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天災、人禍、道果、神魔(第二更)

道果雜談。

輕撫著尚有墨香的書卷,楊獄眸光閃爍。

六扇門的情報包羅萬象,上至朝堂,下到江湖,可說極為詳盡,哪怕有些權限不足夠調閱,可也能尋到蛛絲馬跡。

唯有有關于道果的情報,案牘室中似乎沒有任何留存,亦或者,被人全部掩埋。

哪怕是視財如命的老趙頭,都三緘其口,無論如何都不敢提及。

他與黃四象所做的交易之中,就有著道果的訊息。

一州的錦衣衛指揮使,一位兩朝元老,官至兵部尚書的老大人,自然能夠接觸到常人無法了解的東西。

至于是否露出馬腳。

一個曾入手過道果的少年人,如果表現的對其絲毫不感興趣,這才是最大的破綻。

「道果…」

夜色漸落,篝火搖曳,顯得楊獄的臉色明滅不定。

墨跡未干的字跡,如刀劍般稜角文明,力透紙背,其上的文字,樸實易懂,又毫無廢話。

「道果,又稱之仙基。秦時初次為人所知,後世三千年,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鄉紳游俠,無不心向往之。」

「余也曾心生好奇,追尋過些許日子。發現,道果之久遠,遠在秦前,只是因年代久遠,歷史斷層,故而頗多失真,加之傳言夸大,多衍生為傳說、神話。」

「道家先賢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果之道,疑指天道,其果,又有天道所結之果實之涵義。

人之五髒,雜草尚且消化不得,遑論天道果實?世人只知追捧,卻不知,盲目渴求,實為取死之道。

欲以人身掌天地之力,談何容易?」

……

前言很長。

楊獄一字一句的默讀著,恍惚間,好似看到那位老大人伏案桌前,奮筆疾書,書寫也在勸誡。

「天道之果實。」

楊獄心中自語,默默將文字熟記于心。

「余收攏前人遺留,也曾尋當時道果所有者詢問,得出,欲吞服道果,需經歷降服其心、舉行儀式、點亮命圖、煉化位階四步。

其一,壓服道果中前人遺留之意志,其二,則要舉行儀式。何為儀式?人吃五谷,需播種、施肥、灌溉、收割、月兌殼、揉捏、蒸煮、入口、消化。

道果,亦然!」

「儀式千變萬化,不同的道果有著不同的儀式。當我懂得儀式之時,突然對于神話有了深層次的理解。

古老相傳,有魔神撞倒天柱、有魔魅翻江倒海、有神人擒龍拿虎……這些,會不會也是所謂的儀式呢?」

「少年時,讀神話頗為新奇,年歲大了,就有著恐懼。魔魅翻江倒海,神人攪動風雲,凡人何在?」

「我曾親歷流積山,見得三百萬人鏖戰年余,鮮血染紅大地,尸體截斷江流……」

……

「流積山?!」

看到此處,楊獄心頭一震。

此處,字跡有著涂抹的痕跡,那位徐老大人似乎很有些忌諱。

但聯系上下文,楊獄心中突然有些驚悚,脊背有著涼意。

那一場三國參與,伏尸百萬,間接導致千萬人流離失所,青州人人披麻戴孝的曠世大戰。

難不成,居然是某個人煉化道果的儀式?!

……

……

 里啪啦~

天色已黑,青州城里卻還是一派熱鬧景象,臨近年關,沒了宵禁,不少孩童點燃鞭炮,奔走玩鬧。

「年關將近,又是一年將過啊……」

立于窗前,望著燃起的萬家燈火,徐文紀微微一嘆。

「夜深了,大人早點歇著吧。」

黃四象踱步走進屋子,合上房門︰「小小姐,已睡下了。您對她太過苛刻了,小孩子,終歸是喜歡熱鬧的。」

「若若的身子不好,外面風大……」

輕輕合上窗戶,徐文紀微微搖頭︰

「人都送走了?」

「送走了。」

黃四象臉色不是很好︰「聶文洞已連續多日宴請城中鄉紳,您怎麼就穩如山岳?」

「不穩又能如何?聶文洞深耕青州多年,不是你我可比。一動,不如一靜。」

徐文紀端起茶杯。

「您手握文書,可左右一州之吏治,為何遲遲不見動作?」

黃四象有些沉不住氣了。

相比于十多日前,現在的驛站已然是門可羅雀,莫說前來依附的,就是拜見的都少了。

這說明,聶文洞已然有了動作。

「箭矢,只有離手之前,才是威懾,一旦出手,那就是魚死網破了。」

徐文紀神色平靜︰

「我那位同窗,家世好、天資好、讀書也好,可有一點不好,那就是,他只將自己當個人。」

「如他這樣的人,天下比比皆是。」

黃四象面無表情。

有關于聶文洞的情報,沒進青州之前他就翻看了不知多少遍了。

「不一樣啊。那些人要麼是財雄勢大、要麼是性情桀驁,我這位同窗可不是。」

飲盡茶水,輕轉茶杯,徐文紀眸光幽幽︰

「他是高高在上從未下來過,是真正的心性涼薄。」

「沒有什麼區別。」

黃四象有些煩悶。

驛站前後,不知多少人盯著,這種感覺讓錦衣衛出身的他,極為不適應。

從來只有他盯人,什麼時候輪到人盯他了?

