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點多，夏珂顏坐上出租車前往公司。
今天險些沒預約上，以後要是有什麼耽誤不得了的大事也遇到這種情況可就糟糕了。
看來她得找個時間去考駕照，順便買一輛車。
今天的市中心依然堵車堵得厲害。
車鳴聲一直響個不停，惹得司機略微暴躁，「按什麼車鳴，沒看見禁止鳴笛的標志嗎？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考上駕照的！」
夏珂顏沉默地靠著後座，沒有附和他兩聲，司機有些尷尬地模了模鼻子。
她搖下車窗，將目光放在窗外。
白發蒼蒼的老大爺坐在湖邊的石椅上，悠閑自在地下象棋。
上班族們急急忙忙地在早餐攤買過包子，擠上公交車。
學生們騎著自行車穿行在街道上，藍白色的校服在陽光下清新耀眼。
她突然想起她的學生時代。
每天清晨，母親用如夜鶯般悅耳的聲音喚她起床，她偶爾賴床不想早起時，媽媽會從雞毛撢子上拔下一根羽毛，悄悄地拂過她的腳底，癢得她捧月復大笑。
吃完早飯，父親的車子停在外面，專門等她要送她去學校。
臨上車前，李姨匆匆忙忙趕過來，把一個精美的盒子遞給她，讓她課間肚子餓時吃些點心墊墊肚子。
她的目光流轉在窗外，突然，一張面孔出現在她的視線中，與記憶里那個溫和地笑著遞給她點心盒的女人的臉慢慢重合。
「李姨……」她喃喃道。
「停車，快停車！」她的聲音緊張而急切。
「不好意思，夏小姐，這里不讓停車。」出租車司機有些無奈，這個夏小姐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可別是那種無理取鬧、故意為難他的人啊。
「好。」她垂下頭，思索了片刻，「那麻煩你在最近的停車點放我下車，車費我依照原定路線的價格付給你。」
司機找到最近的一個位置，車子緩緩停下來，「不用了，按現在的路線就行，二十六塊，謝謝。「
付完錢，夏珂顏往剛剛看見李姨的方向跑去。
如果是平時，看見李姨她或許不會這麼沖動。
可剛剛陷入學生時代美好的回憶中，有一種沖動促使著她去追問李姨，為什麼背叛她，為什麼要那麼做，為什麼……她變得跟從前不一樣了。
周圍人潮涌動，她與所有人的方向相反，逆流而行。
人們相互推搡著，她被擠到角落，頭發都被弄亂，卻還是執著地要向前。
找了許久，依然沒有找到，她一臉無措的模樣靠著牆角，眼神迷茫地四處張望著。
她開始後悔，剛剛為什麼要那麼沖動。
即使現在想按原定路線去公司，也訂不到出租車。
她拿出手機編輯文字。
——我有事耽誤，請求批假。
微信文字發到南欽煜手機上，他看見信息的一剎那，眼神黯淡了幾分。
她是真的因為有事耽誤了，還是不想看見他？
他走到寬大的落地窗旁，看著樓下車水馬龍，染了一身的落寞。
夏珂顏張望著四周，想要尋找公交站站點。
沒辦法，只能搭公交車去了，總比待在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等到出租車要強。
雖然會遲到，但已經跟南欽煜請過假了，應該不會扣她獎金才對。
可憐她一個千金小姐，從前揮金如土，如今要為了一兩千塊錢斤斤計較。
目光投向公交車站點，余光竟出乎意料地瞥到了一直尋找的那個人。
李姨！
她看著李姨從公交車站點附近，慢悠悠地走向商場。
她也連忙往商場趕過去，要不是她穿著高跟鞋不能走快，她鐵定能追上她。
進去商場，李姨已經涌如人海中，夏珂顏很難找到她，只能憑借李姨的一身裝扮和這個年齡婦女的心理進行推測。
她先從一樓的服裝店找起。
兜兜轉轉了幾條街，終于在自己公司的旗艦店中看見她的身影。
李姨挑起一件衣服，「這件怎麼賣？」
員工一臉笑容對著她，「女士你好，這件是我們店里的最新款，價格是三千六百。」
李姨一副嫌棄的樣子，「就這種面料還要三千多？」
她左看右看，對衣服挑三揀四，「而且你這也不是最新款的吧，我上個月還在別家看到一模一樣的，價格才一千多，要不是沒有我的尺碼，我都要跟她買了。」
員工笑意不變，禮貌而疏離，「您可能誤會了，我們這件是設計師原創的，前幾天剛剛上市，不可能遇到同款的，興許是相似的吧？」
李姨眉毛一豎，「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你是說我在說謊了？年紀輕輕的話都不會說，小心我投訴到你們老板那里去。」
員工這才慌了，要是被這位大媽投訴到經理那里去，那她的飯碗可就不保了。
「阿姨，我沒有這個意思，我說的只是相似罷了。」
「別廢話了，一千二賣不賣？」李姨把衣服攤開來。
「阿姨，我們拿貨都拿不到這個價格，一千二真的太低了。」員工十分為難。
李姨轉過身，裝作是在細看衣服的針線，在員工看不到的角落，她偷偷地把裙擺的一角用蠻力撕開一條縫。
「你們這衣服怎麼回事？做工不精細啊，居然有這麼大一條縫。」李姨大聲嚷嚷著。
員工眉心一跳，接過那件衣服，「請拿給我看看。」
她撫模著那條裂縫，心在滴血，「怎麼會這樣，昨天檢查的時候都沒有發現。"
"我看就是你們這些小姑娘欺負我老眼昏花，想要拿這條裙子來坑我吧。」李姨鄙夷地笑著，「還好被我給識破了，不然不知道要虧到哪里去。」
「阿姨，我們店不會做這種事！」員工的臉色白了幾分，「您可以仔細看一下我們店的標志，我們是夏氏集團旗下的，追求高品質，在A市享有極高的知名度和信譽度，您可以了解一下。」
「夏、夏氏集團……」李姨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有些緊張。
「別羅里吧嗦一大堆了，這件衣服你到底賣不賣？」
「我也不想為難你，我都在你這挑了好長一段時間了，懶得再去別家挑選，而且這件衣服都有這麼大一條裂縫了，你也很難賣出去，看你跟我介紹了這麼久的份上，我也就不嫌棄它了。」李姨模了模頭發，一副大氣不計較的樣子。
員工實在是沒辦法了，垮下臉又勉強揚起一抹笑，"不好意思，你先坐著稍等片刻，我去請示一下經理。」
李姨滿意地坐下來品嘗店里贈送的高級點心，吃得津津有味，心里估模著是十拿九穩了。
果然，經理來了之後先向李姨道歉，兩方通過協商，最終李姨以一千五獲得這件衣服。
她提著購物袋，喜滋滋地走出這家店。
殊不知夏珂顏站在一旁看了全過程。
她突然不想去問她了，已經沒有意義了。
李姨變了，從內到外，變得不似從前。
她不知道，是歲月改變了一個人的性格，讓她變得貪婪、市儈、狡詐，還是這本就是她原本的性格，只是經過完美的掩飾才無人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