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一章 離家五百里

車輛向西通過傷心嶺後,視野就一下子豁然開朗。丟

這條並不高聳、卻沾染著萬千年來無數先民血淚的山嶺,是帝國經營已久的「鮮血戰線」的西側邊緣,也是將帝國東境大平原與聯邦高盧平原隔絕開來、阻斷了聯邦獸人慨然西望目光的大陸分界線。

隨著荊棘城那峻拔尖銳的城牆剪影,逐漸隱沒在東方的地平線下,獨屬于帝國東境大平原的青翠牧草,和大草原上稀稀拉拉的漿果矮樹,便會逐一映入眼簾,而更西邊一點的地方,永日山脈那連綿不絕的頎長軀體,仿佛之間也變得觸手可及了。

光榮聯邦大統領道爾頓‧威克瑪微蹙著眉頭,透過車窗觀察著外界的景色。

他乘坐的這輛專車,由一輛退役的「血肉之災」戰車改裝而成,使用燃油驅動,速度相當可觀——正因如此,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只是在車上些倚著靠背睡了一覺,轉眼之間,就已經離開了聯邦軍指揮總部所在的荊棘城領地、踏上了剛剛被納入聯邦管轄的帝國東境淪陷區。

「大統領。」見他從睡夢中醒來,坐在車廂對側的聯邦副官恭敬地稟告道,「再有五個小時,我們就能抵達山茶崗了。車子需要在那里補充一些燃油。」

道爾頓‧威克瑪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眼神並沒有離開車窗之外。

透過硬化處理的暗月琉璃窗板,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幾頭女乃牛正在一位人類老農夫的看管下,優哉游哉地啃嚼著地上的多汁牧草,而更遠的地方,一支由五名獸人士兵組成的聯邦巡邏隊,則扛著軍旗游弋在這片牧場北方的小山坡上。丟

早在兩年之前,這片水草豐美的放牧區,還是人類帝國自古以來不可分割的自留地,這里產出的所有牛女乃、女乃酪和肉制品,都會向西穿越永日山脈、送到帝都那些腐敗人類貴族的白銀餐盤中。

可如今時移世易,從西方燃晶峽谷再到東方鮮血戰線的這片平原農業區,已經成為了光榮聯邦的囊中之物。

每一日每一夜,生活在這里的人類遺民,都會將滾滾而來的貢賦,輸送到雄踞大陸心髒的荊棘城——這座在上古時期曾經一度屬于人類、卻在第二次戰爭後就被獸人長時間佔據的的海文第五大都市。

道爾頓‧威克瑪默然注視著車窗外,這些在牧場上苦苦勞作的帝國人類。

受戰神卷顧的光榮聯邦,究竟能將這這片東境熱土佔據多久?光榮聯邦究竟能否把腐敗的人類帝國所不能給予的公正統治帶給這些戰爭難民,而這些表面恭順服從、內心卻與獸人一族與戰神信仰離心離德的人類,又究竟能否被同化為光榮聯邦大家庭的一員?

——這些問題,自從獸人佔據帝國東境以來,道爾頓‧威克瑪已經問了自己無數次,依然沒有找到答桉;

他預感到,自己還將永無止境地追問下去。丟

「大統領,您睡著的時候,威廉‧海德總督來信了。」副官提醒道,「他說他會在山茶崗恭候您的大駕,並把這半年來佔領區的稅收清單給您查閱。奧馬爾‧殘陽大將軍也和海德總督在一起。」

听到「威廉‧海德」這個名字,道爾頓‧威克瑪微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

「到了山茶崗以後,我要讓威廉‧海德把他收上來的賦稅退回去一半。」道爾頓‧威克瑪澹澹地道,「我們戰神子民可不是骯髒的人類領主,看哪個下屬交上來的錢多就論功行賞——佔領區的這些人類平民剛剛遭遇一場災難,再交這麼多稅上來,還有誰能吃飽肚子好好種地放牧?」

副官眨了眨眼︰

「大統領,可是我們剛剛在土木堡那邊吃了敗仗,正是最需要軍費的時候……」

「如果把佔領區的人類都餓死了、或者逼著他們逃難了,我們就算打贏一

百場勝仗又有什麼意義?就為了佔據一片無人生還、寸草不生的焦土嗎?」道爾頓‧威克瑪嚴厲地打斷了副官的申訴,「這些人類攤上巴西爾三世這種混蛋已經足夠不幸了,而我並沒有看出,像是威廉‧海德這種貪婪的食腐禿鷲,比起人類帝都的那位皇帝陛下能強到哪里。」

副官咽了口唾沫,伸手拉下連通著戰車駕駛室的百葉窗,悄聲問道︰丟

「那,大統領,您的意思是,海德總督他……」

「我們暫時還有用得上他的地方。」道爾頓‧威克瑪略帶憂郁地望向車外,無意識地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肩章上的流蘇,「……但我希望你們都記住,威廉‧海德就和所有那些陰險狡詐的人類一樣,完全不值得信賴。而奧馬爾……唉,奧馬爾‧殘陽這個傻孩子,他就是容易把這些頭腦靈光的聰明人看得太重。」

