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焦急等待中的雲清寧,終于得到了宣召。
此時雲清寧已經踏進魏國東宮。放眼望去,一片竹林挺拔茂密,走入其間,仿若置身世外桃源。有石子小路蜿蜒而去,隱約可以看見,盡頭有座小屋佇立。
這是……太子東宮?
或許是被雲嗣錦誤導,雲清寧以為的東宮該奢靡繁復,處處鶯聲燕語。
然而,眼前的一切反轉得太大了。
想必那位魏國太子月明軒,也不該是雲嗣錦那樣的。
有清風襲來,拂起竹葉,發出了悅耳的刷刷聲。
在太監的引領下,雲清寧一路往前,聞著竹林間的清香,頗覺心曠神怡。
不過,破壞氣氛的人出現了。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家伙從一根竹子後伸出腦袋,沖著快到跟前的雲清寧做了個鬼臉,隨後舉起一只手。
又有暗器?
雲清寧往旁邊一閃,下意識舉起手中的藥箱去擋。
「啪」的一聲,什麼東西砸到藥箱上。
好在人沒有中招。
李宸蹦了出來,依舊如在軍營時那樣,叉著腰,得意地大笑。
低頭看了看,一只果子摔在地上,已經四分五裂。雲清寧搖了搖頭,示意太監繼續走。
李宸卻不樂意了,堵住雲清寧的路,「不行,你就在那站著,讓我再砸一下!」
還有這種操作?
雲清寧不想再慣著他,一臉正色,「少將軍也該分出輕重,此地是東宮,是你隨意玩笑的地方?今日我是來為魏國太子殿下看診,若穿著污了的衣裙覲見,便是大不敬。因此再耽誤太子的病,該當何罪?我不想死,到時候不免要把少將軍供出來。」
也瞧出雲清寧不高興,李宸眨了眨眼,可到底不想在女細作面前丟臉,故作有恃無恐道︰「有誰看見了?」
當然有人看見,不說跟前站著的小太監,四下還有不少宮人,說不定哪處還蹲著暗衛。
李宸無非仗著自己是皇親,沒人敢得罪他。
人小鬼大!
「小女見過太子殿下。」
雲清寧朝著李宸身後道,「不知殿下有沒有瞧見?」
「又來這一招,我不怕呢!」李宸咯咯樂了起來。
「確實瞧見了。」一位紫袍少年朝著雲清寧微微笑了笑。
少年看似未到弱冠,肌膚雪白,長眉入鬢,藍色的眼眸里深若海底,挺直的鼻梁下,薄唇輕輕翹起。
又有風吹來,吹起了少年寬大的袍袖,以及他垂在鬢邊的一縷烏發,竟有幾分飄飄欲仙。
雲清寧不免多看了幾眼,倒不是被美色所迷,實在是對面之人太過瘦弱。
這位太子貌似正常,甚至還能站著,可做大夫一眼便能瞧出來,他氣血不足,病癥不淺。
萬一沒看住,只怕就要被風吹走了。
太子伸手在李宸腦袋上拍了拍,「這位九公主是陛下親自請來的大夫,你把她惹惱,太子哥哥的病無人醫治,小心你姑母揭了你的皮!」
李宸不怕雲清寧,顯然挺怕他的太子哥哥,小嘴嘟了起來,「我就是她個果子吃。」
「多謝!」
雲清寧被逗笑,「以後能別用‘扔’嗎?」
說話間,一片竹葉飄飄而下,在雲清寧肩頭駐留片刻,又落在了地上。
月明軒也在打量面前這白衣女子。
這位九公主剛一出現,月明軒便在窗後注意到了她。
方開始時,九公主在林間緩緩走來,姿態婉轉,不急不徐。遠看如一副水墨,清雅而不失活潑,恬淡又不失輕盈。
等著人漸漸走近,月明軒的視線,無法不對女子臉上那超月兌俗塵的神韻所吸引。
人人都說,越國最美的女人是雲雪瑤。
當日雲雪瑤被俘到魏國,月明軒見過她一面,果然稱得上美人,翩若驚鴻,宛若游龍。只是在他看來,雲雪謠的美是那種咄咄逼人的濃烈,美則美矣,卻少了些什麼。
如今月明軒才明白,雲雪瑤少的,正是那一抹能讓人回味無窮的神韻。
而此時面前的雲清寧,讓月雲軒不由想到了一句詞——朱粉不深勻,閑花淡淡香。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
「小女見過殿下。」雲清寧微微彎了彎腰,算是正式見了禮。
月明軒猛地回過神,有些羞赧地扭開了頭。他今天唐突了,只怕九公主會誤會,他是放浪形骸的登徒子。
「九公主請隨我來。」月明軒微低下頭,朝著雲清寧拱了拱手,借機用寬袖擋住已浮起紅暈的臉。
月明軒的後寢依舊素得很,桌椅床臥之外,最多的便是滿牆的書籍。
如此愛書之人,也是少見。
雲清寧方才便覺得,月明軒身上書生氣重,卻瞧不出上位者的威嚴。
與月明軒相比,還只是個王子的赫連城的氣場反而更強。
「九公主不必拘束。」月明軒著實客氣,全沒把雲清寧當成大夫,反而像在招待客人。
李宸太小,不懂長幼尊卑,月明軒還站著,他已經一坐到後寢的八仙桌,大喇喇地道︰「若是把太子哥哥的病治好,我便賞你。」
顯然又是跟大人學的話,雲清寧故意問道,「少將軍先說說,能賞我什麼?」
李宸根本就是隨口說的,這下被問住,抓了半天頭,「大不了,我以後不偷襲你了。」
「你這獎賞,也是清奇。」月明軒在旁邊揶揄了一句。
此時雲清寧與月明軒隔著八仙桌而坐。
雲清寧拿出脈枕,請月明軒伸出左手,把脈之前,細心地搓了搓手指,免得將涼意帶給病人。
月明軒注意到了她這細節,眼神不由閃了閃。
昨日稍稍可以下床,月明軒便去了大殿。
談完了政事,魏帝提到,李廣推薦越國公主雲清寧,據稱她醫術頗為高明。魏帝自然要問月明軒的意思,肯不肯讓她幫忙看看。
病到如今,月明軒見過的大夫不知多少,都已經麻木了。
本來月明軒已經拒絕,不過听魏帝提到,這位公主夸下海口,說是能治好他,條件是想讓魏國幫她復國。
魏帝把此事當笑話在說,可月明軒忽然對雲清寧生出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