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鳳棲梧桐

轟!

音似雷炸,這是罡風踫撞所發之音,雄渾而刺耳。

「齊龍生?!」

大堂內一干錦衣衛神色皆是一變,無需多言,已紛紛躍出屋去,登上屋檐。

楊獄遙遙望去,只見兩道人影于房檐、屋頂之上輾轉挪移,時而踫撞,時而追逐,聲勢浩大至極。

所過之處,下方行人紛紛逃竄,驚恐駭然。

「此人是憐生教青州七府總舵主,地位僅在青州舵主余靈仙之下,武功極高,只怕不在祁頭之下……」

林安手按長刀,環顧四周,神情戒備。

又一次踫撞後,兩人分立于高樓屋檐之上,遙遙相望。

這時,楊獄才看清這位憐生教的大人物。

其人身量極高,不下八尺,一襲黑色勁裝之下,是精悍猶如銅澆鐵鑄般稜角分明的身軀。

一看,就是橫練修持到了極高境界。

「大伏魔拳?!」

齊龍生肩扛一口等人高的黑色大刀,放聲大笑︰

「我道是誰,原來是祁副指揮使。怎麼你不在青州伺候你家大小姐,反而跑到齊某人的地盤上來了?」

「日月所及,皆是明土!」

祁罡立身九重樓頂,飛魚服獵獵作響,他的神色冷酷,掃了一眼林安、楊獄,足下一踏,已是撲將出去︰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說你的地盤?!」

吼!

高亢到不似人聲的長嘯響徹天宇。

這一步踏出,猶如烈火烹油,祁罡的氣勢瞬間攀升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高度,其獵獵而動的衣衫好似展翅之大鵬。

跨行之間,有著蒼鷹撲殺,大鵬飛騰,如山傾倒之勢。

凶猛狂暴。

霸道至極!

讓楊獄都不由的心神搖曳,同為內罡成就,祁罡的氣勢比之劉長峰高了何止十倍?

「鵬魔真罡?!」

見得這一幕,齊龍生的眸光一凝,繼而笑聲更高,振聾發聵一般︰

「祁副指揮使真真是霸道凶猛,齊某也不能及,不過,想殺我,你還不行!」

砰!

齊龍生足下一點,橫掠數十丈,幾個起落,已是去的遠了。

祁罡見此,毫不猶豫的追逐而去。

「祁頭!」

林安等人神色一緊,可哪里能夠阻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人追逐而去。

「得……」

林安喚住欲跟隨而去的一眾同僚,無奈的嘆口氣︰

「祁老大不是指揮使大人,事不可為不會強行為之,咱們,還是別去添亂了……」

血氣如龍者,內息綿長到幾乎生生不息,一氣可行八百里,真要他們追,那是絕無可能的。

「不好!」

楊獄本在思量,心頭突的一震,他足下一踏,踩碎屋檐,五指箕張,抓向了從昏迷中醒來的嚴竟成。

此人,一睜眼,就反手一掌拍向自己,居然還要自殺。

 嚓!

楊獄的速度極快,瞬間將其手臂、下頜骨全都卸了下來,可嚴竟成卻是慘笑一聲,猛然一頭撞向地面。

「你就這般想死?」

楊獄眼皮一跳,反手抓住其後頸,猛的提將起來。

 !

林安躍了下來,將其打暈,神色凝重︰

「他中了憐生教的惑心魔音,听到齊龍生的命令,只要還要一絲力氣,就會自殺!」

「惑心魔音……」

楊獄將其放在地上,眸光閃爍。

惑心魔音並不罕見,憐生教的講經道人多會此術。

黑山城之戰,憐生教就是以此法蠱惑那些信眾獻祭的。

但齊龍生何等地位?

居然會對一個換血不過一兩次的武者親下此術……

「這齊龍生突然現身木林府,難不成大蛟幫的背後,是憐生教?」

有錦衣衛臉色難看。

「不好!」

林安突的想起什麼,望向楊獄,後者臉色也是難看起來。

可不等兩人動作,之前押解許大蛟的幾個錦衣衛已是沖了進來。

「許大蛟,自殺了。」

這幾個錦衣衛恨的咬牙,為了小心,他們早已卸了許大蛟的四肢、截了他的氣血。

卻哪里想到,他居然撞牆,生生折斷了自己的脊椎。

「該死,該死!」

林安臉色冷的嚇人︰

「不用想,大蛟幫是在幫憐生教做事!這些鄉紳真真該死,生生隱了百年!木林府的幾個暗子呢?難不成都死了?!」

明面上,錦衣衛的人不多,甚至不足六扇門的百分之一,但事實上,如魏河一般的暗子遍布天下。

父死子替,兄終弟及,四百年里少有斷絕。

可其隱蔽性太強,強到除卻他們自己,以及皇帝手上有一份名單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以至于,林安都聯系不了木林府的暗子。

可憐生教都在此煉藥百年都沒有上報,不問可知,木林府錦衣衛的暗子,怕是都被拔除了……

一念至此,林安帶著人匆匆而去。

只留下了楊獄一人看守嚴竟成。

「又是憐生教……」

楊獄心思沉重,深感憐生教的勢力龐大。

大蛟幫坐擁上萬幫眾,從來都在錦衣衛和六扇門的監察之中,可卻沒有人知道他們背後居然也是憐生教。

青州諸府,龍淵諸州,大明諸道,又有多少如大蛟幫一般的勢力?