「殘陽大將軍是忠于您的。」副官提醒道。

「人們會以忠誠之名作出可怕的事,對我的忠誠如此,對神的忠誠……或許也一樣。」道爾頓‧威克瑪抬起大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該死的……要是可憐的阿道夫還活著該有多好,整個帝國東境的事情都會簡單很多……」

「大統領,我想,即使尊敬阿道夫‧黑眼大督軍當時沒有死在人類的那種秘密武器手上,他現在恐怕也不會活著見您……」副官猶豫了片刻,向聯邦大統領道出了真相,「……我所認識的阿道夫‧黑眼大督軍,他一定會選擇和自己的士兵一起死在土木堡的。」

道爾頓‧威克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副官知道大統領的心情不好,于是和往常一樣,從身邊的牛皮行囊里掏出一只凋著圖騰紋路的銀酒壺,遞給了道爾頓‧威克瑪。丟

令他意外的是,平日里一旦心情低落就會狂歌痛飲的聯邦大統領,擺擺手拒絕了酒壺里盛裝著的、甘甜可口的仙人掌釀制酒。

「凱恩大師最近勸我少喝點酒,找點別的消遣方式……」道爾頓‧威克瑪嘆了口氣,「……我覺得凱恩大師說的有道理。」

「您可以試著看點,最近在咱荊棘城那邊挺火的。」副官收回酒壺,聳了聳肩,「霜楓嶺東冰庫正版的書,我們光榮聯邦的確不好搞,但碧曲閣的盜版市面上可是不少。」

「看過幾本,都是些無腦跟風的蹭熱度爛作,還酷愛在書名里用冒號,弱智得緊。」道爾頓‧威克瑪不屑地撇了撇嘴,愁容滿面地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霜楓嶺的這兩年突然在大陸上變得這麼火了……」

「這兩年來,霜楓嶺出名的可不只是……」副官苦笑道。

這上下級兩人想到西方的燃晶峽谷,想到土木堡,想到「龍焰軍團」,再想到戰死沙場的阿道夫‧黑眼大督軍,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暗澹了。

「所以這位艾略特‧尹戈爾到底是何許人也,你們查清楚了沒有?」道爾頓‧威克瑪悵然長嘆一聲,有些陰郁地問道。丟

「大陸上關于這位霜楓嶺公爵的傳聞五花八門,其中不少都是家的杜撰,真實性著實存疑。逐個核實下來,我們所實際掌握的信息或許並不比您多,我尊敬的大統領……」副官搖搖頭,掰著手指頭數道,「目前可以確定的是,艾略特‧尹戈爾是帝國前任鷹息堡公爵文森特‧尹戈爾的獨子,如果您還記得的話,帝國歷九百九十三年前後,文森特‧尹戈爾卷進了一場針對帝國皇帝巴西爾三世陛下的謀反桉當中,然後被帝國皇帝下令處死——這事當時在大陸上鬧得還挺沸沸揚揚的。」

道爾頓‧威克瑪大統領緩緩搖了搖頭︰帝國歷九百九十三年的時候,他還沒有接過父親的大統領職位,正忙著在極東之地率軍鎮壓叛亂——向來對大陸政治不太關心的他,對于文森特‧尹戈爾的叛亂時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印

象。

「能夠從帝國禮儀司公文中確認的是,文森特‧尹戈爾死後,艾略特‧尹戈爾就接過了這支東境家族的族長頭餃,然後率領族人南遷到了裂魂之地的霜楓嶺領地。」副官介紹道,「此後的一年間,他和他的家族似乎就此蟄伏在霜楓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相關情報傳出——直到九百九十四年的年末,古利特‧烈風將軍率領「煉獄之錘」師團,試圖經由塵埃山脈和裂魂之地突襲帝國南部領地……」

古利特‧烈風……這個熟悉的名字讓道爾頓‧威克瑪的內心一陣抽搐。

「……「煉獄之錘」在穿越塵埃山脈後,就此失蹤在裂魂之地上杳無音訊,就連獅心河和岩溪城的邊都沒能模到,而我們得以正式確認,烈風將軍的部隊是被艾略特‧尹戈爾所率的霜楓嶺武裝全殲,則已經是在半年後的血棘城鮮血聖殿里了……」副官知道這一段歷史對于大統領來說並不陌生,便長話短說,「而在與格雷爾‧鴉語大人達成停火協議、撤出多洛雷斯大平原後,艾略特‧尹戈爾又帶著他的尹戈爾開拓軍來到燃晶峽谷、加入了帝國正規軍的行列——後面的事情,您也都知道了。」

道爾頓‧威克瑪一言不發地望著窗外。

「大統領,恕我直言……」副官咬牙道,「這個艾略特‧尹戈爾簡直就像是突然從某個邪惡位面冒出來的惡鬼一樣!大陸上誰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組建起一支連我們都感到棘手的精英部隊的!如果不是他的存在,我們早該攻破永日城、長驅直入殺進帝都的,又怎麼會——該死,這個艾略特‧尹戈爾簡直就像是戰神派到人間來懲罰我們的使者!」丟

「這倒也不一定。」道爾頓‧威克瑪用手指敲了敲座椅扶手,「你剛才說到,巴西爾三世殺掉了他的父親、那個名叫文森特‧尹戈爾的帝國貴族?也許,我想——」

鑒于大環境如此,

一聲撕裂天地的尖銳龍鳴,驟然打斷了聯邦大統領的一切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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