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配,還是不配?!

嗯?

听著老者的話,蕭青峰心頭一震,隨即搖頭︰

「若是為了那小兒,族叔大可不必如此。」

老者話中的涵義,他當然听得出來。

只是,為了殺那小子而去欺瞞魏正先,這絕對不是個劃算的買賣。

面前之人,名為蕭戰,是蕭家在青州軍中地位最尊之人,其在軍中的地位,僅次于魏正先。

只是因為常年駐守邊關,方才聲名不顯而已。

「哈哈哈!」

老者聞言不禁大笑出聲,搖頭不已︰

「青峰你且記得,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等一路走來何其的不容易,豈能因一泥腿子而以身犯險?」

「關外真有事要發生?」

蕭青峰微有些驚詫。

旁人都以為魏正先是因為關外有騷亂,而帶隊來的天狼關,可他們自然知道,他是為了避開龍淵道的奪嫡之爭。

並非關外真有什麼動亂。

「不錯。」

蕭戰也無什麼隱瞞︰

「數日之前,有探子來報,說流積山下,有高手交戰,疑似是大離‘神風台’來人,且失去蹤跡。」

「神風台?」

蕭青峰神色一動︰「黎淵?」

神風台,是大離有數的大宗門,地位比之大明爛柯寺,懸空寺,鑄劍山莊也相差無幾。

而大離軍神黎淵,就是神風台主。

相傳,其早在五十年前,就已成就武聖,名頭極大。

「五十年,不短了。足夠其余兩國休養生息了,這些年,邊關是真有些蠢蠢欲動。看似是小摩擦,可誰又知道呢?」

蕭戰冷然一笑,也不多說什麼,轉而囑咐道︰

「青峰,你乃是族中傾力培養,以待天時的種子,比之老夫更為重要!此事你可暗中指揮,自己卻萬不能出手!」

蕭戰神色嚴肅,蕭驚風等人也深以為然。

「您放心,小佷還是知曉輕重的。」

蕭青峰略有不甘,卻還是點頭應下。

萬事皆有利弊。

他受族中奉養,諸般物質予取予求,同時,許多事,也由不得他的心意。

絕不可以身犯險,是他過去三十年里听到最多的囑咐。

事實上,哪怕是這些年里他所經歷的最為凶險的廝殺,也都在家族的注視之中。

「你知道就好。」

蕭戰輕拍他的肩膀,語氣溫和︰

「比之族中數十年的籌謀,你這一時的隱忍算不得什麼屈辱。待到天變後,就再沒什麼能阻擋你的腳步了!」

「天變……」

咀嚼著這個字眼,蕭青峰心中有些復雜。

「我請之人不來,你萬不可輕舉妄動。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在關內動手!」

最後叮囑了一句,蕭戰轉身離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蕭青峰突然回頭,冷冷的掃過一臉訕訕的蕭驚風等人,拂袖而去。

這一番交談下來,他哪里還不知道,這位族叔此來,根本是為了敲打自己。

……

……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望著秋風之中的裊裊炊煙,浸泡著藥浴,思量了一夜的楊獄,難得的心情寧靜了下來。

行伍之氣濃重的天狼關,反而是他所見過,最有生活氣息的城市。

這著實是個諷刺。

在他之前所經歷的城池,無論是黑山縣、木林府、還是青州城,都沒有這樣的氣氛。

即便是青州城最為繁華的城區,也不乏地痞無賴,幫派廝殺更是屢見不鮮。

但在天狼關,卻極少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是一座軍關,其中大多數人都是軍中眷屬、後代,哪怕有外來定居的,也一定十分的安分守己。