「楊爺……」

這時,小武、鐵開山等人又走了進來,見他面色沉凝,只道他在錦衣衛面前吃了虧,一時也不敢多言。

「看好此人,片刻不能離,小心他自殺。」

楊獄囑咐了幾句,將人交給鐵開山,也自離開。

不過,卻沒有去尋林安等人,而是一轉身子,又來了秋風樓。

此時的秋風樓,早已沒有之前的盛況,蘇曇亦被整治之後,被其以種種手段收束到樓中的苦命人,多是散了去。

只是有一些實在無處可去的,才留了下來。

不過秋風樓的招牌,已是打碎了,其中的諸景也被鏟除,一些姑娘們正在松土,播種。

這方地下,有著從他處引來的地熱,植物四季常青,什麼時候都可種植瓜果。

「爺怎麼有空來奴家這里?剛才那兩位大打出手,您不去收拾殘局?」

牡丹小築里,秦姒斟茶兩杯,饒有興趣的望著楊獄。

之前的動靜何其之大,她自然不會看不到。

「我不去,自然也有人去。」

楊獄無心與她說笑,神色沉凝,問起了玄英珠︰

「大家可知此物最初起于何處?」

「玄英珠?大人對此物的興趣可真是不小呢!」

秦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奴家哪里知曉這個?」

「連你也不知道?」

楊獄有些詫異了。

在他看來,玉龍觀的勢力也不會小,至少在這木林府應是很有些勢力才是。

如若不然,怎麼敢堂而皇之的現身人前?

但連她們都不知道,大蛟幫這保密措施,未免也做的太好了些。

「奴家一個弱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知道豈非正常?」

秦姒眸光流轉,為他支招︰

「若連衙門與六扇門都不知道的話,那這木林府,只有一個人能知道了。」

「大老板?」

楊獄知道她說的是誰了。

木林府這位神秘的大老板,勢力同樣龐大,且觸及到各行各業,猶如一株扎根木林府的老樹。

「嗯,就是這位大老板了。」

秦姒指尖繞著長發,抿嘴輕笑︰

「他若不知道,那就沒有人會知道了。」

「如此,多謝大家解惑!」

楊獄心中一定,也不停留,轉身就離了秋風樓。

他走之後,趙坤方才現身,來到了牡丹小築。

「祁罡、齊龍生。一個錦衣衛副指揮使,一個憐生教七府總舵主,這兩人都來了木林府,可真是有些古怪……」

趙坤手捋長須,思索著。

「想這麼多做什麼?至多,不過是又一枚道果而已,這些年,天下道果出的還少嗎?」

秦姒不以為意。

「而已?」

趙坤眼角抽搐。

「道果不過為你開了一扇門,你能走到哪里,還是要看個人,真以為得了道果就能成就武聖嗎?」

秦姒打了個哈欠,開始趕人。

「怎的那小子來,你就小心伺候,老夫來,你就迫不及待的趕人?」

趙坤氣了個夠嗆,但听著秦姒話中的意思,還是壓下了火氣︰

「道果里,究竟有什麼?」

他很好奇。

秦姒雖有一枚道果,但她從不曾向他透漏什麼信息。

「位階圖。」

趙坤一驚,他不過隨口一問,也沒想著會有回答,不由的精神一震︰

「這位階圖,是什麼?」

「你又沒有道果,問那麼多做什麼?」

秦姒又要趕人,但趙坤這次就不走了,非要她說個明白。

她佯作無奈,也就隨口說了幾句︰

「用你能听懂的話來說,位階圖,就好比一本秘籍,你得到秘籍不算什麼,因為你還要練……」

「……」

趙坤一頭霧水︰「你的意思是什麼?」

「你也太笨了……」

秦姒都有些無語,但她自己也說不好,沉吟許久後,才道︰

「位階圖,就好比身份,有了這個身份,你可以去做官,而儀式,就好比科舉……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是這樣嗎?」

趙坤若有所思,突的一個激靈,滿是狐疑的看向秦姒︰

「你今天說這麼多,莫非……」

「看著秋風樓從門庭若市到無人問津,我心里有所領悟,已看到了自己的道路……」

秦姒望著窗外,有些失神︰

「可誰才是我的梧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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