別的理由，只是，提前了罷了。」
國師臉上有些苦澀的味道。
他一輩子為了滄瀾國兢兢業業，卻最終落了個如此下場。
「能與我詳細說一下，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季千璃一面取出靈泉，示意杜伯給國師服下，一面竭力冷靜下來問道。
國師如今的情況不容樂觀，能將國師傷成這樣的，只有連老。
滄瀾皇室，等她慢慢去與之清算。
國師並未扭捏，喝下了靈泉，頓覺得精神一震，整個人煥發了生機。
不免有些驚嘆。
感慨了一番後，才與季千璃說起這件事情。
「事情是一個多月以前發生的，自從半年前那孩子解了水厄毒後不願意連累國師府，便告辭去了別的地方修煉，蟄伏著要報仇。」
只是，一個多月以前，鮫人族的人突然造訪滄瀾國，聲稱滄瀾國窩藏著他們的叛徒，只要滄瀾國交出莫憐與莫祁，鮫人族便願意與滄瀾國結盟，讓滄瀾國成為大陸最強勢的國家。
不僅如此，還奉上了無數的海族珍寶，表示了足夠的誠意。
哪一個皇帝沒有野心？不想稱霸大陸？
滄瀾皇動心了，加上季千璃已死，當初的諾言自然也做不得數，並且，當初就說過，只要季千璃等人離開了滄瀾國，此誓言就作廢。
所以滄瀾皇只是猶豫過後，便答應了鮫人族的條件。
國師自然是竭力阻止。
然而，鮫人族的人卻不知發現了什麼，斷定國師與莫憐二人有關系，滄瀾皇再聯想到當初國師府與季千璃幾人相當親密，心中難免懷疑國師有二心。
更是肯定了鮫人族要找的人就在國師府。
當時莫憐已經離開，然而國師一直與莫憐有聯系。
國師什麼都沒說，只是堅決阻止滄瀾皇背信棄義的行為，滄瀾皇大怒之下，下令徹查國師府。
領頭的人是連老與邢元。
二人打傷了杜伯，國師府那日便被翻了個底朝天。
國師在滄瀾國聲望頗高，未免民眾沸騰，滄瀾皇便聲稱是有賊人潛伏在國師府，為了國師安危才如此做。
那天自然是沒有搜查到莫憐的下落。
因為年輕時候的諾言，國師即使心中憤怒，卻未對皇室之人出手，然而，這件事並沒有完。
皇室與鮫人族聯手放出風聲，若是鮫人族的叛徒再不出現，國師府將會有危難降臨。
莫憐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莫希義也是拿捏住了那孩子的性格，才如此威脅。
國師對莫憐有恩，莫憐不可能不現身。
于是，莫憐主動現身，與鮫人族的人回去了。
至此，鮫人族心滿意足，與滄瀾國的盟約自然是成功簽訂了。
但是國師已經失去了皇室的信任，且危難才剛剛開始。
滄瀾皇忌憚國師的能力，害怕國師報復，惡向膽邊生，便與鮫人族聯手，連老，邢元，以及鮫人族的強者，深夜進入國師府，想徹底將國師斬草除根。
並且，打傷了國師夫人。
夫人受傷，國師徹底震怒，再不隱忍，爆發了自己並不低于連老的實力，那一夜的激戰，讓整個皇城沸騰。
以一敵眾，國師竟然並未落下風。
只不過，卻因為違背了誓言，遭了天罰，承受了九重天雷，成了如今的樣子，然而，即使付出了如此代價，卻也只是將連老與邢元打成重傷。
听著國師緩緩的訴說，季千璃兩手握成了拳頭，臉上是寒冰一般的憤怒。
「我與滄瀾國的開國皇帝是摯友，他臨死時，我曾發過誓，一生輔佐滄瀾皇室，絕不對滄瀾皇室之人出手。」
「我相信他的為人，卻沒想到，他的後人卻想置我于死地。
國師蒼老的面容上，有著淡淡的自嘲。
那一夜激戰過後，面對百姓的質疑，滄瀾皇到底還是沒有明目張膽地剿殺國師府眾人，而是直接傳令國師抱恙，將無限期在國師府養傷。
伴君如伴虎，至今，季千璃再一次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不由得想起當年季家也是如此。
季老爺子戎馬一生，為淮國立下赫赫戰功，卻因為功高震主，皇室便想暗中除掉季家。
現如今，國師卻遭受了同樣的事情。
「您沒有通知小蠻嗎？」季千璃喉嚨有些干澀。
「不用了，我只想讓那孩子安心修煉，不要被這些事情打擾。」國師搖了搖頭。
要是小蠻知道家里出了這樣的變故，該多傷心？
季千璃不敢想象。
「夫人呢？夫人是不是也受傷了？」季千璃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問道。
聞言，國師沉默了。
神情之間似乎有些悲戚。
「是我，是我對不起夫人，我早料到皇室對我不滿，恐怕遲早會對我下手，卻顧忌當初的諾言，優柔寡斷，最終害夫人受了傷。」
「早知如此，我定帶著家人遠走高飛，離開這是非之地。」
國師苦笑著。
季千璃看國師的樣子，似乎還另有隱情。
看向了一旁的杜伯。
杜伯蒼老的臉龐抖了抖，看了看國師。
「夫人被族人帶走了。」
族人？
這麼說，國師夫人並非人族？
「她是雙生族的人。顧名思義，雙生族，都是一體雙魂，成年後的雙生族，可以自由選擇成為男子還是女子，但是一旦選擇後，另一道魂魄就會灰飛煙滅。」
雙生族成長的代價，不可謂不重。
難怪，小蠻也是一體雙魂。
這麼說，其實小蠻也是一個混血人。
季千璃雙眸微閃，小蠻想來一直都不知道這件事。
「雙生族成年後，與正常人類無異。小蠻繼承了她娘親的特質，但又或許因為是混血的緣故，反倒可以讓另一道靈魂獨立存活，前提是，必須她修煉到武神級別，才能將另一道魂魄抽離，單獨煉制軀體，成為一個獨立的人。」
這麼說來，小蠻必須在十八歲之前修煉到武神，不然，因為雙生族的特性，另一道魂魄會灰飛煙滅。
「那日，夫人被打傷後，只能由雙生族的人才能醫治，于是我聯系了雙生族的人，他們帶走了她。」
國師垂著頭，臉上的表情在有些忽明忽暗。
季千璃猜到，或許，那日的會面並不愉快。
國師夫人受了重傷，雙生族人必定震怒。
滄瀾皇室的人，可以說害得國師妻離子散。
「您放心，一切，我都會替您討回來，加倍地討回來。」
季千璃沉默了許久，抬起雙眸，其中都是冷冽的寒意。
摯友的父親，遭受了如此劫難，這筆賬，季千璃定要與滄瀾皇室以及鮫人族，好好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