來往的行商更是非常守規矩。

當然,再好的地方,也難免有著陰暗,可天狼關,的確是楊獄經歷過,治安最好的城市。

沒有之一。

秋日的清晨,略有些寒氣,除卻裊裊炊煙外,街道上只有巡守的士兵,少有行人。

沿街的店鋪,也多是剛剛開門。

最多的,還是一些賣早點的鋪子。

「咦?」

本是要去鐵匠鋪拿定制礦鐵的楊獄,行至某處,心中突然一動。

他的五感極為敏銳,行至此處,突然察覺到了不對,暗中盯梢的目光,在他走入這條街道後,突然消失的干干淨淨。

「放棄了?還是……」

楊獄略有些詫異,不由的打量起四周來。

「新鮮出爐的炊餅、包子、豆腐腦!」

見楊獄止步,近處的攤販叫賣聲頓時大了許多。

「來十個炊餅,再來碗豆腐腦。」

余光掃過,楊獄的似有所覺,索性坐了下來。

這年月,吃不飽的大有人在,可這並不妨礙各類吃食的豐富,小小攤位之上,各類食點足有十多種。

還配備著不少小菜。

「要咸的。」

「得 !」

那小販笑呵呵應下。

沒多時,已送到面前,還有著小菜三碟。

楊獄端著飯盤,佯作無意的來到一桌前︰

「此處可有人?」

桌對面,是一個穿著墨綠色褂子的老者,正常身高,非常顯瘦,听得楊獄的詢問,點點頭︰

「隨意就是。」

楊獄坐下,就開始大快朵頤。

練武後,他飯量大增,每日吃食比之尋常人多出數倍,這還是他每日吞服金鐵之時,會有恢復體力的情況下。

否則,怕是要大過尋常人數十倍。

對桌的老者不知何時放下了碗筷,但他也沒走,只是淡淡的打量著楊獄,隨其風卷殘雲般吃完,才開口︰

「滋味如何?」

「咸淡適口,細女敕鮮美,算是難得的美食了。」

楊獄微微點頭。

「這算是什麼美食?」

那老者啞然一笑︰

「真正上好的豆腐腦,要用百鳥之腦研磨,小小一碗,足可容納千數,一勺入口,似有千鳥在耳邊鳴動,那滋味,才是人間美味。」

楊獄擦拭著嘴角,冷淡回應︰

「那不是豆腐腦。」

「卻是美食。」

老者隨意一推面前的碗筷,湯水灑落。

楊獄看得分明,這卻是一口也沒吃,不由的冷笑︰

「你這表面功夫,做的也太差了些。」

這老家伙,是在等他。

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楊獄就心知肚明。

老者也不惱,輕笑著問道︰

「黑山縣的小小乞兒,一路走到今日,想必吃了不少苦頭,付出諸多辛苦吧?」

「再來一碗豆腐腦!」

楊獄突的開口,又要了一碗豆腐腦︰

「要甜的!」

「呵呵」

老者笑容略減︰

「我若是你,必當飲必瓊漿,食必珍饈,睡則美女相配,醒則大權在握!非如此,如何對得起自己一路來的辛苦?」

「瓊漿美食,人之所欲。」

楊獄點點頭。

有的選,哪個想吃土?

這世上珍饈無數,美酒良多,他非是苦行僧,口月復之欲自然從來都有。

「老夫是誰,你心中當有些猜測才是。」

老者手捋長須,淡淡道︰

「老夫家中尚有一女,名焉,年方二八,品貌端莊,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只缺一良配……」

「金銀財帛、美食瓊漿、權利……僅憑這些,就想要拉攏楊某?」

楊獄心中毫無波瀾,反而有些想笑︰

「看來,蕭大人的氣量,還是小了些……」

以他今時今日的武功,無論是金銀財帛、還是權利,只要他想,不說是唾手可得,可也絕非拿不到手的東西。

更讓他想笑的,則是這老家伙的態度。

或許是久居高位,亦或者出生即貴冑,他根本不懂如何拉攏人。

即便是許諾了諸多好處,可楊獄在他身上,卻沒有感受到一星半點的善意。

有的,只有冷漠與蔑視,以及一抹被他隱藏的極好的殺意。

「你的天分不差,又有微功,可那又如何?你一人之份量,比之我等十多代人的積累又如何?」

蕭戰的臉上沒有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如山凝重的壓迫︰

「你數次立下大功,可卻僅是銅章,你可知,同樣的功勞,老夫可送你拜入京都六扇門總部?」

老者的聲音不高不低,但旁人卻好似全然听不到一般,唯有擺弄食物的小販戰戰兢兢,額頭滲汗。

不問可知,這一條街上的食客,都是其屬下。

「權勢、地位……」

楊獄輕輕攪動著碗中的豆腐腦︰

「所以呢?」

「一個失了勢的腐儒,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可老夫,蕭家,卻可以給你,而且,更多的多。」

蕭戰輕敲桌面,淡淡道︰

「你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改怎麼選擇。」

話語間,他始終在打量著一桌之隔的年輕人。

出身貧寒又天賦卓絕的年輕人,他見過太多了,這些人,無論表象如何,對于權勢、地位都有著超越常人的。

可讓他微微皺眉的是,對面之人,似乎不為所動。

「確實,我一向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你說的很對。」

楊獄贊同的點點頭。

在蕭戰面色微緩之時,話鋒卻又一轉︰

「不過,我拒絕!」

拒絕!