「區別自然是有的。」

徐文紀微微搖頭,卻也沒多說什麼︰「天色晚了,你也早歇吧。」

「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黃四象沒動身子,面色沉凝︰

「依著您之前的性子,怎麼都不該如此輕易妥協才是。到底是什麼,讓您如此顧慮?」

「看看這個。」

徐文紀向後一靠,露出案上的紙張。

黃四象打眼一掃,眉頭頓時擰起︰

「德陽大饑,人相食。江河皆干涸,乃至赤地千里,糲米一斗價二十金,麥一斗價七八金,久之亦無賣者。

篙芹木葉,取食殆盡,最終,人相食……」

「德陽?!」

黃四象心頭一震,隨即大為不信︰

「德陽災情,竟至如斯?」

他們一路而來,經歷諸府收攏流民,雖不曾到得德陽重災之地,可以听說一些。

「現下不至如此,可若我與聶文洞、四大家爭斗日久,則必會如此。大旱之後,必有大疫!

若置之不理,德陽一府之災,必會演變成一州之禍!」

徐文紀吐出濁氣︰

「每每思之,夜不能寐。」

天災人禍。

徐文紀心頭沉重,卻還有著話不曾說出口。

他離京之前,曾請欽天監主洞觀天星,不見青州有災,更別說持續兩年的大旱災了。

這種突然出現的災情,他曾在書中見到過……

如果這是天災,那還好,可若是人禍……

「天災啊……」

黃四象神情也凝重起來。

他也曾經歷過大災,那是真正的慘絕人寰。

文士殺人更勝武夫,可天災,更可怖!

他曾經歷過‘江洪道大災’,連綿七日的大暴雨,沖毀萬里山川,死傷數十萬,失蹤更多。

據統計,受災者高達千萬,景象之恐怖,讓他至今難忘。

「有備無患,一時的先後手無關緊要。當務之急,是整合力量,賑濟災區。」

徐文紀輕輕嘆了一口氣。

「大人切莫憂慮太過,至少等之前派去的錦衣衛有了回信也不遲。」

見徐文紀神色疲憊,黃四象安慰著。

他們來青州之前,曾有一隊錦衣衛前來迎接,被他隨手打發去了德陽府。

那隊錦衣衛,也算精銳,算算腳程,再有些日子也該到德陽府了。

「是否有回信都不重要了,賑災刻不容緩。」

徐文紀輕揉著太陽穴︰

「順道,也得拔除了那什麼長留山,山匪匯聚,不是小事。」

「我明白了。」

黃四象點點頭。

……

……

雖是年關將近,天氣已不如之前寒冷,但不少地方仍有大雪。

呼呼!

淒厲的北風吹卷著積雪,天地間一片蕭瑟。

一片霜白的天地間,突閃過一道黑線。

踏踏踏~

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一行人漸行漸近。

「吁!」

見得一片叢林出現在眼前,帶頭的騎士高呼一聲,拉停駿馬。

身後的一眾人,也都停了下來。

「天色已晚,去那處林子歇歇腳,吃點干糧!」

飛魚服翻卷間,曹金烈下了馬。

其余的一干錦衣衛也都下了馬,他們最差也是六七次換血的高手,雖不至于寒暑不侵,卻也耐得住寒冷。

但馬卻受不住。

哪怕是蛟馬,也不如他們耐寒,除非是雪域龍馬這樣的珍品馬種,才能夠做到寒暑不忌。

但整個青州,也沒多少龍馬,雪域龍馬,更是稀少。

「這天也太冷了。」

拿著皮草為馬兒擦拭身子,趙青微微皺眉。

長途跋涉,最是損耗馬力,尤其是大雪大寒天,見馬兒萎靡不振,不少錦衣衛都很是心疼。

「等會?」

突的,曹金烈眸光一眯,示意眾人停步,足下一點,已撲向林中。

「啊!」

不多時,就听得兩聲慘叫。

眾人趕上前去,正見曹金烈解下飛魚服,將一面黃肌瘦的少女裹住。

「這兩人?」

趙青掃了一眼血泊,在看著冒著香氣的湯鍋,面皮頓時一抽︰

「該死的畜生!」

「畜生!」

其余錦衣衛面色也都是鐵青。

這一路,類似的景象,他們見過不止一次了……

「德陽府的情況,只怕比咱們想的還要嚴重……」

以內息暖熱這女子的身子,曹金烈大踏步走向馬匹︰

「不歇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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