「人各有志,勉強不得。」

蕭戰微嘆一聲,似也不想再勸,輕按桌子,起身︰

「慢慢吃吧,機會,不多了!」

說罷,他轉身離去。

而落座的諸多食客也是齊齊起身,冷眼掃視楊獄,緊隨其後。

「你之前問的,我還沒有回答。」

蕭戰腳步微微一頓,漠然轉身,再望向那不緊不慢吃著豆腐腦的年輕人。

「哦?」

「你問我,我一人的重量比之你等十多代人的積累又如何?我回答你……」

慢慢的吃完最後一口炊餅,楊獄放下碎銀,也自起身,他掃過所有人,落在了蕭戰身上。

語氣清淡,又如重石落地︰

「你們,也配和我比?!」

呼!

長街之上,頓時靜了下來,幾至落針可聞。

數個攤販的眼神變得驚駭。

一眾食客的眼神則閃過驚怒、殺意。

蕭戰冷冷望著,許久之後,方才轉身離去,不見其面色如何,只听大笑聲隆隆回蕩︰

「哈哈哈!這句話,將刻在你的墓碑之上!」

呼!

長街安靜了許久。

蕭戰等人已然不見影子,一眾攤販以及食客的眼神都仍留在楊獄身上,如看死人。

天狼關,嚴禁殺伐。

可不代表,真不會死人。

不由得,有些議論紛紛起來。

「這人是誰?敢和蕭大人如此說話……」

「唉,可惜了。年紀輕輕的,就要送死,只怕家中老人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蕭大人也敢得罪,現在這些年輕人啊……」

……

楊獄的听覺很好,自然听得到身後傳來的議論。

但他也不甚在意,離開長街之後,徑直來到昨日下了訂單的諸多鐵匠鋪。

天狼關的鐵匠鋪,比之青州城還要多得多,各類礦鐵也是應有盡有,鐵匠的手藝也高超不少。

不過,楊獄自然不需要他們來打造兵器。

來到之後,選擇了一處煉爐,開始修復箭矢。

是的,修復箭矢。

兵甲靈通術的作用,是要不斷累積的,經常更換,是行不通的。

是以,那七玄門的祖師練的是‘百步飛劍’而不是‘飛箭’。

「此事過後,也是改給自己打造一把刀的時候了。」

火星四濺的種種捶打聲中,楊獄閃過念頭。

兵甲靈通術,看似不顯眼,可事實上,一門同靈性的兵器,能夠大幅度提升武者的戰力。

一如那位西府趙王張玄霸。

在其拳下,用盡一切手段格擋,還能留半口氣,雖然那樣的傷勢,也絕不可能活得下來。

可一旦其鳳翅鎦金在手,哪怕再隨意漫不經心的一擊,都是他無論如何都接不下的,只能速死。

接下來的日子,楊獄仍舊往返于客棧與鐵匠鋪之前,日出則出,日落則歸。

白日里,捶打箭矢,搜集玄雷石,夜里,則在暴食之鼎中,熬煉自身的諸般武功,以秘法吐納箭矢。

到得如今這個地步,他武功不可避免的放緩了進步,但他也不會有絲毫懈怠。

同時,暴食之鼎的蓄能,也漸漸接近閾值。

「呼!」

火星四濺的捶打聲中,又一天過去了。

楊獄提著箭矢與玄雷石離開鐵匠鋪,今日出來的稍稍晚了些,天色已然全黑。

宵禁在即,街道上一片安靜,行人很少。

「呵」

掃了眼關上門的鐵匠鋪,楊獄似有所感,他緩緩放下手中礦鐵與箭矢。

就听得夜幕微風之中,傳來若隱若無的嗚咽之聲。

陰陰惻惻,似小兒夜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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